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桃夭
张子羽将握着青玉笛的那只手垂下，轻轻地眨了眨眼，愣在原地看着那个人。
他张了张嘴，有些话呼之欲出，可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不说就好。
那人站在一棵格外巨大的桃树下，桃树枝繁叶茂，正在桃花盛开时节，这棵桃树整体几乎被粉色占满，遮住了树下的一大片土地。
这棵桃树比整片桃林中的任何一棵都要高大，起码要有七八个人环抱那么粗壮，简直就是这桃林中最古老的尊者，威严十足的立在那里。
也正因为这棵巨大的桃树，在它的枝丫所能延伸到的地方，都没有其他的桃树，这树底下，也形成了一块很大的空地。而空地上，则是覆满了花瓣。
树旁还竖着一块三尺长的白色石碑，不知是何种玉石，那石碑表面极其光滑，水嫩嫩的光泽好像是被这不断落下的桃花瓣所轻轻打磨出来的。
石碑之上刻着这片地方的名字，那名字也是十分简单直率：桃花林。
在这棵巨大桃树之前，她一袭粉白色的长衣，手中端着那支白玉笛。面若秋水，媚眼红唇。那双眼睛像清澈的溪流，看得直让人觉得，有什么在在自己的心田流淌开来了。
她就像是幅画一样，站在那里，美丽的遥不可及似的。
张子羽还在发愣，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好像是要伸手去触碰，但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立即又将手摸向那只握着青玉笛的手，一起垂了下去。
他感到有些尴尬，而那之后掩饰的动作又是极不自然的，显得他十分笨拙。
对面那人依稀笑着望着他，片刻后，才笑着说道：“小女名为何若瑶，不知公子为何要闯入这桃花林来呢？”
“我…我是循着笛声走进来的。”张子羽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说着，他又抬起那只手，对何若瑶展示着自己的青玉笛。随即又补充道：“在下名叫张子羽，本想来这山中散心，却在那山上隐约看到了这片桃林，后来循着姑娘的笛声，误打误撞走了进来。”
虽说有些紧张，但至少他的思想还没有僵化，不会蠢到说“我就是为了来找这片桃林的。”
那样强硬的目的性，万一把人家给惹恼了就不好了，况且这桃林应该是有意隐藏起来，但显露出那一角怕是无意的。
既然能够做到将整片桃林隐蔽起来，拥有如此的神技，那么此人必然是等同仙人般的存在。
啊不对，如此秀美，已然是仙女了。
“哦，误打误撞走进这里。我听闻你刚刚所与我合奏的那段不错，公子也有这奏笛的雅好吗？”只见何若瑶笑着挑起眉毛，那眼神在夕辉的照耀下还是那样温柔。
张子羽不敢多讲，生怕说错一句会惹得对方生气。
“只是闲时爱好罢了，哪有姑娘那般，能让笛声入人心弦，能让这百鸟飞舞。”
想着之前在林外看到的景象，他十分虔诚的说道。
能让百鸟齐舞，他的确做不到，于是也不用去想那扣人心弦的笛声了，只是这么一点，他便自知不如。
他一直恭恭敬敬的，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只是在那嘈杂的城中，再加上那些郁闷琐事，让他常日陷在烦躁之中，才有了之前那么急躁的他。
不过这一点他也有所察觉，在走入这桃林，听闻那段笛声过后，心中的不快早已不知流向何处。
“在下当真是误打误撞，在那山上的一处巨石之上便可观视整片桃林，而在下来到那树林之前，顺着听到姑娘所奏出的曲子，稍稍展露了一下在下笨拙的技艺，谁知那桃林便映现在眼前，循着笛声我就走到了这里。”
他确实是奔着桃林来的，但没想到桃林里还有这么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胡乱寻思了一下，还是将事情坦白，当然，除了他的确是为了找这片桃林来的这件事。
何若瑶听到说在外面可以看到这片桃林，神情不由自主的变了一下。看张子羽不像是什么游手好闲的无赖之辈，且又恭恭敬敬，她便也有意继续与张子羽交流下去。
照常理来说，若是真有人闯入到了这里，她会毫不犹豫的全部轰出去。
桃林出现了漏洞，那边要补救，还好闯进来的不是狼，更不需亡羊补牢。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了，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张子羽的意思，便也不打算就这件说下去。
对方不是有意闯入，而又如此礼貌谦卑，且又与自己有相同的爱好，因此她便不打算逐客，而是饶有兴趣的大量起了张子羽。
“你是从哪来的？”她问道。
“哦，就是山脚下的城中。”见对方也不追究下去，他也觉得有交流的必要。
一般而言，两个刚开始认识的人，若是展开交流，基本上都是从一些什么“你家哪里的啊”，“家里几口人啊”这样的话开始，循序渐进。
因此两人就理所当然的，说起了一些很是平常的事。
她思索了片刻，说道：“这片桃林乃是桃夭之神的驻地，但是桃夭之神平时并不在这里。我自幼便帮桃夭之神照看这片桃林，给他酿一些桃花酒之类的。”
“桃夭？”张子羽在心中默念，打出一个疑问。如何若瑶所说，那好像是一位桃花之神，掌管着世间的所有桃花。他倒是没听说过，而且这么一位神明是挺无聊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能力，但想到若是可以一直住在这种仙境之中，倒觉得也不错。
“桃夭在此地留下这片桃林，我便负责照看这里，现在这桃花渐渐凋落了，或许不用多少时日，他便会回来，只要有他在，这桃林树上的花便会生机如初。”
她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张子羽，那视线不禁让张子羽感到身上一阵灼热，顿时有些手无足措，张子羽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说实在的，这一眼有些突然，当真吓了他一跳，不过再一看，那种眼神便没有了，好像是他看错了。
他将视线偏移，最终看向枝头的一朵桃花，大脑迅速的书写着回应的话语。
他还未从那副画一样的场景中缓过神来，心中还有着不敢相信眼前事物的余悸，所以只是何若瑶还在一直说着，他却有点跟不上思路，更不要说回应那些话语了。
何若瑶看着他略显笨拙的样子，不禁捂着嘴轻笑。这让张子羽更加的不知所措，恨不得一头扎进那条小溪，而后顺着水流漂出去。
就在他低着头犹豫之时，何若瑶竟主动走到他身前，轻轻地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道：“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今晚你就留在这里吧。”
张子羽“嗯？”了一声，但是看对方的样子又不是在拿他开心，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血液经过心脏变成一股暖流，迅速传达到全身，随后便是面红耳赤。
而这时他也才想起来，走到这人面前的时候，便已是黄昏了。
现在这个场面，张子羽的表现反而看起来更像是个小姑娘，何若瑶意味深长的一笑，那种端庄大方的美感完全就映现了出来。
“这，这绝对不行啊！”张子羽立马就拒绝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可抬头一望，那弯月早已顺着桃树的枝丫，挂在了群星闪烁的夜空之中。
夕阳，最终也还是落了下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变傻了似的，一句完整的话都接不上了。
本来只是想找这桃林散散心，却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人，更没想到自己还被留在这里了，看对方那挽留的样子，自己又觉得答应留下来不妥，拒绝又有些不舍。
他倒是不担心家里会怎样，出来的时候已经交代过了，并不会让父母担心什么。
何若瑶不以为然，还挽留道：“你也算是有缘人吧，不仅发现了这里，还能进入到这；再说，这天都黑了，回城中还要赶山路，这一夜就先在此度过吧。”
“确实。”张子羽在心中答道，随即一想，很没出息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夜里山路太危险。
紧接着，她牵起张子羽的手，还未等后者回过神来，便被拉着向那棵巨大的桃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