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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杜月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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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月梅刚溜进自己的房间,她的丫鬟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丫鬟说她爹找她,让她赶紧过去。她问是什么事?小丫鬟说不知道,只看到老爷脸色不太好,估计不是什么好事,让她小心些。

    穿过几个庭院,走过几条长廊,杜月梅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南房正厅。一进门,入眼的是一片富丽堂皇的朱红色,朱红色的门,朱红色的房梁,朱红色的柱子,朱红色的桌椅。屋子很大,左右两边整齐摆放着两排会客的红木椅子,一边各五张。中间是一套造型精美的圆桌圆凳,表面泛着光泽。后墙上方挂着一块黑色牌匾,牌匾上用金漆描刻了三个大字,“金玉堂”。墙中间挂着一幅水墨青松图,图画两边贴着一副对联“青松永不倒,家道万年青”。下方是主座。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摆放着两个漂亮的青瓷长颈花瓶,长桌左右两端摆放着两个高高的绿植红木支架,支架上是两盆枝叶肥大、葱绿的万年青。长桌前面有张短桌,短桌左右两边各有一张椅子。

    左边椅子上端坐着一个留着八字胡,耳大嘴阔,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他头戴四方巾,身着红色云鹤寿字纹交领道袍,脚穿黑色方头鞋,目光炯炯,富贵逼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杜月梅的父亲,桃源镇的首富——杜明礼。

    杜明礼眉头微皱,圆润的面上挂着明显的不悦。杜月梅心虚地瞄了他一眼,嘻嘻一笑,小声问道:“爹,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杜明礼左手放在桌上,食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你和林家那个小子,认识多久了?”他发出了不冷不热的声音。

    杜月梅一怔,意识到不妙,脑子飞速运转起来,思索一番后,决定如实回答,“认识好几年了,我们是好朋友,您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

    “我若不问,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杜明礼厉色道:“以后别和他来往了。”

    杜月梅不假思索地摇头,“对不起,恕女儿办不到,我和他认识多年,早已结下深厚的友谊,不可能就这么断绝来往。”

    杜明礼一怔,收回了桌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好女儿,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成天和那个姓林的小子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你的诗书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会毁了你的清白,辱了你的名节吗?”

    “我和他是君子之交,清清白白。”杜月梅道:“爹,您一向是开明大度之人,不应该被这些俗礼困扰。”

    “人言可畏啊!”杜明礼叹息道:“我对你已经很开明了,别人家女儿,出趟门得三申六请,我却从未限制过你的自由,你想做什么?想去哪儿?从未阻拦过。我若不开明,得知此事,早把你训斥一顿,关起来了。”

    “月梅,爹是为你着想,不管你们清不清白,你和他走得这么近,在世人眼中就是有辱礼节,有损清誉,传出去,会影响你以后的婚嫁。听爹的话,以后别和他来往了。”

    杜月梅低头沉思着。事到如今,说什么也说不通了。她决定向父亲坦白自己和林朝生的关系。沉吟片刻,她抬起头肃然看向杜明礼,“爹,我实话给你说吧,我与林朝生已确定恋人关系,我已下定决心,以后非他不嫁。”

    “荒唐!这些年,我真是太纵容你了!”杜明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瞪圆了眼,厉声道:“你别痴人说梦了,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轮得到你做主?你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同意的。就他那副穷酸相,拿什么娶你?”

    “我不是势力之人,不求找门当户对的亲家,但至少也得体面,能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你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好日子。他那情况,拿什么养你?你难道愿意跟着他一辈子吃糠咽菜?”

    “爹,人不可貌相,你怎么能如此轻看于他?”杜月梅反驳道:“是,他现在的确家境贫寒,但他是有志气,有志向之人。他说了,待考取功名再来我家提亲,您放心,他不会趋炎附势,更不会高攀我们家。还有,就算是一辈子吃糠咽菜,我也愿意跟着他。”

    杜明礼横眉竖目,气得面红耳赤,他仰头呼了口气,强压住心中怒火,尽量让自己不失态,说道:“好,就算他有志气,有决心,万一考不中呢?科举有多难,不用爹说,你也清楚,你就这么确定他能考中?若他不中,又该如何?”

    杜月梅斩钉截铁道:“我相信他一定能中!”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若没中呢?”

    杜月梅沉默了。他相信林朝生,从没想过这个后果,父亲的两次提醒,让她不由思考起来。

    杜明礼道:“他既是有志气之人,若考不中,定然无颜见你,更不会娶你。他能不能中,何时中,皆是未知数。爹不可能将你的终身幸福压在他身上,你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

    “我也不是蛮横无理之人。这样吧,我们定个契约,规定一个期限,若在规定的期限内,他未能考中,你就忘了他,听我安排,安心嫁人,怎么样?”杜明礼的声音渐渐温和了。

    杜月梅沉默不言。

    杜明礼继续道:“你很清楚,在这件事上,爹已经给足你情面了,这是我能做到最大的让步。”

    杜月梅低头沉思着,在这个讲究礼仪廉耻的社会,相较于其他父母,她爹这番举动的确算得上天大的通融。良久,她缓缓抬起了头,“我答应你,不过,期限由我定。”

    “好,”杜明礼点头道:“说吧,你们需要多长时间?”

    “十年!”杜月梅脱口而出。

    杜明礼愣了愣,劝道:“十年,到时你已二十六,就过了待嫁的好年纪,你可得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就十年。”杜月梅语气坚定。她相信十年之内,林朝生一定能高中。

    杜明礼叹了口气,道:“好,就依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为了避嫌,从今以后你必须减少和他来往。见面必须由我安排的丫鬟看着。我知道你不满意,但我这是为了你好,没成亲之前,我必须维护好你的名节,这点容不得你反对。”

    “好!”杜月梅叹息着轻轻点了点头。这点无可厚非,她无法拒绝。

    “那就说这么说定了。你回去吧!”杜明礼乏力地摆了摆手。

    杜月梅转身走出大厅,仰头望向了天空。夕阳已经没入山头一半。西边天际,彩霞招展,红云喷薄,另一头,月亮拨开云雾,露出了透明惨白的脸。杜月梅悠悠地叹了口气:小书生,接下来……看你了!

    太阳没入山头,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月亮占领天空,洒下了一片朦胧的清辉。

    翌日午后,杜月梅在父亲新给他安排的丫鬟的陪同下,来到了小溪边。林朝生高兴不已,看到她身后的丫鬟后,突然僵住,本能地退后拉开了一些距离。

    杜月梅笑道:“小书生,我以后……不能经常过来陪你读书了!”

    “为什么?”林朝生不解地问。

    杜月梅叹气道:“我们见面的事,被我爹发现了,他说在我们没成亲之前要避嫌,不能这么频繁的见面。以后,我们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面!”这是她父亲给她定的期限。

    林朝生顿了顿,强笑了笑,“你爹说的对,毕竟,我们都还没定过亲,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个时候……的确应该避嫌。”

    杜月梅笑道:“其实,这样也好,见面多了,反而会影响你,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的读书学习了。”这是安慰话,也是实话。

    杜月梅道:“小书生,你只管努力,虽然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我会一直想着你,为你勉哉!”

    “嗯!”林朝生轻声答应。

    两人没像往常一样读书、念诗,而是安静地坐在柳树底下,平平常常地聊起了天。他们谈天说地,拉家长,扯里短,聊啊聊,聊到鸟儿和蝴蝶飞走;聊到夕阳西下,霞光将天空草地染红;聊到黑暗占据天空,星星嵌入天幕,月亮爬上枝头,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杜月梅三步一回头地告别了林朝生,踏着月光,走上了回家的路。她没将和父亲的约定告诉林朝生,她怕这样会给他造成压力。

    这日和杜月梅分开后,林朝生开启了无休无止的苦读,白天在阳光下读,晚上在月光、烛光读,他书不离手,出门带着,下地带着,连睡觉的时候也抱着,有空便看,有空便读。

    永乐十六年春,林朝生先后通过了县试,府试,顺利拿到了院试资格。可天不遂人愿,去县城参加院试时,他因紧张发挥失常,落榜了。他大受打击,深感愧对杜月梅,杜月梅得知后,安慰他别灰心,好好备考,来年再战。

    永乐十八年春,林朝生不负众望,通过院试,考中秀才,拿到了乡试的资格。同年刚好遇到了三年一次的乡试,他立即便报了名。

    八月,骄阳似火,蝉虫啼鸣。林朝生带好盘缠书本,赶往杭州府,开启了他的第一次“秋闱”之旅。

    经历了九天六夜的三场考试,秋闱终于在紧张的氛围中结束了。林朝生忐忑地走出了贡院,与院试相比,乡试的难度高了好几个档次,他感觉中榜的希望有些渺茫。

    九月初,秋风送爽,桂花飘香。放榜这天,贡院西墙,人山人海,人群摩肩接踵,热闹喧哗。桂花榜下,下到15岁,上到70岁,高矮不一,年岁不同,体态各异的考生,争先恐后,你推我攘地挤在桂花榜下,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林朝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榜下。他睁大眼睛,逐字观看,连看了三遍,没找到自己的名字,才终于死心,垂头丧气地挤出了人群。

    林朝生愁容满面,心情复杂地坐在贡院门口。下次乡试,要等三年,这意味着杜月梅还要再等他三年。顺利的话,前后加起来,杜月梅至少也要等他六年。想到之前对杜月梅的承诺,他心中惭愧不已。

    九月中旬,林朝生回到了桃源镇。杜月梅第一时间得知了他回来的消息,第二天一早,两人心有灵犀的一同来到了小溪边。

    溪水依旧清澈,河边的柳树却变黄了,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迈入古稀之年的老人,沧桑凄凉。远处的青山,近处的草地,皆开始枯萎泛黄。

    杜明礼安排的那个丫鬟像护卫一样,神采奕奕地站在杜月梅身后。

    看到林朝生的表情,杜月梅已知晓结果。她没有问,一开口就聊别的话题,笑道:“小书生,杭州是不是很繁华?你去西湖游玩了吗?西湖的风光是不是很美?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林朝生缓缓道:“月梅,对不起,我……落榜了!”

    杜月梅怔了一下,笑容依旧,乐观地安慰道:“别灰心,你是第一次考,这次时间这么匆忙,都来不及准备,考不中是正常的,下次好好准备就是了。一定能考中的。”

    看着杜月梅开朗的笑脸,听着她安慰的话语,林朝生更加自责惭愧了。他缓缓低下了头。下一刻,他恍然醒悟,觉得自己好生混账,科举不中,处境最难的是杜月梅,可她一句怨言也没说,还一直安慰鼓励自己,自己怎么能表现得如此消极颓废?

    林朝生猛然抬头,目光坚毅地看向了杜月梅,“对不起,月梅,你这么相信我,我不该这么消极。我向你保证,下次我一定考中,金榜题名,风风光光把你娶过门。”

    杜月梅上前轻轻抱住林朝生,把头靠在了他的胸口,“我相信你!”

    她身后的丫鬟眼睛都看直了,举起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放下手,叹息着侧过脸去。

    林朝生小心搂住了杜月梅,“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只是……又要辛苦你,再等三年!”

    杜月梅柔声道:“没事儿,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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