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们不适合
宁垣一股脑说完，好像一件包袱从身上卸了下来，顿时轻松了大半。
程知屿抬眼，仔细看着眼前的宁垣。
她的长相不是明艳大方的类型，五官组合在一起平和而又温柔，还有一双哪怕不开心也像笑着的眼睛。
造物主应该很爱她吧，给了她衣食无忧的家庭，善解人意的父母，还有这张不张扬，但了解后就会喜欢的性格、长相。
想到这里，程知屿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做不到淡定从容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拒绝台词。
再等一会吧，吃完这顿饭再说。
看着沉默不发一语的程知屿，宁垣感觉自己就像在等待法官宣判结果的当事人，明明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但等待的过程还是很紧张，甚至整个呼吸都渐渐急促了起来。
正在这时，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程知屿一边帮忙传菜，一边招呼宁垣夹菜吃饭。
宁垣只好拿起筷子开始干饭。除了上火车前吃的两块饼干，宁垣一上午滴米未进，此时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程知屿点的菜都是麻辣口，正合宁垣的喜好。
吃完饭，程知屿没有再骑车，而是推着车和宁垣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
江安大学的校区非常大，两人绕着主干道走了快一个小时，还没走完半圈。
路上，宁垣故意放缓了步伐，程知屿也调整步伐跟着宁垣的节奏走。
宁垣已经知道了即将要面对的答案是什么，但此时此刻，她只想把和程知屿在一起停留的时间延长一点，哪怕只能延长几分钟。
一辈子那么长，她在程知屿的世界里出现的时间，却短暂如流星。
终于走到了一处校门口，程知屿停下了脚步：“宁垣，我得去做兼职了。”
宁垣转头看着程知屿：“那就不打扰你了。但是，你不打算给我一个答案么？”
程知屿的手用力握着自行车把，骨节清晰，沉默了三秒，他终于开了口：“你很好，但我们不适合，对不起。”
程知屿的这句话，宁垣早已反复咀嚼无数遍，早就该腐烂消失了。可是这句话，就像一根看似不起眼却杀伤力十足的毒针，正好刺在宁垣心脏正中心。
爱一个人，他的一个动作，他的一句话都会被无限放大。
曾经因为喜欢程知屿，宁垣拥有无限的勇气，这勇气大到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朝着有程知屿的方向走去。
可程知屿的这句“你很好，但我们不适合”，让宁垣这几年遇到一点困难就会下意识怀疑自己。
她曾以为，感情和学习一样，只要坚持不懈、举一反三，一定会得偿所愿。
可程知屿让她明白了，很多事情，努力了并不代表会有结果。
这是最无力的地方，也是宁垣在之后的好几年，经常半夜大汗淋漓地从睡梦里惊醒，忍不住流泪的主要原因。
“借过一下！”身旁的陌生人对宁垣说。她恍然回过神，朝书架方向侧了侧身。
这时，她感觉一束目光正聚焦在自己身上，抬头张望，眼前是一层层书架，没有一个人影。
又往前走了两步，这道目光像舞台上的追光一般，继续跟随着她。
光天化日遇到变态了？这可是人流量很大的市区书店，变态胆子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而且宁垣很清楚，自己因为从小个子高、骨架大，加上有点社恐，看到陌生人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所以从小到大连她的追求者都不敢当面表白，更别说什么变态了。
正在狐疑，突然就捕捉到了目光的源头——在距离她三个书架的正前方，程知屿正看着她，嘴角是上扬的弧度。
在宁垣的记忆里，程知屿并不常笑，但每次露出的笑容都温柔又清冽，比冬日的阳光还和煦温和。
程知屿一笑，宁垣就感觉自己浑身过电般麻酥酥的。
“宁老师，这么巧，你也来买书？”宁垣发愣的间隙，程知屿已经穿过人流走到了她眼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名字隐约看上去像《数学之美》。
宁垣腹诽一句，数学还美？胳膊僵硬地抬起，挥挥手说：“是啊，好巧，我瞎溜达呢，这不是周末么。”
周末的书店人声鼎沸，程知屿又走近了半步，问：“你一个人？”
程知屿一副他乡遇故知的坦然和开心，让宁垣无所适从，她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尴尬现场：“是啊，不过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宁垣觉得自己像脚底抹了油，溜得飞快。可惜程知屿的腿长实在太占优势，没几步就追上了她：“宁垣，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宁垣停下脚步，突然鼻子一酸，泪腺开始蠢蠢欲动，深呼吸了两口，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程知屿，五年前我就和你说过了，下次见面我们就是陌生人，远远为对方祝福就好。我做到了，你为什么做不到呢？”宁垣一边转身一边说，眼神冷冷地看着程知屿。
五年前，宁垣的告白，程知屿明明都知道并且回复了，为什么现在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宁垣实在想不明白。
程知屿愣了片刻，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
宁垣深呼吸了几口，看着他的眼睛说：“程知屿，虽然你现在事业有成，脸也没长残，但不好意思，我目前并不缺朋友，也不打算和你做朋友。”
说完，宁垣扭头就走。
下了扶梯，前面是一个转角楼梯，宁垣气冲冲地往前走，完全没注意楼梯有拐角。
“啊……好痛！”宁垣的脚踝生生崴成了九十度。
说完，她就因为剧烈的疼痛蹲在了原地。
周围的路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围观，一位好心的阿姨上前：“小姑娘，要帮你打120吗？看着有点严重啊。”
宁垣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想扶着楼梯扶手站起来。
一阵熟悉的香味从宁垣身后飘来。
程知屿抓住了宁垣的胳膊，让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倾斜在自己身上。
“谢谢阿姨，我送她去医院。”说完，程知屿就蹲了下来，双手向后拢着，眼神示意宁垣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