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星下象
一位位乐曲作家都在这个季节活跃起来，在月光下，知了和蝉痴情的演奏口中的乐器，大飞牛振动它的翅膀为其加油喝彩。星夜下，田里的稻禾随风起舞。
对于农民来说，夏天是最忙碌的季节。
老程在地主家干完了活儿，拿了今日的工钱。
他没有着急回家，反而往屠户家走去。
他要给家中的妻儿准备营养。
月亮很皎洁，星星也很耀眼，只是不知道是月光还是星光，将他脚下的路照的清晰无比。
老程并不老，但是大家都这么叫他。他一开始还难以接受这个称呼，但是慢慢的就习惯了。
他哼着小曲，走在路上恨不得能蹦起来，明明是几十岁的人了，却没有一点儿几十岁的样子。
夏天的风拂过老程的发顶，他感到一阵凉爽，这是夏季少有的凉风，他想到家中的老婆。
是不是应该把老婆也带出来吹吹风？
但他又想到老婆肚中的孩儿，摇摇头，还是待家里好，万一磕着碰着了，这不得心疼死？
“咔——”
他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道声响，夹在虫鸣声中，他抬头望去，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可能是听错了吧。
他继续向前走，来到屠户家，还没进门就能听到屋子里的喧嚣声。
“老牛，你家那小子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咱今天刚买的新玻璃，还没看热乎呢，他直接给我碎成渣了。”
“哈哈，老子好久没锤过他了，估计是皮痒了吧，而你家那玻璃的损失……给你赔些猪肉，你看如何？”
“唉，老牛，我可不是找你来问罪来了，我是跟你说一声，好让你平时管教严些，这好歹是砸了我家玻璃，我倒是没啥，可要是砸了那家泼妇的玻璃，你且看她来不来叫唤吧，你又不是不晓得，她要是叫唤起来……”
“吱呀——”
老程推开门：
“老牛，来半斤猪肉。”
“哟，老程，又来给媳妇儿整顿伙食了？”身上穿着染血围裙的大汉说道。
“嗯，这不盼着她身子好些嘛。”
“老程？你家那位快生了吧，到时候可别忘了请吃饭呀，哈哈哈。”旁边唠嗑的那位说道。
“怀胎也快十月了，应该是要生了，这些日子接生的那位老婆婆每天夜里都来我家看着呢。
我可天天都在盼着这事儿，娃儿的名字都想好了，等孩子一出生，就请大伙吃席……哈哈哈……”
老程眉飞色舞。
“呐，您儿个猪肉好咯……”老牛将猪肉递给老程。
“多少钱？”
“今天的猪肉送你了，就当是给弟妹的一点儿关心吧。”老牛豪横的摆摆手。
“这怎么行呢，这多不好意思啊……”
“哈哈哈哈……”老牛大笑：
“这有啥，村里每户人家有人怀孕时，我都送了三斤，这才半斤呢，有啥不好意思的……还有剩下的两斤半，等你办酒席那会，老牛我亲自给你送上去！”
老程闻言，笑道：
“行吧，那先谢谢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跟你们唠叨唠叨。”
“行，记得照顾好弟妹噢，越往后越不容易，稍微不注意就会动了胎气，要是难产可就麻烦了……”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
“知道了……”
老程大声回应。
……
回家路上，老程心里还在不断盘算着娃儿的名字：
“如果是男娃呢，就叫程禾，女娃呢……好像也可以叫程禾，如果是双胞胎呢，就分程大禾和程小禾……”
他这样想着，却突然又听见了那道声音。
“咔咔——”
他还是抬头望去，却见天上有一道很大的缝，缝里也是黑色，虽然大背景是夜，但是在月光的忖托下，它的黑暗无处遁形。
此刻，它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涌出一种黑色的气体，搭配那无边的暗蓝色黑夜，显得诡异无比。
老程看的很清楚，但是他思索了一下，决心当做没看到。
看到了又怎样，天裂开了一道缝子，要他去连上不成，而且说出去谁信。
只当是幻觉了。
然而没过多久，老程心底没来由的浮起一抹狂躁，原先的喜悦慢慢淡去。他加快了脚步，却猛地摔倒在地，猪肉也越出了袋子，滚着沾上一身尘土。
我这是怎么了？
这一摔让他短暂的恢复了清明，他心中愈发不安起来，他狼狈的爬起身，匆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抓起猪肉就往家跑。
他只想快些回去，只有家里才能让他安心。
来到家门口，看到那满屋的光亮，他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老婆平时都很省的，怎么会一次性点那么多的蜡烛。
莫不是出事了？
他急忙推开家门，把猪肉丢在客厅桌上，走进卧室， 果不其然，妻子正躺在床上，小声地发出嘶哑叫声，接生婆正在一边忙碌着。
天上的裂缝越来越大。
“婆婆，我老婆怎样么样了，是不是动了胎气早产了……”老程手足无措。
“闭嘴，没看到我在忙着吗！”婆婆突然一声断喝，她抬头瞪着老程，眼睛里遍布着血丝。
被她这么一吼，老程心底的狂躁也压制不住了：
“你吼什么吼，不愿意忙死一边去！！”
“好啊你！我累死累活给你家媳妇儿接生，你就这么对我的是吧，行！！这个孩子婆婆我还不接了！！你们爱咋地咋地吧！！！”婆婆带着满眼的血丝，气急败坏的就往外跑。
“砰——”她猛地一拉门，门撞到门槛上，一声炸响。
“不接生就不接生，搞得我稀罕你似……”
“……老程……你……啊啊……怎么了……”床上传来妻子虚弱的声音。
老程猛地清醒过来，眼中的血丝迅速退下。
自己这是在干嘛？把接生婆给轰走了？？谁来给妻子接生啊？？？自己这是在干嘛呀？！！
他拉住妻子的手：
“老婆……我……我……我去把她找回来，你挺住，千万挺住啊。”
话罢，老程夺门而出，辨认接生婆家的方向后，猛地冲过去。
那老太婆应该走不远，前面那个应该就是。血丝又慢慢爬上他的眼。
他猛地一个踉跄，摔进了路边的河沟里，一只腿以不规则的形状扭曲。
他爬起身，无视腿上的疼痛。
“老太婆，你停下……”他一边喊一边追，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跑不动了？
他的腿……怎么了？
眼见自己追不上那老太婆，他着急的大喊：
“老太婆，你停下……你停下啊！！”
“该死，老婆婆我知道错了，你快回去帮帮我老婆吧……她不能出事啊！”
“救命啊……救命啊！！谁救救我老婆啊！”
不正常，这不正常！他叫了半天，村里人怎么都没听到？就连前面的老太婆也没听到？？
他心底浮现一抹绝望，转身往自己家走。
对不起老婆……对不起……我……
怀什么孩子啊……真的是累赘……
老程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刚那是自己的想法，他猛地扇自己一个巴掌！清醒的感觉迟迟未来，然后，他猛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跪下！
老天爷救救我家婆娘吧！
天上的裂缝仍在扩散。
老程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浮躁褪去，同时空气开始变重，他赶忙起身，忍着疼，硬是将脚迈了起来，然后往家里跑去。
他本想先抓老婆婆的，但是想到自己对对方那个态度，对方愿不愿意帮忙还挺难说。而且，路上刚刚耽误了些时候，脚似乎也摔坏了…………
据说，难产是会死人的。
他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妻子撑不住了……
老程心中一疼，他攥紧拳头，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同时回想着刚刚的情景。
跪老天爷有用？那自己再跪一个，会不会直接让孩子生出来，然后母女两全？
老程看到了家门口，但是听不到半点妻子的叫声。
就在老程即将迈进门时，空气中的压力再次大了几分，他再也顶不住压力，仰面裁倒在家门口。
他又瞪大了眼睛！！
那道裂缝已经非常大了，在那道裂缝后面，隐约可见一只巨手，那只巨手泛着暗蓝色的幽光。
它在裂缝的位置轻轻一握。
然后白芒猛地窜出，刹那间，黯淡的黑夜璀璨如昼。
夜空恢复了完整。
那巨手松开，转而伸出食指，指向老程身后的房子，然后靠近……
老程张大了嘴巴。
等到巨手消失不见，老程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丝毫不能理解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程爬起身，走向卧房，他推开门，愣在了原地。
只见房中站着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
女生长什么样子，他看不见，女生在干嘛，他也看不见，他只能看见那女生怀里的小孩。
那……是他的孩子吧……
白裙女生走近，将孩子递给老程。
“第二位。”
是个男孩。
等下？第二位？
“恭喜。”
老程一顿，他抬头看去，哪还有什么白裙女子？
他感觉腿上一阵轻松，他抬起腿挥了挥。
“？”
他的脚好了？？
老程又看向床上的妻子，她已经熟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接生婆就来探望老程的妻子，她看到老程怀中的婴儿，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怎么记得她昨晚好像动了胎气？然后我想帮忙给她接生……然后就不记得了？？”
接生婆一脸诧异的跟老程说。
“她昨晚确实动了胎气，孩子也顺利生下来了，只是婆婆你劳累过度，晕了而已，我忙好后，给您送回家里了。”老程顺着婆婆的话编了下去。
他没有说出那个白裙女子，也没有说出那只大手。
他说不清楚，并且任何人都说不清楚。
“婆婆我老了？”接生婆挠挠头，一脸疑惑的对自己讲。
“婆婆确实有些老了，您也该歇息歇息了。”老程说。
婆婆点点头，不可置否：
“……也是……对了，有给孩子起名字吗？啥名儿啊，我听听。”
老程想起昨天晚上的种种，突然觉得“程禾”好像配不上这个娃儿的神秘。
他回想着昨晚的大手，该有大象那么大的力气了吧？
他又看向自己怀中的婴儿，缓缓说道：
“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