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刘二爷变成了狗
我变成了什么狗？尿了一泡尿，还好，是公狗，要是变成一只母狗，我当场就咬舌自尽。
二爷丢不起那人！
对着地上还没渗下去的一汪尿，我看清了自己，体格子倒是不小，像一头小毛驴一样。
这张脸有点像狼，又没有狼那么威风，缺了点儿狠劲儿。后来我知道了，我变成了哈士奇，洋人用来拉雪爬犁的狗，也叫二哈。
真他妈有意思，刘二爷变成了二哈，这是哪位大仙在和二爷开玩笑啊！
我刘二不是个好东西，我承认。
变成了一只狗，我猜这是现世报。我又用爪子掐了掐自己的肚子，真疼啊，看来肯定不是做梦了。
几天前。
自打李自成围了北京城，我这两个眼皮就一直跳，撕了两块儿毛边儿纸贴上，还是不管用。
街面儿上混的，吃的就是横食儿，改朝换代和咱不挨着。要着急也应该是崇祯爷他老人家着急。
江山姓朱还是姓李，我刘二爷仍旧是个混混。二爷我在京城也算是一号人物，街面上一提槐树胡同刘二爷，怎么也得给三分面子。
赌场出老千是常有的事儿，可那天晚上特别邪性:
第一把就被看场子的雷爷给抓了，而且他像疯狗附体一样。我只看见掉了漆的条凳，朝着面门砸过来，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好长时间，耳朵里嗡嗡响，乱哄哄的。身上不疼，看来雷爷没有再打我，莫非给我扔到大街上了？
我使劲儿睁开眼，发现自己周围全是狗，有的品种认识，但大多数不认识。
他妈的，赌场这回不讲究，刘二爷出千被抓，你随便打，剁手也行，怎么给我扔到狗窝里来了？
好一会儿，我终于弄明白，我刘二爷变成了一只狗。
有一只后背黑色的狗，和我比较近乎。它说它也是洋人那边的品种，而且还是纯种的，叫做德国牧羊犬。
我记着咱们本土的狗，都没那么多说道，就是看家护院用的。
洋人也真事儿多，放个羊用狗，拉雪爬犁也用狗，大概是他们那缺少别的牲畜，不然为啥不用毛驴拉爬犁？
这只德牧叫珍珠，不怎么地的名字，哪有公狗叫这名字的？像个娘们儿似的。
“二爷，那边四只浑身全是毛的傻大个儿是藏獒，听说是西藏那边放羊用的，和我算是同行。干仗是把好手，不过有点缺心眼儿，傻了吧唧的。
还有那几只狗叫……”
珍珠被我讲的光荣历史给震慑住了，对我挺客气，二爷长二爷短的伺候着。
“珍珠老弟，那边给比特犬舔屁股的小毛球，它们是什么狗？看着挺腻歪，狗也有这么贱的，像过去翠香楼的婊子一样”
珍珠靠近我的耳朵，回头看了看正在晒太阳，闭着眼享受按摩的比特犬，小声说道:
“二爷，您说的那两只白色的毛球叫泰迪，贱着呢。有主人养着就天天粘着主人，现在被抓到这里，就挑着厉害的往上贴。
咱不是怕那只比特犬，咱是后来的，干起来帮咱的少。
它们兄弟四个在这里挺霸道。您看到的是老四，另外三个到狗场南边儿嘚瑟去了。二爷，最好别惹他。”
我看着那只比特犬，样子确实凶猛，一身的腱子肉，这要是下锅红烧…唉！扯远了，二爷我现在也是一只狗了。
对付人，二爷松一把紧一把，很有分寸，街面上吃得开；
对付狗，哈哈！变成狗之前我三十六岁，吃过的狗怎么也得有百十来只了吧。
无论是用绳子套，还是下迷药，什么样的狗都得乖乖的变成桌子上的下酒菜。
二爷我九岁开始偷狗，后来都不用绳子，更不用药，我一瞪眼，狗就浑身哆嗦趴在地上，老老实实等着被扒皮。
“老弟，跟我过去，爷给你弄两只泰迪松松筋骨，舒服舒服。”
说完我径直朝着半闭着眼睛的比特犬走过去。
比特犬突然睁开了眼，两道凶光射出来，把起膩的泰迪吓得前爪立起来。
我笑呵呵地看着它，二爷从前不怕狗，现在也同样不怕。
“您就是新来的刘二爷吧？我叫老四。”
比特犬站起来，凶光一闪即逝，马上推开眼神飘忽不定的两只泰迪，露出笑脸和我打招呼。
说实话，比特犬看起来挺爷们，凶的时候才显着尿性。这一笑瞧着比哭还难看。
“好说！我就是刘二，初来乍到，还请老四兄弟多多照顾。”
老四一脸讨好地让出刚才躺着的地方，原来身子下面铺着一块发黄的羊毛毯。
我没有客气，走到毯子边上，老四用一只前爪轻轻扶着我躺下。我看着它的眼睛，没有忍气吞声的意思。
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在明朝那会儿，我的跟班儿们就是这个眼神。
两只泰迪看清了新的形势，扭腰送胯地挨近我，小眼睛里全是蜂蜜，那叫一个甜，其中一个说道:
“二爷，给您按按，我们原来的主人就是夜总会给人按摩的，有时候客人到家里来，我们也跟着，慢慢就会了点儿，有的客人给钱多……”
我一摆手，打断了它们的啰哩啰嗦，指着老四和珍珠吩咐:
“我不用，伺候我两个兄弟去。”
两只泰迪嗲声嗲气，赞美老四和珍珠的强健体魄。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几只打闹的柯基保持着嬉戏的表情，爪子停在对方的身上，既滑稽又诡异。
三只比特犬耀武扬威走过来，路过吓呆的柯基旁边，飞起一脚把它踢出去，砰的一声落在两丈外地上，直接昏了过去。
“老四，你怎么这么不长进，哥哥们就出去一会儿，你就让人欺负啦？那块毯子不是谁都能去躺着的，二哈也能抢风头了，这世道真是变了。”
领头的比特犬体格最壮实，横眉立目，脸上长着一个鸡蛋黄大的瘤子，更显得狰狞。
“揍它，大哥！”
“别跟它啰嗦，让一只傻二哈抖威风，我们就不用混了。”
“对，这个德牧一起收拾了，还有两只有奶便是娘的泰迪，妈的，真是他妈贱，看着就来气。”
三只比特大嗓门，这么一喊，四周的狗子都慢慢围拢过来，伸着脖子准备看热闹。
我乐了，这个景象多么熟悉啊！
当初在京城街面上，王胡子四兄弟就是不服，把我围了起来，二爷我凭着一己之力，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看来狗的世界和人的世界挺像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爷！
我看了一眼老四，它没有因为三个哥哥的嚣张而改变态度，对着我挤出一个笑容，一脸的为难。
“老四，二爷今天不会为难你，一边儿躲着去。看在你真心孝敬的份儿上，一会儿二爷点到为止，不会要了你哥哥们的狗命，但是必须让它们明白事儿。你离远点，省的蹭一身血。”
“多谢二爷，还请二爷手下留情。”
老四担忧地看了看三个哥哥:“哥哥们，二爷不是凡狗，我们都听二爷的吧，现在还来得及。”
“啊！”老四一声惨叫，被肉瘤老大拍出去几个滚儿。
“一只像毛驴的二哈，有什么可怕的，没骨气的东西。哼！”
老大说完，和我面对面站着，前爪压低，脖子前伸，摆出进攻的架势。另外两只狗绕到我身后，形成合围。
有点意思，看来二爷我今天得活动活动筋骨了，都说做人难，其实做狗也不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