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桃花露
他知道，这样确实不好，孤男寡女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共度夜晚，可何若瑶却又完全不在意，硬是拉着张子羽向那颗巨大桃树后走。
而对方完全看不出其他意思，但事情就像某两人西湖畔的事态发展了一样。
“我在这里除了给桃夭大人看管这桃林，也会为他酿造‘桃花露’，待他某天归来，必会坐在那棵最大的老树之上，观月畅饮。”何若瑶一边说着，伸出她那修长的手指，指着那棵桃树的顶端。
“桃花露”大概是一种酒，张子羽猜想道。他也不多问，只是因为何若瑶那有力却很温柔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他在身后紧跟着何若瑶，这一时他的心很安静，好想就这样一直握着，让时间静静地，缓缓地流淌。
走出二十多步，他们来到那树下，张子羽抬头仰望着这起码要有七八个人才能环抱的巨大桃树，心想这桃树起码要有几百年吧？几百年也不够长得这么巨大吧？
他咽了咽口水，顿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以及时光岁月的变迁。他看何若瑶的年纪，应该是与他相仿，而这棵桃树，要看着多少个他们走完一生呢？
“这棵桃树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在这里了，这可是整片桃林最年长的古桃树，这里近千年来没有什么外人进到过这里，所以相安无事。”看着从刚才就闭口不言的张子羽，抬头望着这棵桃树，便一下就猜出了他在想什么。
何若瑶的眼神变得柔和，张子羽生怕自己紧张表现得不妥，就一直呆呆的抬头望着这棵树；而何若瑶却是一直打量着张子羽，笑容也从未淡去。
一想也是，这周围的桃树都比正常所能看见的高大很多，越是往这中心地带，桃树越是枝繁叶茂，而在这桃林正中央的，便是这最巨大的桃树。溪流在这棵巨大桃树前的三十步左右路的地方，穿过整片桃林。
见张子羽一直不说话，何若瑶只得拉着他走到一处石台前，那石台两边分别放着两块矮一点的石头，花瓣落在石台之上，早已盖满了整个面。
这是一张石桌，矮一点的那两块石头算作是凳子。
何若瑶不知是从哪里弄出来了一缸酒，随即又找来两只杯子，没有将桌面的花瓣扫落，便将这些直接摆在了桌子上面。
同时，她也坐在了其中一只石凳上，邀请张子羽坐到对面。而且这时，牵着张子羽的手也早已松开了。
张子羽望着那只石凳，估计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坐在上面了，那花瓣几乎是一层堆着一层，他轻轻将那些花瓣拂去，便一屁股坐着那上面。
从进入到这片桃林之后，他便一直没有机会去休息，到现在可算是有个地方歇息了。
接着，他下意识地看向何若瑶，对方也并没有一直盯着他看，而是歪动那只酒坛子，从中倒出酒来。
一股清纯的酒香扑面而来，伴随着一股浓郁却又不让人腻的桃花香，这香味掺杂在酒中，也不知是这四周桃树的花香，还是这酒中本来就有桃花香。
他眨眼看了下，那酒清澈至极，还有一丝细微的桃粉色夹杂在其中，若不是认真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月光早已透过树枝的缝隙，钻进了这片桃林，那银白色的月光盖在这石桌上，杯中的酒水竭力的发散着香气，这一刻别有一番意境。
透过月光，张子羽看向何若瑶那精致的面孔，大概是因为四周黯淡了许多，他现在的心境不像之前那样了。
“张某谢过姑娘了。”他双手端起酒杯，再次看了一眼何若瑶，随后就将那一盏酒一饮而尽。
首先钻入鼻孔的是那清香的酒气，随后便是那清澈的液体顺着嘴巴，流入喉咙，苦涩的味道中带着一丝桃子的蜜甜。
喝完这一盏，他顿时觉得自己镇定了很多，同时也可能是酒的缘故，他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更容易去袒露一些话了。
何若瑶笑了笑，随即也跟着将自己的那杯一饮而尽。
“这酒我给桃夭准备了足够多的，剩下的便是自己的了，想喝便喝。”或许是觉得实在有些暗淡，她便又从身后的某处提起了一盏长灯，用一根长棍挑起，挂在了他们之间头顶上的一处枝丫上。
金黄色的光芒投了下来，接替了月光的工作，这四周也更加明亮起来。那光线十分的柔和，穿透了桃花瓣，变得十分温馨。
“请问姑娘芳龄几许？在此可有家人？”虽然直接问对方的这些事有些无理，但此时他觉得至少要找个打开话题的事，只不过这个问题他问的并不是很机灵。
何若瑶轻笑了一声，也并不在意，回答道：“十七岁，从小便是桃夭将我养大，桃夭大人对我说，我的父母将我放在了这棵桃树下，便再也没有回来。”
“既然几千年来都没有外人，那么何若瑶的父母便是以前守在桃林中的人？”想着之前的话，他默默地在心中猜测着。
而这时，他那颗时而木讷的脑袋忽然灵光了一刻。
这也大概是酒的缘故，何若瑶也没那么多避讳，眼中的温柔化成了一丝哀伤蜿蜒的流淌。
张子羽这时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果然没过脑子的问题还是不要轻易朝外说。刚刚一直不开口说话，现在就这一两句直接提起了对方的伤心事，这一下，他更不好再开口了。
“除了桃夭大人，这里便只有我一人，一直守在这里。偶尔会有一位身着黑袍的人来这里寻找桃夭大人，但桃夭大人在我八岁时便时常外出，几乎几个月才会回来一次，那位黑袍人是桃夭大人的朋友，他来时我便总是将那桃花露赠予他。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人会来到这里。”
她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脸，托着腮歪头望向天空中挂着的那轮明月，那双美丽的双眼中，温柔夹杂着思念的哀伤，寄托在那轮弯月上。
“或许我的父母都还活着，但他们的踪迹都无从找起，我早已不记恨他们把我抛弃，那时他们应该也有难处吧。我只希望他们能在这一刻也会抬头看看这轮弯月，那便足够了。”
说着，眼角不禁有泪珠滑落。
张子羽眨了眨眼，坐正了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何若瑶。这时他脑子里已经将很多杂念一般的想法全部过滤出去。
他没想到这仅是认识了没多久的姑娘，便如此迅速的向他袒露心扉，可能是因为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走进这里的外人吧，也或者因为他看起来比较无害。
很久很久都看不见什么人，大概心中已是十分孤寂，需要一个人来陪伴。
他倒不会去像趁火打劫一样做什么，只是现在他所能做的，或许就是尽力避免对方哭的梨花带雨。
“你没有想过出去，到世间去生活吗？”张子羽琢磨着，试探的问道。接着，他主动拿起那只酒坛为何若瑶与自己斟满了酒。
“桃夭大人有恩于我，我应当一生一世为他守着这片桃林的，而世间的凡事都很杂乱，我总觉得我应当是生活在这里更好。”何若瑶早已坚定了决心，可能她早已因为被遗弃，对那尘世间的琐事感到厌烦与失望。
话聊得有点死了，张子羽那种想抽自己巴掌的想法又一次想要做出实践。随后，他努力地在大脑中回想，该去说什么，将话题挪开。
眼看着何若瑶又是一杯酒下肚，看着如此红颜佳人伤心欲泪，他也于心不忍，便顺手将酒坛向着自己身旁一拉。这两杯酒喝的都很急，要是这样下去，醉酒事小，喝伤了可就不好办了。
也正在这时，他也想到了怎么转移话题。
“请问姑娘，这动人的笛声也是师承桃夭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