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瓦数很低的白炽灯光洒在两人身上,纪怀民脸上写满震惊。
“还在生我气?”
“没。我现在就想当时家童养媳。”
时莺心中的气确实没先前那么盛了。
纪怀民跟她解释得很清楚,她再小心眼,也说不过去。
原本,纪怀民就没准备让时莺在时根发家待太久。
王麻子为人心狠手辣,但却是大孝子。
逢年过节,会回余里这边看望老父母。
再过两周就是端午节,纪怀民打赌,王麻子肯定要回乡。
但道上有规矩,打人绝不当着人父母面,纪怀民不能在他父母那蹲人。
放时莺在时根发那,他可以提早部署人员,在保证不伤到时莺的前提下,扣下王麻子。
一知道王麻子人都不在了,纪怀民第一时间冲到她那,想要带她走。
要知道,八十年代是个慢节奏年代,通信主要靠慢吞吞的邮件。
纪怀民对王麻子死了这条信息的反应速度,比之这个年代总体办事效率,已经算是超音速。
如果时莺还坚持生闷气,好像真就太无理取闹。
毕竟,撇开他们之间没说破的情愫,纪怀民的三次相救,足够抵消时莺入住时根发家半个月的委屈值。
“还不承认你是在说气话,时家不能住人,围墙那么矮,我轻轻一跃就过来了。你住那,太危险。”
“在这边两天,也就看到你一个人在翻墙。”
时莺小脸一扭,看向窗外。
心里虽然没什么气,脸上的劲还得拿住。
纪怀民听了这话,轻嗤了声:“那是因为我在这边,要是我有事不在余里,你看有没有其他男人翻墙。怕是要翻到墙塌!”
“那也不用你管。”时莺玩着没输液那只手的指甲,声音轻了下去。
“小糖葫芦,你从水里冒出来时,边上一条商船都没有。我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我不管你,谁管你。”纪怀民蹲在床沿旁,保证时莺再怎么低头,也能看见他。
顿了顿,他接着道,“从水里捞出你的前一天晚上,我梦到我大哥了。他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个很好看的女人在悉心照顾他。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就懂了,这是交换。小糖葫芦,你的事,我管定了。”
时莺惊到互磨的指甲都插到肉里,她被自己给掐到打了个大哆嗦。
“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纪怀民的星星眼突然异常闪亮。
“那个,我想知道,我和你梦中的那个大嫂,谁长得更好看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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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根发拿着搪瓷脸盆回到病房时,时莺正抱着纪怀民的手指在专心地啃。
好像还滋滋有声。
吓得时根发差点要摔了新买的盆。
他退回病房外,抬头看了看房间号,没走错啊。
“莺,莺子,你是饿了吗?”
时莺啃得太忘我,纪怀民则一脸无奈地望着对方,两人好像都极其投入,根本没发现病房里多出一个人来。
蚌埠住的时根发也不能见死不救,时莺再啃下去,人纪怀民就得少一根手指头了!
他只好斟酌着开了口,主动引起里头两年轻人的注意。
两个人听到说话声,立刻分了开来。
而且,好像时莺也把高烧传给了纪怀民,后者脸上也很红。
“咳,时叔,你陪她一会儿吧。她生病,嘴里没味道,刚刚抱我手舔盐呢。我去外边看看,能不能打点菜粥回来给她喝。”
“诶好好,辛苦你了怀民。”时根发主动跑到柜子那,从网鲜袋里掏了个干净的搪瓷碗出来,递给对方。
病房里少了一个人,气氛好像没先前那么尴尬了。
时根发清咳了一声,坐到床边板凳上:“莺子,这是和好了?”
时莺闷着头,用手背擦着嘴角的唾沫,轻轻“嗯”了声。
她之所以咬人家手指,是因为那个人实在太气人。
她也就剩点脸上的气儿还没消下去,而且她都给他出了送分题,想着他说上一句好话,她最后的那点气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谁知,那人不接招!
时莺还记得那人戏谑的眼神,还有懒懒的话语:“这还用比,梦里的大嫂可比你好看多了。”
听听,这是人说话?
气得时莺一把抓过他托着腮帮的手,张嘴就咬了上去。
腰间的肉她掐不动,大腿的肉她咬不动,手指上不长肌肉,总能咬动了吧。
哼!
“那明天,你还陪人家去参加寿宴吗?”
“看情况吧,身体好了就去。要是还烧着,就不去了。”
“行,看情况再说。莺子,怀民家条件可不一般,刚刚在小卖部,我碰见刘团了。他说,明天怀民的家人都会去鹤塘参加寿宴。”
时根发没说出后半句,刘团跟他说,他外甥女正跟纪怀民相看着呢。
明天也会去鹤塘。
而且,怀民的外婆尤其喜欢他的这个外甥女!
说她知书达理通晓人情世故!
吓得对面的时根发老腿都有点发抖,没敢跟人家说,纪怀民这个时候,正在病房里照顾时莺呢。
听时根发提起纪怀民的家人,时莺狐疑开口:“爸,纪怀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可为什么我听他那个弟弟也喊寿星外婆。照道理,他不是有自己的外婆吗?”
“这有啥奇怪的,两亲姐妹嫁给同一个男人了呗。”
“啊?”
这,这不是封建社会才有的剧本吗,可这里是年代文呐!
“妹妹嫁给了自己的姐夫?那姐姐呢,是离婚了,还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了。怀民五岁时,就没了亲妈。好在后妈是自己亲姨,算是亲上加亲吧。怀民应该没遭后妈的罪。”
这些也是刚刚刘团兴奋拉住时根发,跟他絮叨的。
他正好,现听现卖。
也许是宅斗文看多了吧,时莺总觉得这里边的事没那么简单,纪怀民也不像是意气用事能持续用三个月的人。
他应该有说不出口的苦衷,才到鹤塘这边来浑天浑地的。
哪天碰到秦姨,倒是可以问问她。
秦姨早期生活在杭城,她和纪怀民那么熟,应该清楚纪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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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粥卖完了,只剩白粥。小糖葫芦,你凑合着喝点吧。”纪怀民端着粥碗回来,轻轻敲了下门。
时根发忙站起身:“给我吧。怀民,你明天还要忙你外婆的寿宴,还是先回去睡觉去吧。莺子这只剩小半瓶水没挂,等一挂完,我带她回家。”
“夜深了,走路不安全。时叔,你去隔壁浴室宾馆开个三人间。先去那定个房间,把你的名字告诉柜台,我一会儿带小糖葫芦过去。”纪怀民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时根发。
时莺:“……”
“我不要跟你住宾馆。”
“时叔也在。”
“那也不行。”
时根发忙在中间调和:“莺子啊,就听怀民的。这个时间太晚,走夜路,大家都不安全,就在旁边凑合一晚。你这挂着水,头上也开始发汗。到浴室宾馆,正好能冲个热乎乎的澡。那里也有吹风机,比家里舒坦多了。”
能淋浴?
还有吹风机?
时莺心动了。
昨天她就没能好好洗澡,今天在展厅被蒸了一整个下午,都感觉身上有馊味了。
她假装无可奈何:“也只能这样了。爸,你先睡下的话,一定记得,要睡中间那张床啊。”
时根发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行,我记下了。那我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