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旧人旧闻
宋漫与沈南安并不熟,所以见着沈南安,两人也不过是点了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沈南安的目光掠过宋漫,很快就注意到站在宋漫身后不远处,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叼着烟的张澄。
夜里,来来往往于会所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江城的权贵之辈。
张澄有意将半张脸隐秘于黑暗之中,若隐若现,看不出具体的面容。
沈南安盯着张澄看了许久,张澄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云雾缭绕之间,黑暗里的那一抹暗淡的红光此刻也缓缓熄灭了。
张澄的脸,也越发的难以看清了。
“呕……”沈妍的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捂着嘴巴,急匆匆的撇开了宋漫跑到一旁的花坛里,吐个不停。
宋漫不放心沈妍,顾不上张澄,拿着水和纸巾,轻轻的拍着沈妍的后背,又是给她喂水又是给她仔仔细细的擦着嘴。
“南安,你没有看错,是我”张澄从黑暗里走了出来,扶着沈南安的肩膀,一如当年。
“我们已经许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沈南安的瞳孔剧烈的动了动,很快他的眼底染上了一层血红,眼眶湿润。
“什么时候来一趟帝城吧,我们都在”张澄轻轻的拍了拍沈南安的肩膀,笑了笑,“先去看看你妹妹吧,今天晚上,她可醉得不轻呢!”
“好!”久别重逢,沈南安的心情很是激动,可是见着沈妍已经吐了一身,不省人事的模样,也是气得不行了,从宋漫的手里接过了沈妍,就带着沈妍回去了。
从会所出来,张澄就没有再跟宋漫说一句话,宋漫也是,两人保持着难得的默契。
“沈南安,是不是认识你?”车上,宋漫想了又想,只觉得沈南安的表情实在不太对劲,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张澄也没有想到,宋漫会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是惊讶,可是很快却也是点了点头。
“我们以前是同一个军校的!”张澄应道,“只是后来他去了南方,我留在了北方!”
“后来我又从北方去了西部,很少再来南方了,算了算,我们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面了!”张澄打开了车窗,夜里的凉风很快就钻满了整个车内,又冷又湿,南方的天气一直都是如此。
“当年我们都有着相同的理想和抱负,只是没有想到,他意外受了伤,被迫从部队退役,直到是今天才匆匆忙忙见上这么一面!”张澄继续说道,眼前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突然回忆起了往事,张澄的语气也不免变得有了些许伤感了,街头的路灯一点一点的拉长着影子,似乎连同着回忆也变得如此深沉了。
路过一排梧桐树,深夜的秋风从树梢穿过,一片落叶正缓缓的从树顶上飘落下来,从他的指尖划过,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张澄的怀中。
似乎就算是有千言万语,在此刻也化作了无言,万千愁绪如同这一排排随着秋风飘落而下的梧桐树叶,悄无声息的涌上了谁家心头。
“藏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是深秋了”
这是宋漫第一次见到张澄如此的惆怅。
王孟宁和余宁的婚礼如期而至,一大早酒店内内外外就热热闹闹得筹备着这对新人的婚礼。
韩城作为余宁的好兄弟,这次作为余宁的伴郎,早早的就出发了。韩城到底也是个富家子弟,好模样好家世,平日里也是沾花惹草惯了的,要不是因为沈妍和韩城两家是世交,按照沈妍的脾气也是要一脚踹了他才对。
这次也是不太放心,跟着韩城一起早早的去了。
宋漫坐在梳妆台前画淡淡的妆容,换上了那天新买的裙子,穿上了许久未穿的高跟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宋漫第一次见到余宁的时候是大学开学的第一天,那时候的宋漫早已不是现在的宋漫,余宁也不是现在的余宁。
宋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觉的岁月之中,她的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画着成熟的妆容,踩着高跟鞋,忙碌的生活之外,她有了自己的车有了自己的房子,能够做着自己热爱的事情,变成了当初自己想要的样子。
宋漫和余宁已经认识整整十年了,这些年来,余宁一直陪在宋漫的身边,曾是朋友也曾是恋人。
今天是余宁的好日子,宋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的扬起了嘴角,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宋漫开车到停车场的时候,原本宽阔的停车场已经不剩多少停车位了,她找了半天,才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停好了车子。
走到大堂的时候,宋漫这才瞧见了余宁和王孟宁二人的照片,与请帖上的照片是同一张,所以格外的好认,宋漫远远的就瞧见了。
宋漫走近细细的看了看婚礼的流程,先是在户外花园,在亲友的见证下举办草坪婚礼,然后到十二点的时候才会回到室内吃饭。
宋漫来的不早不晚,眼下正好是十一点钟,正是在户外举行婚礼的时候,宋漫慢悠悠的询问了路线,出了大堂便朝着酒店的后花园去了。
今天举办婚礼的新人有好几对,宋漫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的,此时由里到外,围满了一圈又一圈的人,是王孟宁的作风不错了。
宋漫也不想凑热闹,走至不远处的树下阴凉处,这里的视线却是极好的,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婚礼的全貌。
“没想到下了几场雨凉快了几天,今天又热起来了!”张澄左手搭着西服外套,右手正解着衣领的扣子,走到了宋漫的跟前。
“你怎么也来了?”宋漫见着眼前的张澄,穿着一身笔整西服套装,似是刻意为了今天婚礼挑选的,眼底正滑过一丝惊讶与好奇。
“我本不愿意掺和这件事,无奈余秋冬知道我还在汉城,又住在这家酒店,三番五次的前来邀请”张澄解释道。
余秋冬是谁?宋漫一听就知道是余宁的父亲,余宁的父亲也是汉城的领导,年纪不大,也想趁着现在能够多巴结一些权贵,为自己谋前程,同样也是在替余宁铺路。
这些宋漫怎么会不知道呢。
只是张澄作为帝城前来江城视察的人,这么快就被余秋冬请来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这攀附的心思也是路人皆知了。
张澄再过几天就要离开江城了,如果硬要推辞的话,也是不必趟这趟混水的,但是他还是来了。
“这是趟浑水!”宋漫笑了笑,看着张澄不耐烦的神情,“你不知道吗?”
“我如今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知不觉,张澄已经松开了第二粒扣子,健硕的胸肌透过轻薄的白色衬衣,若隐若现。
不过是无意之中撇到了,都足以让宋漫面红耳赤。
宋漫很快装作不在意的瞥过了头,看向了一旁后花园之中的景色。
“准备什么时候回藏区?”宋漫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张澄看透了,他微微一笑,也不再打算去调戏宋漫了,反倒是装模做样的问着其他事情。
“等送走你了,我就回”
“我应该会比你晚点”张澄的目光平稳,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草坪,“这时候藏区已然是冬天了,多带些厚衣服去!”
宋漫点点头,没有说话。
毕竟张澄在藏区已经生活了八年了,论经验,张澄远比宋漫这个刚刚来藏区不足一年的人强多了。
“你带过去的那些衣服好看是好看,可是不耐穿,还是多带些实用的去”张澄见着宋漫少有的安静,愿意听从他的意思,此刻也不免开口多说了几句。
也不知道张澄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宋漫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张澄把自己的外套让给了自己的事情,那是个很冷很冷下着鹅毛大雪的夜晚。
户外婚礼已经到了尾声,远处余宁和王孟宁已经交换了戒指,相互拥抱,在众人的目光和祝福下,相拥交吻。周围满是一片热闹的鼓掌声和庆祝声,飞舞的丝带和花瓣在秋风之下,随风飘散。
宋漫静静的看到了这里,也忍不住的鼓掌了起来。
新人被送进了房间更换礼服,围在草坪上的亲朋好友也散开了。
余秋冬这才瞧见了张澄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远处的树荫下,不慌不忙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张澄走来。
张澄远远的就瞧见了,原本不耐烦的声音此刻却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不知是真笑是假笑。
张澄静静的从宋漫的身边走过,留下了一句不深不浅的话,“余秋东不是什么好人,不要跟余家走得太近!”
余家不就是余宁家吗?宋漫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余宁的品行,宋漫是知道的,而至于余家,宋漫确实不了解。
张澄的话不是玩笑话,此刻,宋漫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可是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的看着张澄一步步朝着余秋东走去。
回到室内,宋漫就瞅见了穿着红色礼裙站在一旁闷闷喝着香槟的沈妍。
宋漫走近,“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喝着闷酒?”
“你来了”沈妍抬眸,看着一旁的宋漫,“余宁结婚,刻意穿得这么寡淡,也是不太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沈妍一眼看破了宋漫的心思,的确如此,今天前来参加二人婚礼的宾客好友,大都认识宋漫,也是知道宋漫和余宁刚刚分手没有多久。
“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我是来祝福的,又不是来砸场子的!”宋漫看着沈妍,从她的手里夺过了酒杯,放在了一旁。
“还在吵架吗?”宋漫轻声的问道。
“你别提他!”沈妍微微皱了皱眉头,将酒杯里喝了一半的香槟一饮而尽。
厅内来了不少江城的达官显贵,足足摆了几十张桌子,有的宋漫曾经见过,有的就算是没有见过,也是听过名讳的。
此刻新郎新娘从休息室出来,与亲朋好友拍照留念,宋漫和沈妍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
今天的王孟宁确实很美,婚纱是特意从国外买回来的,妆容也是请了国内有名的化妆师跟妆。
婚礼虽然没有筹备多长时间,但是如今看来,放眼望去,却也是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很快一位穿着华丽带着金耳环金戒指金项链的中年妇女,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面带笑容,眉眼上扬,年过半百了,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气韵。
那是余宁的母亲,宋漫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一年前。
没想到,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女人的目光一点点的从大厅内快速扫过,很快就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宋漫和沈妍。
沈妍家和余宁家也算是相熟了,此刻沈妍朝着她点了点头,微笑示意。而当她的目光从宋漫的脸庞滑过,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二,可是很快却也是一闪而过,从宋漫的脸庞快速移走了。
宋漫默不作声的盯着她,面无表情。
“余阿姨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今天你会来”沈妍看着宋漫的表情,带着玩笑的语气说道。
宋漫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宋漫一向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无奈因为是余宁的婚礼,所以宋漫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漫无目的的吃了几口菜,宋漫只觉得头越发的晕晕沉沉了,与沈妍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下起了雨,宋漫抬眼看着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之中一大半已经陷入了昏暗,时不时滑过的闪电,或明或暗,伴随着阵阵沉闷的雷声,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标志,空气也变得尤为湿热了起来,裙子正粘嗒嗒的粘在身上好不舒服。
宋漫提着包,也没有打伞,静静的走着,直到是走到了停车场,衣服已经湿得差不多了。
“你好,一共收您二十元”
宋漫从皮包里拿出了二十元的现金,面无表情的递给了工作人员。
宋漫浑身上下已然是湿透了,浅蓝色的裙子已然变成了深色,湿漉漉的发尾紧紧的贴在宋漫的额头和后背上,落魄而又悲惨,此刻不比落汤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