第62章 从宾童龙到马六甲

    王宫中，头戴宝冠的占城国王沙古卜洛盘腿而坐于龙椅之上。沙古卜洛对火者亚三献来的金子很满意，说道：“感谢你们的慷慨，亚三大人。”

    国王身穿金织文绮纱罗衣，一手摊开，仪表庄重。火者亚三回了一个礼仪，说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旁的梁椿在作翻译。沙古卜洛说道：“赐予你们在本港自由贸易的权利。但是你们需要知道，我国人性情多狡猾，贸易起来不是那么公平。”

    王直心想：这国家的国王真古怪，竟然不会顾及自己的臣民的面子，有什么说什么，跟我明朝人完全不同。火者亚三说道：“世界之大，哪里都是一样的。公平公正只能说是尽量的，并无绝对之公平。我们做生意，一定不会欺负贵国的商人，还请陛下放心。”

    沙古卜洛点头道：“你们是天朝来的客人，是来自礼仪之邦的贵客，我自然放心。”

    说着沙古卜洛赐予火者亚三大人一些降香，也就是沉香香料，这些沉香透露着浓重的香气。火者亚三命王直收起来，王直让叶宗满打包放好。沙古卜洛继续道：“我听闻你们船队中，有许多勇士。希望你们能帮我们一个忙。”

    火者亚三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我们愿意为您服务。”

    国王回答道：“我国中近来有妖怪出没，有很多青年男子死于非命，晚上还是好好的，过了一夜就不省人事。有传言是一名女妖怪干的，所以想请你们杀死这种怪物。”

    火者亚三听到这里，就推荐王直、叶宗满、宋无想等人去完成此项任务。王直与宋无想并无惧色，欣然领命。王直让火者亚三、尚源道等人休息，自己带领叶宗满、宋无想、吴承恩、黎顺等人，在乡导的引领下，去探寻妖怪踪迹。王直询问道：“还有这种妖物？”

    乡导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想必被这妖怪吓怕了胆。吴承恩则道：“天下广大，无奇不有。这一路西去，路上妖怪恐怕还不止这一两处，大哥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直道：“我倒不怕，我有丙子椒林宝剑，一路杀开去，哈哈哈……”说到这，宋无想也笑起来。众人来到一处寺廊建筑，名曰婆克朗加莱塔（thap poklongiarai）。此寺庙由红色砖墙构造，有塔，有回廊，都年代有些久远了。周围有异样的气息弥漫。一些院墙上，刻有庄严肃穆的湿婆神像。这种造像形式被称为“穆卡林伽”（mukhalinga）。有的湿婆神像有三只眼，脚踩魔鬼，头戴火焰的光环，腰缠飞舞的彩带。大家都知道占城国主要流传婆罗门信仰，而湿婆则是婆罗门的主要神祗之一。可惜白天里，四周并无风吹草动的痕迹。宋无想就提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到晚上吧。”

    大家便抱着武器，在寺廊处埋伏起来，一直等到了傍晚。“大哥，快看，那里有尊石像在移动。”

    叶宗满首先发现了怪物的蛛丝马迹，果然有一座雕像，变成一个艳丽的妇女，每走几步，就又化成了一尊塑像。乡导告诉王直：“就是她，我们叫她尸头蛮，也叫尸致鱼，好像是个丧了夫的妇女，喜欢迷惑路人男子。”

    王直便邀约了宋无想直接上前查探。宋无想抽了北斗剑，率先跳到石像女面前，大家举了火把，走近了才发现，此女子白眼，头发椎结，光着脚丫，目无瞳神，十分奇特。王直捡取了一块石头，朝其砸了过去。那女妖似乎被惹怒，头部离散了身体，脑袋直接抛飞了出来，张着嘴巴、吐着舌头，四处飞扬，但是她似乎无意伤人，只是在吓唬王直部众，呵斥他们不要靠近。王直记起来，这应该就是南洋传说中的“飞头蛮”，几十年前郑和船队也遇到过。王直心想：“这女妖既然无意伤人，我也不想伤她。把她封锁住就好了，用什么办法呢？”

    王直对宋无想道：“我们把她封印起来就好，你不要杀她。”

    宋无想会意，使出了一记“妙想剑”，“砰”地一声，宋无想用剑把飞来的石头脑袋弹了回去。脑袋重新回到脖子上，好像没有损伤。吴承恩对王直道：“她的弱点恐怕就是脖子了。看你如何对付她？”

    王直道：“妖怪亦是人变的。她的穴位特征，总归符合国医特征，看我点她穴位试试。”

    王直便操起了丙子椒林剑，横向一扫，朝前方划出一道剑气，剑气直戳飞头蛮雕像的颈项部位。“叮”地一声，好像一声“打铁”，王直使出的剑气点中了飞头蛮妖女喉部右侧2寸的“人迎穴”。尸头蛮顿时僵住了，身体不能动弹，再度化成了石头模样。王直道：“额，她死了吗？”

    众人过去检查，宋无想用剑在雕像身上敲敲打打，雕像没有反应。吴承恩道：“她应该是化成了石头了。以后不会再为难当地人了。”

    王直道：“也好，我们就此作罢吧。”

    王直率领团队回去皇宫复命，乡导和使者均上言国王沙古卜洛，说：尸头蛮妖怪已经被王直的人马打败。国王龙颜大悦，又赐予王直一些宝物，譬如当地生产的琥珀。国王沙古卜洛宣布旨意道：“我国将设立严厉的禁条，不准民众私自打扰类似的尸头蛮妖物，有而不告者，罪及一家。”

    王直进言道：“以后遇到这种妖怪，万望陛下不要让战士杀死她，而是点住其脖子上的穴位，就让她化为石头雕像好了。”

    沙古卜洛道：“就依勇士王先生的建议进行。”

    沙古卜洛便又下了一道口谕，要求按照王直的提议，不准民众伤害尸头蛮妖女一族。吴承恩把这一段故事写进了航海日志里，留做档案。众人解决完这个事件，就离开占城国宾童龙港口了，继续开船南下。西边的真腊（柬埔寨）和暹罗（泰国）他们没有去，也没有去东边的香料群岛，而是直接南下，目的地满剌加国，即马六甲（也叫麻六甲）。东边的季风吹得很强烈，不到两三天时间，眼看着他们就要进入马六甲海峡。忽然吹来一大团乌云，宋无想在船上意识到：“有一阵暴风雨将来临。”

    甲船的火者亚三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叫船长开往苏门答腊岛上最近的港口。他们便朝着巨港（也叫旧港）的地方滑行前进，不到1日就到达了这个港口。巨港也是一座大中型港镇，各国船队都在此停歇。这里本来有一个“旧港宣慰司”的特设单位，表示这里是明朝的最南端领土类似古代的都护府。此港曾经被施家的三佛齐国统治过，但后来被满者伯夷国打败，满者伯夷国又被东爪哇国打败……所以旧港宣慰司也就不复存在了——但是来这里经商的明朝船队依旧很多。这不，刚入港，王直就发现了许家三哥许楠的船队也到达了这里。王直上前询问：“许三哥，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

    许楠还是那副华贵的衣衫，是许氏兄弟里最讲派头的一位。许楠道：“当然，南洋里，我们许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到处都是分支据点，到处都有金钱投资。王兄弟你们这阵势，是要去哪里啊？”

    王直答道：“喏，我要随亚三先生去欧洲。”

    王直朝西方一指，许楠“哦”了一声，表示了解。之后他们去一家土著店铺，草草了聚会了一下。许楠和王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王直早在金家商会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他们许氏四兄弟了。四兄弟里，许楠最爱面子，于是王直虽然是个直人，但也挺抬举他，所以许楠也没有轻视王直这个人。在南洋也能碰上，说明他们还是蛮有缘分的。在巨港呆了一天，他们就分别了，许楠率领船队东归了，而王直继续跟随火者亚三西北上，进入马六甲海峡。他们经过淡马茏（即星加坡/新加坡），没有靠岸，继续前行，大约400里，直到马来半岛南面的一座首府城市——马六甲，他们方才靠岸。火者亚三和尚源道早有经验，要在这个城市下一部分货物。马六甲本来属于马六甲苏丹国（sultanah malacca），亦即明朝人口中的“满剌加国”，是一座王城。此刻满剌加国已经被葡萄牙殖民先驱打败，最后的苏丹已逃亡到海对岸南方苏门答腊岛。马六甲城中的临时总督，是佩德罗·马什卡雷尼亚什，他是葡萄牙的军舰长，是第三任印度总督手下的一员大将。这个地方，前文所提，尚清公主的船队都不太敢来，但是明朝的船队却能平稳驶入这里。凭借火者亚三的身份和约瑟菲娜的葡萄牙语，他们顺利在港口入港。马六甲王城宏伟，但已经被葡萄牙人的炮火毁坏。佩德罗他们在王城中的一处城堡基址建立了新的总督府。进入港口的时候，王直发现了这里还有别的明朝船队在停靠。马六甲市中心市场的东边，有一处山丘，叫三宝山（三保山），也叫中国山，或者中国之丘，那里是汉宝丽公主移民团最先居住的位置，是100年前满剌加国王拜里迷苏拉赏封的土地。在马六甲河边，靠近市中心的位置，王直遇见了另外一个明朝商人，那人一身锦绣衣衫，体态偏胖，但豪气干云，领着一帮商会众，正在商谈生意，他就是许家四兄弟的第二人，人称许二的许楝（l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