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音乐与物理
二十三号晚林嘉的大赛成绩终于出来了，竟是获了铜奖，林嘉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这是她无论如何不敢奢求的。
第二天一早，指导老师去到林嘉家里接她，带着林嘉马不停蹄的前往b市领奖。
前往机场的车上林嘉终于回过神来，急忙给钟谷打了电话，林嘉开了视频，看见店里丁文轩坐在窗边看书的身影，林嘉热情的喊着丁文轩先过来，然后激动的告诉了两人这个消息。
两人笑了起来说今晚给林嘉庆功。
“诶先别了，今晚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给我留着！回来了再找你们讨。”
两个地点，两种思绪，去时奔赴荣耀，归途落地思念。
林嘉抱着荣誉证书满面笑容，迫不及待地拿出电话想要告诉老哥钟谷他们她回来了。
然而机场出口处五颜六色的横幅迷住了林嘉的眼睛。
钟谷坐在林嘉家客厅的沙发上，吹了一地的气球安静地躺在地上。
林嘉的航班二十三点落地，丁文轩前往机场的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丁文轩不得不又绕了大半个城市前往机场，然而那里早已没了林嘉的身影。
“丁哥你先回来吧，林嘉被同学接走了……”
林程给丁文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林嘉已经和同学去聚会了。
林程挂了电话看着沉默的钟谷，“再等一会她应该就回来了，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吧。”
钟谷摇摇头，“没我就是有点困了。”
就像林程生硬的转了话题，钟谷怎么会困呢，每天和时间赛跑的一个人。
“吃点巧克力吧，是甜的。”林程还是拿了一块巧克力递到钟谷手里，“吃点喜欢的东西，会开心一点。”
钟谷接了过去，撕开糖纸，轻笑了一下，将巧克力递给林程，抬眼道：“我以前最喜欢吃巧克力了，每次都抢着……但现在不喜欢了。”
林程掰下一块巧克力递到嘴边，听到钟谷的回答，微微愣住了：“为什么？”
钟谷低下头来撕着那张糖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像是上一回在天台上一样，不知不觉说道：“巧克力贵的几十、几百一斤，便宜的也要五六块钱，小时候每年过年家里就只买一点点……都是我弟的，我就不服气，为什么我不能吃。”
“我就骗着我弟，用薄荷糖换走了他所有的巧克力，然后一次性都吃掉……”
钟谷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不由自主的垂眸嗤笑一声，“太甜了，甜得我想吐。”
谁能想到苦过之后，会是那么的甜，甜到一点点她都受不了。
“后来长大一点，我就想明白了，我根本就不喜欢吃巧克力，我更喜欢薄荷糖，就只是不甘心而已，可是我还是每一年都这样把巧克力都骗过来了……”
钟谷冷笑一声，“呵……我就不吃，可是我想要那一瞬间拥有它的感觉，然后再将它们分给其他人。”
钟谷抬眼看向林程，顿了一会，然后咧开笑容又道：“呵，挺神经的是吧……啧我干嘛又和你说。”
林程望着钟谷的眼睛，半晌开口道：“其实我也是。”
“……是什么。”钟谷不解，拧着眉笑道：“你也不喜欢巧克力吗？那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巧克力……”
“我也不甘心。”林程眼神坚定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钢琴吗。”
“为什么。”钟谷竖起耳朵来。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得到我爸妈的注意……他们希望我品学兼优、希望我多才多艺，而不是个只会读书的。”
钟谷眼睛望着地毯，提溜的转了转，她只为自己学习，但她也清楚现在的这些家长压在孩子身上的期望有多重，来找她补习的学生基本上都是这个样的。
“所以你并不喜欢弹钢琴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和喜欢物理一样喜欢，所以才在那么多的乐器里选了它。”
“那你成功了吗。”
让他们注意到你。
“还没，可能我还是不够努力，不够强，不足以让他们看到我……”
钟谷哑言，她今天才发觉到原来林程是一个这么好强的人。
她想说：你有没有想过，大人的期望总是随着你的能力而不断扩大的。也许你得了全班第一他们就希望你拿个全校第一，你会了钢琴他们就想让你也学学小提琴……你也许永远也达不到他们的目标。
但钟谷没说出来，她不想打破林程的念想。
钟谷扫了林程一眼，轻笑道：“你真要强啊……我喜欢。”
“你帮着监督我吧以后，一起考q大怎么样。”
钟谷握起右拳朝林程伸了过去。
“好啊。”
林程抬手握拳，碰了碰钟谷的拳头，眉眼舒展。
两人相视一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两人百无聊赖的在客厅等着。
钟谷看了看墙上的钟，二十三点五十九分，秒针一分一秒的逼近十二。
钟谷静静地看着挂钟，心里随秒针默念，当秒针指向十二，钟谷仿佛听到了哒的一声。
钟谷突然觉得有些累有些烦闷了，她向来准时，不喜欢让人等待，也不喜欢等待。
她坐在地上背碰到了柔软的沙发，一时间觉得有些疲乏，便直直地往沙发上一倒。
林程还在看着手机里给林嘉发的消息，突然发现班群热闹了起来，整齐划一的在祝林嘉生日快乐。
林程翻了翻朋友圈，里面不断蹦出了祝林嘉生日快乐的文案，还有配图。
钟谷和林程坐得很近，钟谷听着林程手机源源不断的提示音，不经意的瞥了一眼。
昏暗斑斓的ktv里遮不住少年们脸上开心的笑容，墙上高高的挂着happybirthday的字母气球，所有的光源都来自巨大的巧克力蛋糕上蜡烛燃烧发出的暖光，林嘉一脸惊喜开心的站在中心，脑袋上的生日帽斜斜的看起来就要滑落。
转眼环顾一屋子的装饰，钟谷重重地揉了下脸，这下她是真的感觉有些累了，低头轻笑一下。
“她今晚应该是要很晚才能回来了，唉~晚一点我们再给她过一次也没差，今天晚了我先回去了。”
钟谷耸耸肩，故作轻松和林程告别，谢绝了林程送她。
钟谷走在寂静的路上，疲惫感涌上心头。
这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是长期挑灯或是应付周围不相关的人的累，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林嘉曾经说过自己是在零点出生的，所以她想要自己最珍视的人陪她度过每一个生日。
而钟谷好像又错失一次。
钟谷承认自己是想她了，钟谷想要和林嘉做最好的朋友，就像林嘉每次都能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安慰她陪着她，她也想要林嘉将所有的开心或难过都与自己分享。
林嘉她好像从来不用说就一定能看出自己的渴求，然后主动将那些东西呈到她的面前。
之前的钟谷没有明白，哪有人会毫无保留全心全意的对一个人好呢。
她无比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以为所有的好意不过是为自己的另有所求找到更充分的理由。
钟谷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她觉得所有人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的。
一开始她以为，林嘉不过的想要提升成绩，顺利进入二中——或许还有些钟谷没有发现的理由，才用什么小时候认识的借口来接近她。
但林嘉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她发现林嘉并不在乎成绩，二中也不是林嘉的最优解，想要进全市重点高中的是自己而不是林嘉。
林嘉不过是想和她报一个学校，才那么拼命的学习，甚至在后来还想要转学和她一起在裕德读书。
只因为林嘉看她那会被钟建诚打了，就以为她到哪都会被欺负，想要保护她。
这时候钟谷才明白，林嘉对一个人的好是不计回报的，把每一份好意每一次真心当作别有居心的——是她。
钟谷承认她动摇了，因为林嘉，她对很多事情和人的看法都改观了。
凌晨三点林嘉终于回到家了，是班上同学的家长送她回来的，林程听到了动静，开了盏灯。
林嘉打开门就发现客厅还开着一盏灯，林程还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
林嘉开心的跑过去抱住林程，林程笑着对林嘉说了生日快乐，把礼物送给林嘉嘱咐她早点休息便回房睡了。
林嘉洗了个澡，将浑身的疲惫都洗掉，舒畅又愉悦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突然想起钟谷好像给她发了个消息，但是她当时被同学拉去唱歌没来得及回，便连忙点开来看。
钟谷：二货生日快乐。
林嘉疲倦的眼里藏不住笑意，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好几下，又不知道该发什么，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林嘉：算了这个点，谷子应该也睡了，明天再说吧……
林程回到房间后并不觉得很困，坐在床上没有头绪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环顾了一圈空荡整洁的房间，目光最后怔怔的落在正前方。
不知静坐了多久，床头柜上几乎是摆设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叮了一声，将林程的思绪拉回。
林程拿起手机来看，是钟谷将前两天写的一道题发了过来，是另一种解法，更易懂的简洁明了的。
想了想，林程发了个表情，然后告诉钟谷林嘉已经回来了。
钟谷回了个好，久久不再说话。
林程想钟谷该是要休息了，发了个晚安，同一时间叮的一声钟谷回了个晚安。
林程躺在床上，钢琴曲从手机里缓缓流出，斑斓神秘的光线在声控静电球里反复变换，映在林程的瞳孔里。
‘喏，生日快乐。’
林程记得钟谷将这个递到自己手上的时候，连快递的包装都没拆开，上面还贴着物流单。
‘我觉得这个还挺适合你的……’
钟谷说她觉得林程有着音乐的魅力又带着物理的神秘，虽然大多时候是个呆板的人。
‘虽然这样说好奇怪，不过做你热爱的事吧，林程。’
那一刻，窗外冷风呼啸，拍打着风铃叮当作响，寒流突破门口的缝隙呼呼流入店内，穿过林程单薄的衣衫之内，使他精神为之一振，同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林程的身体迅速热了起来，胸口里淌过的暖流尤为明显。
钟谷说啊：林程，我一直觉得你这样的人，生来就被选中，你是学习里的胜利者，我只是一个幸存者。
你的人生光明坦荡，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是不能和你并肩的。
但现在我才明白你的路也并不平坦，你从来也都马不停蹄的朝着自己的理想奔赴。
你是我最尊敬的对手，永远的对手……
林程指尖点在玻璃罩之上，一束紫红的电流从中间发散，隔着玻璃朝林程的手指袭去，热量在指尖聚集穿过神经直击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