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旧年那场雨
“要下暴风雨了，早点回家吧”收银的大叔，想来也是见惯了，此刻瞥了一眼宋漫，不带任何多余的神情，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好声好气的开口劝慰道，“回家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什么伤心事也没有了！”
宋漫哑然，似乎没有想到大叔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话，虽是惊讶，可是还是善意的笑了笑，“谢谢您！”
“祝你一路顺风！”大叔朝着宋漫挥了挥手。
很快拦在车前的栏杆移开了，眼前的道路是笔直而又宽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来来往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大雨磅礴之下，每个人都着急着回家，或是找到一处避风港。
没有任何犹豫，宋漫踩了一脚油门，很快白色轿车迅速消失在了来往的车辆之中。
“叮咚叮咚”
宋漫刚洗完澡，穿着吊带睡衣，就听着门铃响了。
这个点，宋漫想不出有谁会来，小区的治安很好，也没有想太多就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不过是在门外站了几分钟，此刻他的脚下已然淌满了一圈水渍。
“你怎么来了？”宋漫看着张澄如今的模样，忍俊不禁的问道。
因为如今站在宋漫眼前的张澄实在是太狼狈了，若不是那张脸那双明亮闪着光芒的眼睛，永远透露着坚忍而又锐利的目光，宋漫怎么也不会将眼前这个落魄的男人与藏区那个英姿飒爽的张营长联想到一起的。
“我不放心你，所以就一路跟着你到这里的！”张澄无奈的开口说道。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宋漫笑了笑，似乎心情也不是太糟糕。
“怎么？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一坐吗？”张澄看了看脚下围了一圈的水渍，发梢上的雨水正一点一点的顺着脸庞的轮廓滑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将宋漫家门口的毛毯给打湿了，“你们小区的保安可真的是难缠，缠了我许久，都不让我进来，无奈之下，我只好拿出了我的军官证，他们才让我进来，要不然我也不会成这样。”
张澄说着，已然是伸出手来，将额头上烦闷的雨水擦去。
宋漫显然是在犹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何况她是刚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睡衣，连bra都没来得及穿。可是外面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乌云密布，雷鸣声声声震耳欲聋，倾盆大雨恨不得将世界吞没。
远来都是客，这个道理宋漫是知道，更何况张澄还是从帝城前来视察的上级领导，又在藏区三番五次的帮助了自己呢。
“你进来吧，记得关门！”
宋漫松开了门，侧过身来，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双拖鞋放在地毯上，让张澄换上。
张澄换上了拖鞋，可还是于事无补，衣服裤子上已然是被雨水浸透了，每走一步，就能够在地板上留下一圈水渍，不过是刚刚走出几步，很快就在茶色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水印。
宋漫也是无奈了，扶着额头看着张澄，又看了看地板上的水。
许是怕宋漫不高兴，张澄此刻也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宋漫，就怕宋漫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赶了出去。
眼下，外面是倾盆大雨，就算是开了车，也是寸步难行，看不清道路。
“算了，我就不坐了，卫生间在哪，我去卫生间拿吹风机吹干吧”
“你等一下！”宋漫突然想到了什么，撂下了张澄，转身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一套男式运动服和毛巾。
“你先看看能不能穿？可能会有点小，你将就着穿吧”宋漫把手里的衣物递给了张澄。
见张澄有些迟疑，宋漫本部是个多嘴的人，此刻忍不住再开口说道，“你不要多想，这是干净的没有人穿过的，本来是给我表弟买的，还没来得及给他”
“不用了，太麻烦了！”张澄想了想确实麻烦得紧。
“那你出去吧，不要来我家了”宋漫白了张澄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
“去吧，洗个热水澡，卫生间在右手边第一间，吹风机什么的都有，你自己找找”显然宋漫是在开玩笑，看着张澄窘迫的脸，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平日里都是张澄嘲笑自己，总算是有一个机会好好欺负张澄了，宋漫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的放过。
宋漫是主人，张澄是客人，此刻主人发了话，张澄这个来做客的客人也只好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了。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顿的走着，避免更多的雨水落在宋漫家的地板上，很快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隔着门，宋漫就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
衣服确实是有点小了，不过还好还能勉强的穿上。张澄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地板上的水渍已经被擦干了，宋漫正背对着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正放着纪录片，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不少的水果，这是方才张澄进来时所没有的。
“咳咳”张澄假装咳嗽了几声。
宋漫缓缓抬起眼眸，转头看向了他，“嗯，你穿得也挺好看的！”
张澄知道，宋漫是在说他身上的这套衣服。
“坐吧”宋漫努了努嘴，示意张澄坐下。
“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所以就给你泡了一碗热茶”宋漫问道。
“都可以的”张澄显然也是有些拘谨，坐下了以后，束手束脚的，也不敢随意动弹。
茶杯里是一碗今年新摘的绿茶，茶叶随着热气翻滚着，绿茵茵的叶子在水里时而浮上时而沉下，烧开的热水倒入碗中，清新的茶香很快便随着热气腾腾上升。
想着已经不打算出门了，宋漫也懒得换衣服了，碍于张澄所在，宋漫只好裹了一件外套窝在沙发上。
“外面的雨还在下，等雨小点了，再走”宋漫抬眼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张澄就坐在自己身旁不远处。
宋漫说完，就拉了一个抱枕靠在身后，盘着双腿盖上了毛毯，也不管张澄有没有听见，自顾自的看着电视里的纪录片。
平日里，宋漫是很少看电视的，要不是这次张澄来做客，恐怕这买来不久的电视还得继续落灰。
电视里正在放着藏区的纪录片。
宋漫今天少有的耐着性子静静的看着，算了算，宋漫去藏区已经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想想刚去藏区的时候，自己难以忍受当地恶劣的环境，也不大适应高原高海拔的天气，因为氧气少，常常头晕得紧，半夜里睡不着也不敢翻来覆去，就怕头晕得更厉害。
后来身体稍微好了一点，也能够适应高原上的生活了，因为工作的原因，宋漫就被急急的调去了当地的学校支教。
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了。
纪录片里航拍下的藏区，面积宽广，磅礴大气，瑰丽而又宏伟。
这一片不大不小的自治区整整占据了国土的西南一处，幅员辽阔，地大物博，高原雪山，一眼望不到尽头，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之外，竟也有宛如塞上江南的绚丽美景。
宋漫是尤为爱国的，爱祖国的土地，爱祖国的一切，就算是藏区是全国上下最为落后的地方，交通不便，就连快递也不包邮，可是宋漫仍旧爱它。
大学时，宋漫曾经是有机会可以去国外留学的，可是最后看了一圈，才发现心中所挚爱的还是脚下这片祖国的土地，所以宋漫放弃了那宝贵的机会，毅然决然的留在了祖国。
以至于，每每有人在宋漫的身边提起留学的事情，宋漫总是会忍不住的嗤之以鼻，什么日本、韩国，什么英国、美国，在宋漫这里都不及祖国的一星半点。
直到是，如今看了这个纪录片，宋漫才知道原来藏区要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宽大辽阔，原来藏区还有这么多的地方是她不曾去过的。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了吗？”见着张澄大半天没有说话了，宋漫只好主动开口问到，也算是不让张澄太过于拘束。
“我来藏区八年了，几乎大半个藏区都有我的足迹”张澄也没有想到宋漫会对藏区如此感兴趣，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喜欢看纪录片这种无聊的东西。
但是张澄是喜欢看的，在他的认知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女孩子是喜欢看纪录片的。
“真好！”这句话，是宋漫衷心的感叹，“要不是看纪录片，我都不知道藏区居然还可以有风景如此美丽的地方！”
“你要是想去，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带你去”张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纪录片，这个纪录片张澄已经看过了，所以此番他对纪录片里面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目光飞快的扫过电视后，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宋漫温和的侧脸。
张澄记得，在藏区那个漫天风沙，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地方，宋漫却是唯一一个能够天天将自己梳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也有自己的小性子、小脾气，但是心里挂念的却也全都是藏区的孩子，单纯而又有点好骗，胆小却也冷静镇定。
后来来到了江城，再见到宋漫时，她似乎不是那个在藏区单纯的小白兔了，像极了大城市里的女孩子一样，穿着华丽的衣裙，画着淡雅的妆容，踩着高跟鞋，在工作上可以处理得游刃有余，雷厉风行，有着自己的一套章法，备受领导夸赞喜爱，在生活上也能够活得多姿多彩，有着自己的一群知心朋友。
已然是过了而立之年的张澄，细数过往，早已是阅人无数了，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但是也是唯一只有宋漫，让他捉摸不透，有时候张澄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宋漫，或许还有许多都是他张澄还未见过的。
现在宋漫就坐在自己的身旁，伸出手来，就能够摸得着，可是张澄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屋外仍是瓢泼大雨，丝毫不见停的样子，乌云一层又一层，黑压压的铺盖而来，现在虽然还是白天，可是却犹如黑夜一般，伸手不见五指了。
客厅内是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正明晃晃的照着，在这黑暗之中，显得格外的温暖，是一种只有家才会有的感觉。
橘黄色的灯光正悄悄的洒满在宋漫的白色毛衣上，如同落日余晖坠入人间星河，温柔而又美好，宋漫那恬淡的侧脸此刻正沉浸于这片温暖的灯光里
张澄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她的侧脸，可是刚刚伸出手来，还未触及到，内心的理智已经战胜了冲动和欲望，他立刻垂下了手，目光再次回到了电视上的纪录片，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内心却早已是惊涛骇浪，汹涌不定。
在遇到宋漫之前，张澄觉得自己还年轻，他愿意将自己大把大把的青春岁月可以献给祖国献给边疆，他随时随地可以为了祖国的事业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和一切，他恨不得永远的留在他所热爱的那片疆土之上。
张澄见过了不少的女人，他的身边也从来都不缺各种各样的女人，可是这万花丛中，却没有一个能够勾起他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欲望和烈火，所以在外人看来，张澄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从未沾花惹草的翩翩公子。
可是自从遇见了宋漫以后，张澄做了许多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有时候他也忍不住的在想，他是不是疯了。
在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如今早已是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张澄从来都不曾羡慕过，可是宋漫带给张澄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张澄惊讶的发现，宋漫是唯一一个让他明白，原来他也是这么的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家，而他也希望宋漫会是那个家的女主人。
宋漫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电视上的纪录片已经播完了，此刻正在播放着晚间新闻，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
“受降雨天气影响，我市航班延误三百余架，大量街道被淹，预计未来十小时内，还会持续降雨，请市民谨慎出行，做好防护准备”
电视里正播报着最新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