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时莺搞懂了，她根本没有轻微脑震荡。
时不时的眩晕，完全是被众多光着脚丫的大汉给熏的。
八十年代的派出所都很接地气，里面办公场所空间很小。
逼仄的走廊上排着那么多人，加上天气也开始热了，各种气味熙熙攘攘，发生着化学反应，室内空气还能好吗？
时莺和前来报失窃案的大姐商量了下，轮流到外边站一会儿，另一个人帮忙占位。
这样能呼吸点新鲜空气，免得排着排着，yue了。
那样场面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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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到外边换气时，一辆八十年代初独有的，简约设计版的黑色摩托车“啪”地来了个大漂移，停在时莺跟前。
车轮扫起的尘土，在派出所大院昏黄的路灯下恣意飞扬。
一如摩托车的主人。
“小糖葫芦，谁欺负你了。”
时莺被纪怀民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这都快凌晨了吧。
他怎么还在余里县晃荡呢。
纪怀民穿上了白天救她时的海军汗衫，胳膊上的伤他都没管，随它暴露在空气中。
帅气的脸上一如既往，挂着痞痞的笑。
虽然傍晚两队人马打群架时，只掏出些管制刀具耍了耍。可枪支什么的，在八十年代，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
他就不怕夜里有人朝他放冷枪，报复他？
“没人欺负我，自己摔伤的。”
“摔伤应该去卫生院，来派出所干什么。上来，带你看伤去。”纪怀民拍了拍车后座。
时莺一看摩托车后座狭窄的空间，忙摆手：“不用不用，小伤而已。我这边还排着队，马上轮到我报案，不能离开。”
“报什么案。”
“…其实我不是余里人，我小时候，被人拐到这里来的。我找警察同志帮个忙，送我回淳于。”
“淳于？你是淳于人？”
“是。”
“怎么直到现在，才想着要回去。”
“我说我刚刚想起我来自淳于，你信吗。”
纪怀民没说话，盯着时莺看了好一会儿。
摩托车的“突突”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特别突兀，见时莺都被自己盯到有点脸红了，纪怀民抿唇笑了笑。一把关掉摩托车油门，大长腿潇洒地划出一道弧线，下车，驻好摩托车撑脚。
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他做起来居然有股禁欲的味道。
时莺站在旁边，看到脸热心跳的。
疯了，疯了。
她一定是被纪怀民这张撕漫脸引诱到失去理智，居然能从街头混混身上，品出“禁欲”二字。
赶紧打住，不能再深想！
纪怀民下了摩托车，直直站到时莺跟前。
时莺刚想往后退，肩膀被对方轻轻擎住：“小糖葫芦，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时莺蓦地睁大眼睛，心跳得如战鼓在捶。
拜托，千万不要说出“我喜欢你”，“我看上你了”之类的话。
她这边都已经乱成一团麻了，不要再让她麻上加麻！
“淳于已经不存在了。”
纪怀民淡淡的声音飘荡在耳边。
“你说什么。淳于没了？”
怎么可能？
淳于县在时莺六岁那年，因为当地修建特大型水库，被整体安排搬迁，那个地方后来也就永远埋藏在水下。
那时，时莺已经有记忆。
长大以后，她都能回忆起她在淳于度过的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
怎么，听纪怀民的意思，水库新建提前了，而且一下就提前了二十多年，外婆家这会儿已经搬迁了？
要不要这么耍她！
这是她好不容易想出的一条生路！
“去年那边建水库，方圆三百里地的居民全部搬迁。这是特大新闻，省报花了大幅版面，报道了一整个星期。小糖葫芦，你不会不识字吧。还是，你都没有半导体。”
纪怀民戏谑地眨了眨右眼。
“我自然是识字的，也有收音机。可能我没关注过这条消息吧……”
嘴上不认输，心里已经慌乱到不行。
这是命运之手在堵截她，一定要她留在余里县，当这边的小可怜。
那严打呢，是不是也会提前？
她在这边的生活，是不是存在着有效期？
有效期一过，她又不知要飘向何方？
细思极恐的时莺感到一股寒凉，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妮子，轮到你了，快进来。”
热心大姐在里面招呼时莺，时莺让纪怀民赶紧先回家，便急匆匆朝里面奔去。
中国人最奉行的四个字——来都来了，虽然纪怀民已经告诉她答案，但时莺不死心，还想听派出所的工作人员亲口盖一次棺。
“你这个情况，根本不能算拐卖。你都嫁给人家儿子了，和人家都是一个户口本，就是公婆和儿媳的关系。行了，快回家吧。下次没事少往派出所跑。”
时莺：“……”
拐卖加包办婚姻！
这是两重罪耶！
就这么翻篇了？
“警察同志，我从来没同意嫁给我那个傻男人，这些都是他们强迫我的。这是罪上加罪！您一定要严查！”
“好了，下一个。”
后面的壮汉忙着探过身子，使劲挤开时莺。
“不是，警察同志，我老家在淳于县，您总能帮忙查一下我亲哥唐胜国吧。帮我查查修水库以后，他家搬哪去了。”
那人掀了下眼皮：“这就更不好查了，水库才搬迁完，档案什么的都是乱的。你实在想找亲人，自己去登报，或许还能有点用。”
登报？
时莺彻底麻了！
外公根本没她这么一个亲妹，登报能管用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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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莺跟被人抽掉骨头似的，软绵绵地跨出派出所的大门。
杭城的时家她都不用查了，一查，肯定也是查无此家。
她这是彻底被烙上了小可怜的标签。
“小糖葫芦。”身后有人在喊她。
时莺机械转过身，纪怀民居然还没走。
他这是觊觎她的身子吗？
给他好了，这种事，不是说是相互的吗？
爽完了，明天她就再去跳河，赶紧穿到下一个世界。
魂穿好歹还能带点系统什么的，身穿就跟个穷光蛋似的，什么都没有。
唯一有点自信，她知道未来重大事件走向的这一丢丢“金手指”，也是个假货，只是镀了薄薄一层金而已。
“上来，我送你回家。”
“纪哥哥，今晚我能跟你走吗？”
两人同时发话。
纪怀民打火摩托车的动作一顿，就见对面的时莺撩了下黑亮的长发，眼眸比夜空上最亮的星还好看。
像是怕对方没听清，她又极其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能吗？今晚能跟你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