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时莺没烫发,竹编要求的是素净,她的一头柔顺黑长发更适合竹编,但四个多月没有修剪头发,她还是跟着纪怀民,找了家理发店,请人把毛糙的地方重新打理了下。
回到花园酒店,还好,才4点半,离李科长说的五点打前台电话联系还有半个小时。
时莺坐在大堂等李科长的电话,纪怀民跑去了前台。
她原以为纪怀民是去问能不能加个帆布床的,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拿着一把房间钥匙过来了。
“时莺,你先上去休息吧,303房间,我在这边等李科长电话。”纪怀民递过手里的钥匙。
时莺瞪大眼睛:“你怎么能搞到房间的?”
“这你不用管,反正我没违法。”
看来,纪怀民很早就定好的房间了。
也是,工艺品厂每次参加广交会,都是住花园酒店。
但每次都会借定晚了,只能定到走廊为借口来省钱。
这些信息,纪怀民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时莺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是跟李科长他们住走廊吧。你去房间休息吧,我留在这边等电话。”
纪怀民半蹲下身,拉起时莺的手,把一把金灿灿的钥匙拍到她手心:“时莺,你是女生。你不能住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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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酒店离办广交会的地方不远,徒步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
时莺进到303,这边应该算是酒店里的豪华房了吧,陈设什么的虽然老旧,但比起余里县的浴室宾馆,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时莺看了看宽敞的大床,无声地笑了笑。
纪怀民家不缺钱,他完全有能力定两间房。
只定一间,自己去和李科长他们睡属于她的帆布床,让夜里的他自己始终落在李科长眼中,这些举动为的是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应该就是怕李科长他们会瞎误会,至少不能让人家猜疑,她在出差期间,是不是和纪怀民乱来了。
时莺走到窗户边,轻轻推开简易窗户,303房间在走廊这边,没对着马路,而是对着花园景观。
安静又舒适。
郁郁葱葱的景象映入眼帘,花园那边的新鲜空气也随之沁入心脾。
不知为什么,时莺一下想起上午坐小火车时,纪怀民眸中闪现出疑似泪珠的那个场景。
时隔四个多月,时莺身上已经没了对纪怀民那种莫名悸动的冲动,她可以更客观地审视自己对他的感情。
她仔细回忆了下假山中,她怀疑纪怀民在哭的那个场景。
她在问自己,当时的自己到底有没有心疼这个男人。
时莺轻轻拍了拍心脏的位置,那里涌出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
“怎么办?纪怀民,你好像真的长在了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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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届广交会,参加的单位总共有两万多家。
不同的商品类目被放在不同的场馆。
工艺品厂的竹制品属于轻工业制品,被放置在四号场馆。
同一场馆内,还有裘革皮制品,地毯,猪鬃,肠衣,羽绒,茶叶,香料,干果等。
里面的区域划分泾渭分明,展厅归展厅,谈判间归谈判间。
为了能让外商舒心点,然后多下单,谈判间用的装潢材料相当高档,居然是用高档木材和那时非常稀缺的磨砂玻璃隔断而成。
时莺昨晚饱饱地睡了一觉,早上,她换上了非常素净的全白绸缎衣服,用她在工艺品厂自制的竹簪,简单把长发束了起来。
为了显示对外商的尊重,她想了想,还是化了个很淡的妆容。
今天是广交会的第一天,能不能帮余里县的时莺洗清身上的脏污,就看今天的她能不能顺利夺得整个四号馆的眼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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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工作状态,时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纪怀民再也无法从时莺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当初初见她时的羞涩。
有时他都会怀疑,眼前的时莺和四个多月前的她,还是同一个人吗?
因为是广交会的第一天,场馆里哪哪都是人。
外商们排着队,挤到每个展台前,询问产品的详细信息。
纪怀民帮不上忙,只能尽心尽责地做好她的保镖,防止外商挤到了她。
当然,除了外商,还有其他展台的工作人员过来串场。
八十年代的广交会,会外语的人非常少,很多展台的沟通,都是靠手在纸上写数字,定价格。
像时莺能说三门流利的外语,这在四号场馆简直就是稀缺的熊猫宝宝。
很快,闻风过来的其他展台的人也把这边围到密密实实。
“小姑娘,您待会儿能不能抽点空,也帮我们做下翻译!”
“竹制品厂出您多少钱,我们出三倍,来我们这!”
“我们出五倍!到我家来!”
很多人现场直接开始挖人。
被李科长喊上其他两名保卫科的人,给轰走了。
时莺一个上午,就帮着陈长江谈下50万的单子。但到了下午,她就拒绝再做翻译,只专心地坐在方桌旁,用她带来的篾丝,编织出能代表外商国家的标志性景观。
日本,她就编织富士山。
韩国,她就编织景福宫。
美国,她就编织自由女神像。
这些蔑丝是经过部分上漆的,一黄一黑,交替编织,出来的效果像是十字绣一样,不同的挑压手法,就能形成不同的画面。
她在编织过程中太过专心,什么人喊她都没用,哪怕有再大的单子进来,她都不会看上一眼。
一定要等手里的这副作品完成了,她才会站起身,接着帮销售人员做翻译。
但单子一谈完,她又会回去编竹画。
纪怀民能做的,就是帮时莺打下手。她完成了一副画的编织,纪怀民会负责用竹条打框,砸钉,钉好,展示在一旁。
“时莺,我给徐厂长打过电话了,他不允许你再在现场编竹画。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帮陈长江多谈几个单子呢。”李科长一看上午时莺还满是鸡血,帮忙做翻译,谈单子,一到下午她却偃旗息鼓,直接专门做竹画去了,他急了!
好似少赚的钱都是从他兜里掏出来似的,心疼得不得了。
“李科长,你认识这边的记者吗。随便哪个记者,只要他能帮忙拍一张有我编竹画的照片,放到报纸上,我就会停止继续编画的举动,一门心思当我的翻译。”
“你来这边,为的是上报纸?”李科长疑惑地问道。
“是的,随便什么报纸都行,一定要有我的脸,有我简单的事迹介绍。”
然后她可以把报纸烧给小可怜。
“上报纸这种虚名要了什么用,拿钱最实在啊!时莺,徐厂长偷偷跟我说了,你谈成功的单子,他能给你千分之三的提成!”
时莺摇摇头:“钱我可以一分都不用,但我一定要见报。”
纪怀民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时莺,我认识一个记者,他就在广州。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联系他,最快,明天他就能来采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