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前世故人
从李府到安府，中间还隔了一条巷子。往日一到夜间，就人烟稀少。只是今日是九月十五，这会儿必定仍是热闹非凡。
不知为何，子衿此时竟生出一些玩意。想去再好好瞧瞧那夜市。
于是对锦儿说道：“今日那花灯未曾看完，此时方觉有些可惜。不如我们从景仁巷回去，顺便还能再瞧瞧夜市？”
“可是小姐，现在已经很晚了。”又用手指了指月色，想再提醒自家主子夜已深。
“无妨，反正今日已经出来了，就过去瞧瞧吧。”子衿眼中泛出光彩，这是锦儿许久都不曾见到的稚气。
原本想劝住子衿的话，此时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自从主子病好后，一直成熟稳重，不像个孩子，倒像个大人。这段时间为了老爷的事，更是没少劳心劳累。
那日主子外出回来，虽然跟夫人讲的是去了李府。但是锦儿发现主子的脚踝有了好几道划痕，胳膊也有几次擦伤。看到的时候，她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见主子不说，她也就不去问，但是心中却是十分清楚，这恐怕是为了老爷。
锦儿的这些想法，子衿并未察觉。坚持要来这里，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跟锦儿说是要凑热闹，实际是想再来看看是否还有商机。
来到了景仁巷后。
此地果真如子衿所料，热闹非凡，灯火辉煌。看着与刚刚的花灯集市，有过之而无不及。
喧闹的人声和各种叫卖声交织在一起，狭窄的巷道里，人群如织，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子衿带着锦儿细细看去，从巷头开始，每个摊位都观察了一番。发现，正如自己所料，这儿极少有出售布匹丝绸的小贩。东街虽然有几家成衣铺子，售卖布匹丝帛之物，仍然还是供不应求。
若是，能够做成纺织，说不定是一个极妙的法子。
来不及细想，子衿在转弯时，瞧见那巷口的一名女子后，顿时变了神色。
“那人是，十娘。”
那名女子，面容沉静，身穿布衣，那料子因洗的久了，已微微发白。但是她却并不在意，只低头跪在角落，看着怀里那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眼中焦急不已。
子衿平复了心情，看着那女子，走上前去。
来到那拐角处，轻轻弯了弯腰，看着那女子温柔地问道：“这孩子可是病了？”
一道温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女子缓缓抬起了头。就瞧见了一个极美的小姐，温柔的看着自己。
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忙低声啜泣道：“小姐垂怜，救救我的女儿吧。”
“我名唤十娘，原本世代纺织务农为生。家住城外十里庄，半年前，丈夫意外亡故，家中日渐艰难。前几日女儿又生了重病，我遍寻名医，一直拖到如今，却用尽家中全部积蓄。”许是一次说了太多的话，那女子有些轻咳，又继续说道。
“后来打听到这回春堂的大夫，妙手回春，擅于医治这肺痨。这才来到京中，不想问诊费十分昂贵。走投无路之下，在此卖身，十娘愿意为奴为婢，只求小姐救我女儿一命。”
将自己的身世说完，那女子已是泣不成声。
子衿一直瞧着十娘，听到她说完后。轻轻走向前去，那垫子在这巷口像是铺了许久，此时布满了泥土黑渍。子衿弯腰，裙摆落到那污渍之上，眼中没有一丝嫌弃。
轻轻将十娘扶了起来，樱唇轻启，说道：“莫要伤心了。”还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锦儿，把出门带的银子，都给这位姐姐吧。”
听到子衿有相救之意。这女子眸中顿时充满感激，又再次俯身，想要给子衿磕头致谢。
子衿出手，扶住了十娘的的胳膊，拦住了她的动作。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真挚，说道：“十娘莫要如此了。”
锦儿见此，忙把荷包里的银子，全部递给了眼前的人。
十娘伸出双手略微有些颤抖的接过银子，看着子衿，道谢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低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女儿，眼中一片温柔。子衿瞧见了十娘的动作，看着面前年轻了许多的救命恩人，心中欣喜。
“十娘，今生让我守护你吧。”
前世的相遇，还历历在目。前世她们相遇时，子衿已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十娘见她可怜，就留下子衿同自己作伴，两个女子就这样相伴了数十年。
那时子衿貌美，受到不少人的觊觎。十娘一直护着她，就像姐姐一样对待她。不嫌弃她来历不明，也从不问她的身世。还将一身纺织刺绣的好技术，全部教给了子衿。
后来十娘过世后，子衿能够活下来。全赖有一技之长，否则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外。
今天能够意外遇见十娘，子衿欣喜不已。前世一生凄苦，她就是自己不多的温暖。
低头细细瞧了瞧她怀里的女童，见这孩子眉头紧锁，骨瘦如柴。想必这些日子受尽了苦楚。
十娘前世最大的心病就是女儿的早逝，她一直在心中自责，没有救回自己的女儿。没想到今生却是有机会改变这结局，让她不再一世活在痛苦之中。
“多谢小姐救我女儿，这大恩十娘实在不知如何相报。”十娘感激的看向子衿，郑重说道。
子衿只是笑笑，看着十娘目光柔和，说：“这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快去回春堂给孩子看病吧。若有难处，还可以来邻街安府寻我。”
她感觉到眼前这小姐，对她充满了善意。这番举动不像是要自己为奴做婢。倒像是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
可是她十娘怎么能受人大恩而不知回报呢，这小姐虽然不知因何对自己格外亲近。这恩情却是永生不忘的。
于是放下怀中的幼女，朝着子衿郑重行礼。说道：“十娘心知，姑娘心善不求回报，这大恩我却不能不报。如今十娘无法为姑娘做些什么，还请姑娘今后无论有何事需要十娘，务必来寻我，无论刀山火海，十娘在所不辞。”
子衿这次并未拒绝，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十娘就是这样，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姐，您今日怎么待那女子那般好？”子衿见此时那女子已走远，忍不住询问。
&34;因为那是我的救命恩人。&34;子衿沉吟道。
“恩人？”锦儿不得其解。
看着十娘远去的身影，子衿突然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
前世她们相处住了十年，一起研究纺织技术。发现可以将缫丝与煮茧同步进行，这样就可以大大节省时间。如今是沸水煮茧，工艺虽然大有进步，但工序十分繁琐。
十娘死后，又不知是何人，研究出了缫车，能够将抽绪，合股工序合流。这样在丝织品的生产中起到了整理，储存，加工的作用，极大地减少了工序，提高了生产效率。这技术现在是没有的，如果能提前运用，想必会有意外的惊喜。
大锦自建朝以来，对于农桑一事均十分看重。皇帝亲耕，皇后亲蚕皆是春季的重大典礼。
之所以重视，是因为养蚕缫丝是一项特殊的工种。操作过程复杂细致，技术要求极高。但是若能成功产出，却又是一本万利的事，现在除了金银以及铜钱。锦帛按照朝廷规定的尺寸制作，亦是可以直接作为货币流通。
想到这些子衿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先前她也想过这点。但是身边没有可用之人，现在十娘出现了，她把那些后世技术教给十娘，外加十娘本身就是纺织世家出身，对这些自然极为精通。
再训练一批技术精湛的工匠，那往后的收益，将会是个无法预估的发展。
锦儿正在思索小姐为何说那女子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会儿见姑娘又眉开眼笑，似乎有什么喜事。
就说道：“小姐，什么事这般开心，锦儿可要再同你唠叨一遍啦。”
锦儿指了指天色，朝子衿说：“小姐，你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回去老爷夫人该着急了。”
子衿看着锦儿一脸担忧的样子，心中想道：“这丫头，要是知道我想要建个织造坊，怕是吓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