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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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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红看着他,想起了当年。

    当年她们才化为人形,朝阳和朝旭都对她很好,朝阳稳重,朝旭活泼,她本意属朝阳,却怕就此离间了两兄弟,最终还是爱上了一个凡人。

    “九爷那样在乎柳鹤鸣,你可知道他什么来头?”

    “柳鹤鸣?不是你这的客人吗?”

    朝旭不肯抬头,也不看艳红,只细细擦拭剑身。

    “是个凡人不假,可瞧九爷的样子,倒像个老相识。”

    ……

    “老相识?”紫九霜在门外听到了这句,摇着扇子走进来,他一身白衣不曾染尘,调笑到:“什么老相识?我的老相识可多了。”

    “九爷!”

    艳红站起来,朝旭也起身行礼。

    “说我什么呢?全被我听见了,如实招来。”

    紫九霜将扇子收了,落了座。

    艳红不敢答,倒是朝旭,直截了当:“爷,柳鹤鸣是什么人?”

    “那是天上的星君,早年对咱们有恩。”

    朝旭朦胧中觉得“星君”格外耳熟,一想,天上那么多星君,许多故事在人间流传甚广,他们这每日都有过往商客,许是在他们嘴里听过传说,耳熟也属正常。

    “那此番星君是来凡间历练?”

    “这事只有天知道。”紫九霜起身,环视了客栈,道:“朝旭留下,带你的小队,帮艳红把这客栈里里外外清理干净,晚些来紫阳殿。”

    “是。”

    柳鹤鸣自被带到了紫阳殿,便一头扎进了书堆里,紫九霜收集的那些话本子比张瞎子讲的故事都精彩,令人拍案叫绝。

    紫九霜进书房的时候,柳鹤鸣正捧着一本《静夜思》读的津津有味。

    “秉文。”

    ……

    “秉文?”

    紫九霜走近了,柳鹤鸣还蹙着眉头读。

    “柳~鹤~鸣~”

    温热气息扑在耳边,叫柳鹤鸣瞬间弹开,抬头对上紫九霜笑盈盈的双眼。

    他方才正读到小狐狸为了给星君寻吃的,被打的浑身是伤……唉……

    紫九霜瞥到了柳鹤鸣手中拿的本子,当即耳根都烧红了,劈手去抢了过来。

    “柳兄也是读书人,怎的能随意翻阅他人书籍。”

    紫九霜一边说,一边将书塞进了乾坤袋。

    “都是读书人,你有好书却不分享,却是何道理。”柳鹤鸣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是朝阳的,不太合身,腰身太宽,总觉得不舒服,“我承认看你的书是我不对……能不能让我看完?”

    他喜欢这些故事,那小狐狸一片赤诚,星君却不知道,故事的发展直挠的他心痒痒。

    殿里没点几根蜡烛,紫九霜耳根的红已经退了不少,此时已看不出什么异样。

    “你……你是读书人,应当……应当一心求功名,应当一心读圣贤书,看这些闲话野史做什么。”

    “读书人怎么了,这世上读书人多了,还能人人都做状元郎?这书不也是读书人写的,你不看我不看,白费了写书人一片心血。”

    柳鹤鸣此时只想将那书要回来,当下起身要去抢。

    紫九霜摊出手来耸了耸肩。

    “变没了。”

    柳鹤鸣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真君见谅。”

    紫九霜定在原地,手还没收回去——真君……

    “你方才……”

    “夜行紫阳真君。”

    “你……”紫九霜慌了,烛火跳跃起来,带着屋内的晦暗一起跳出来。

    今夜的月出来得早,透过窗洒进来,洒在柳鹤鸣身上,衬得他愈发清冷,只有那双眸子,像是染透了浓墨,冷静平淡。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你。”

    紫九霜搓着手指不出声,他陷在窗棂的阴影里,斑驳孤独。

    “我从小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一眼看出来……你是狐狸,朝阳朝旭也是狐狸。”

    “你一早便知道了。”

    “是。”

    “既如此,没什么好说的了,今日天色已晚,今日委屈你歇在我这,明日一早便可启程。”

    “我……我赶考不急……能不能多住几日——我住客栈,我愿意住在那。”

    柳鹤鸣没撒谎,他确实不急,赶去京城顶多还需半月光景,殿试要在三月初方才举行,其中这个把月,本就是柳鹤鸣打算沿途观赏美景的时间,可如今他改变了主意,他想亲眼看看一群狐狸是怎样生活的,是不是真的像张瞎子说的那样,若不是,他回去定要同张瞎子争论一番。

    紫九霜不再说什么,他暗暗捏紧了袖口。

    “还有,我与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柳鹤鸣纳闷,这紫九霜对自己和待他人的态度着实不同。

    “你曾救过我。”紫九霜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那算什么呢,你的前世吗?我不清楚,总之,在很久很久之前,你曾救过我。”

    你救过我,待我很好,你走了我过得很不好……紫九霜没说出口,一万年的等待与深沉的祈盼到了嘴边只化作轻飘飘的一句——你曾救过我。

    原来有些话,是说不出口的。

    年少时不明确情感在时间的滋养下蓬勃生长,终于开出花来。

    紫九霜感觉到了,他要自己亲手掐掉这朵花,一个是天上的星君,不惹凡尘的仙人,一个是烂泥里摸爬滚打的妖,怎么能呢……怎么能呢……还真是……胆大包天。

    柳鹤鸣看着紫九霜,只觉得心口闷得很,有什么东西被压住了,挣扎着想要涌出来,又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我不记得了。”

    总有人能轻易拿捏住你的命门,一击即中,让你溃不成军。

    在晦暗的紫阳殿里,隐晦的情感肆意膨胀,淹没了紫九霜,他眼尾染上了粉色,倔强着不肯示弱。

    “朝阳!送柳公子去客栈!”紫九霜转过身来,不再看柳鹤鸣,“这身衣服不好看,明日我叫人送一身给你……”

    文人有文人的风骨,紫九霜句句都在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人家都下了逐客令,再死皮赖脸待下去也没意思。

    “之前的种种我一概不知,真君也不必将旁人对你的恩情移到我身上来,你的有恩必报也不该报到我身上来。”

    “等等……”紫九霜抬手,挡住了柳鹤鸣的去路,“这香囊你拿着,若有事寻我,点燃里面的香……”

    “不必,你我前世的缘分别带到今生了。”

    前世的缘分……别带到今生……可我只有这一生。

    柳鹤鸣到客栈时,天已经黑透了,他坐在轿子里,只听见耳边嗖嗖的风声。

    客栈里已经没了之前的热闹,街上也没光亮,黑压压的一片,吞噬着寂静。

    “艳红,主子吩咐了,柳公子只住今日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好,柳公子随我来吧。”

    艳红迎了柳鹤鸣进屋,朝旭也随朝阳一同去了。

    “再次叨扰,实在抱歉。”

    “小公子哪里的话,我这别的没有,房间多的是,你只管住便是了。”艳红自得知了柳鹤鸣是紫九霜的恩人,也思量着该怎么报答,“您是九爷的恩人,便是夜行山上上下下的恩人,有事只管吩咐。”

    “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救了你家真君。”柳鹤鸣苦笑一声,摇摇头,接着道:“我想赊一壶酒。”

    “我有藏了多年的花雕,过节才开一坛,今日为你破个例。”想了想,艳红又补充:“我比你年长许多,你也喊我作姐姐,这壶酒我请你,与真君无关,权当作你我今生的缘分。”

    “与尔同消万古愁。”

    夜色暗涌,紫九霜坐在空荡荡的紫阳殿,没有点蜡烛。

    方才朝旭来过,紫九霜派他去修葺穆拓的狼洞,一是为了料理穆拓留下的烂摊子,一是为了让朝旭熟悉地形——山头占了,总要有人去守,朝旭比朝阳合适,朝阳稳重,但不懂变通,朝旭虽偶尔莽撞了些,但有勇有谋,有他守着,大可放心。

    “前世的缘分别带到今生……”紫九霜喃喃着,翻开手里的书本,那是他每每午夜梦回哭醒了爬起来写的,好像那些委屈写出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他独自在暗夜里舔舐伤口,不肯将脆弱暴露给任何人,在夜行山,他就是天,他不能有任何情绪——开心了不行,下边的人跟着飘飘然,板着脸也不行,朝阳朝旭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紫九霜对自己太狠了,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别人,从不为自己。

    当初不该将紫阳殿修在高处的,紫九霜想,这里空荡荡的,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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