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时莺放下听筒,付了电话的费用。
整个过程,她的手一直在发抖,控制不住的那种。
她的真正来处,她当然不能说。
可她编了一个真实存在的身份,确实也很容易被戳穿。
她应该提前想到的。
时莺抬头,望着卫生所里面的点点灯光,陷入沉思——
不,她不能轻易放弃老时家这条线。
能不能融入老时家,她并没有太大的所谓。
但她不能离时劲太远。
大伯,二伯,小姑,她都可以不接近,但时劲,她必须从现在开始介入他的生活和教育。至少要把他的三观扶正。既然她来了,也遇见了时劲,那往后他老爸就别想再过上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日子。
她会第一个把那些彩旗扯到稀巴烂!
想到这里,时莺轻呼了一口气,之前被时在邦痛骂一通的气也消了大半。
有了时劲在身边,她的心定多了,即便被亲爷爷否决,她也没了一开始穿到这里来的手足无措。
时莺努力扯了扯唇角,提脚往卫生所里面走,准备去找时劲。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自行车响铃声,伴随着耳熟的大嗓门:“嫂子,大哥在青余堂的老巢那杀红眼了,你快跟我去一趟吧!再晚,真要出人命了!”
时莺皱起了眉头,转向来人。
“大山,你大哥跟你说过的吧,不要再喊我嫂子了,这么快你就忘了?”
尹大山匆匆刹车,一条腿支好自行车:“嫂子,这是我跟大哥打电话时说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想到柳絮告诉他的,时莺跳下运河就没了踪影,再加上时莺早上突然从杭城往余里县赶,尹大山原本就觉得很不对劲。
现在知道时莺还有顺风耳,把他和纪怀民的通话内容都偷听了去,尹大山先前因为骑快车而涨红的脸瞬间白了好几分——
时莺这个人,怎么不像是个正常的人啊!
时莺朝尹大山走过去,停在他的面前,轻声说道:“你表妹没告诉你吗?我只要一跳进运河,立刻就能从其他地方冒出来。昨晚,我就是从纪怀民在杭城的家的浴缸里冒出来的。你和他打电话时说的话,我一字不差,全听见了。”
看着尹大山的腿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时莺轻蔑地提起唇角:“这下不敢叫你大哥跟我在一起了吧。”
尹大山嗫嚅了会儿,支吾道:“…我不管这些,我只听我大哥的。只要大哥还喜欢你,我就不会怕你。”
还真是忠心。
时莺转回身:“随便你吧,我弟还在里边等我,我先走了。”
身后尹大山的大嗓门却不依不饶追了过来:“嫂子,你弟跟你说了吗?今天出这么大的事,全是你弟先挑的头。”
时莺往里奔袭的脚步顿在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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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是我错了。对不起。”
时莺跑到时劲的病房,跟时劲确认今天回杭城的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看时莺满脸乌云的样,时劲便知道时莺八成是听说了什么,一张俊脸不好意思地埋进了薄棉被中。
被时莺一把揪开。
“丫头,时劲现在还难受着,先让他歇会儿,别问了。”秦玉桢忙过来打圆场。
“秦姨,你都知道?”时莺放过了时劲,转向秦玉桢。
秦玉桢面色尴尬,忙拽着时莺出了病房的门。
“丫头,你弟弟好像很不喜欢怀民。怀民刚把车开到乡道上,青余堂的人就拿着鸡蛋出现在路头。你弟家也挺富的,他不是那种没坐过车,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人家砸鸡蛋时,是不能用雨刮刮的,越刮越黏糊,这样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停下车,任人摆布了。可你弟,愣是探过身子,从怀民手里抢过雨刮子,掰动了那个什么柄。”
秦玉桢叹了一口气:“丫头,你弟他跟我承认了,他就是故意的,但他只是想让怀民吃点苦头,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都把自己搭进去了。反正他也吃了大教训,你就别跟他生气了。”
时莺:“……”
她原本已经顺畅一些的气又瞬间阻涩:“秦姨,还要麻烦你继续陪着我弟,我爸妈他们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但刚刚大山说,纪怀民正在青余堂那和人干仗,可能会惹出人命,我跟大山,先过去看一眼。”
“诶好好,你快去吧,这边有我和柳絮,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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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莺没真正看过纪怀民和人打架时的场景。
这个晚上,她算是看着了。
纪怀民的额头上还绑着纱布,身上的白衬衫已经像是从草莓酱里面滚过,红一片,白一片。
他带着他的几个兄弟,全都跟不要命似的,在人家青余塘的三间屋子里打杀。
昏黄摇曳的白炽灯下,时莺都能清楚看见,纪怀民赤裸的胳膊上的青筋,在他挥舞拳头的瞬间,里面血液起伏到像是要瞬间冲破血管,崩裂出极厚的血浆。
时莺从没见过杀红眼的纪怀民,她有些怕了,两脚不由她控制地朝外面退了两步。
“嫂子,你快喊啊,让大哥住手!不然他真要把人打死了!”尹大山一个劲地摇着时莺的胳膊。
时莺被他催的没办法,闭眼,咬牙,跺脚:“纪怀民,快停手!不要再打了!”
正抄起一条凳腿准备砸向对方的纪怀民听见这道声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过了三秒,他转过头来。
穿过满脸的汗和血雾,他看到时莺发着抖,站在门槛那边,不敢睁满的眼睛里,写满了害怕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