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知己宿敌
谢荣见子衿已经远去，深深地看了几眼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就转身走进了怡然居。
这茶楼位于市中心，极其热闹繁华之地。进入茶楼，就能闻到大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门厅宽广，厅前摆满了花草盆景。屋内布置典雅，墙壁上悬挂着书法字画，周边放着琴箫鼓瑟之物。
各个角落都放置着木制的桌椅，上面铺着细腻华丽的台布，摆着精致茶具，茶叶。
推门一看，他长发披肩，眉目如画，正在细细品味茶香。此人正是谢荣方才见到的王九昭。
茶具规整摆放在他的面前，瓷杯晶莹剔透。他轻轻托起茶杯，嗅了嗅鼻尖的清香，品了一口，却又微微皱了皱眉，许是觉得这茶无味。
见到谢荣，他轻轻吹了一下茶杯，眼神逐渐深沉。
“他还似从前一般，分毫未变。”
“一样的波澜不惊，高高在上。不管外界如何，总是一副风淡云轻。”谢荣心中一沉，暗自想着。
就是这副样子，最令自己生厌。
“王九昭，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惊慌失措，惶惶不可终日。”谢荣在心中默默思量。
见谢荣愠恼，王九昭微微叹了口气，道了声：“你来了。”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听到王九昭的声音，谢荣眼光微闪，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时第一回见到王九昭，他就是这副模样，也用同样的语气说了这三个字：“你来了，恭喜入学。”
正是他的那股从容淡定，深深刺激着自己年轻的心。
彼时他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庶子，而他却是众人追捧的琅琊公子，能够与皇室共天下的王氏少主。
原本天差地别的两人却鬼使神差的拜了同一位师傅。
正是那名动天下的大儒旬尧。
旬尧先生博古通今，智周万物。不愿在朝为官，隐居在南山。因这不慕荣华的性子，深受崇拜。天下学子无一不想成为他的弟子，奈何旬老性情古怪，收徒只凭眼缘。
能够入得了他的眼的人自然极少，故此，求学的人很多，唯有王九昭和谢荣二人能得旬尧亲传。
那时，他就立誓，要成为和王九昭一般耀眼的人。
在求学的期间，他们两人一样的年纪，一般聪慧过人。彼此惺惺相惜，互为知己。
那些指点江山，谈经论典的日子须臾而过。他终究成不了王九昭那样的人，但是他要成为独一无二的谢荣。
让着全天下都畏惧他，见证他走向无上荣光。哪怕这条路注定铺满鲜血与黑暗，也在所不惜。
他们曾经是朋友，现今只能是政敌。
“你还是一点未变，一样的自恃矜贵。”谢荣看着九昭静静说道。
“你也一样，同样尖酸固执。”九昭晃了晃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的说。
“是么？那就拭目以待，看谁会笑到最后。”
“你不再改变心意了吗？”
“我为何要改变心意？如今我一步登天，权势滔天，谁也不敢再瞧不起我，因为他们的生死在我手中，这就是我想要的。”
“谢荣，你可知，自古外戚干权都不会有好下场。眼前的权势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
“呵呵，那就由我来改变这个历史吧。”话毕，不等王九昭再说些什么，谢荣拂袖离开了此地。
九昭负身而立，望向窗外，心中百感交集。
他与谢荣终究还是走上了对立。
当日学成下山之时，师父曾嘱托于他。
“谢荣本性不坏，奈何身世凄苦，使他乱了本心。若是你们他日相逢，必要劝他一番，也算是全了同门之谊。”
师父的话，言犹在耳。
可是九昭却知道，谢荣是不打算回头了。从他第一眼见到谢荣，就知道他决定的事，没有人能让他回头。
谢荣的身世，九昭近日才知晓。
他是外室之子，被生下后，就与母亲一起回到谢家。因出身不祥，母子二人备受欺凌。
为了改变在家族的地位，他小小年纪就远赴南山，突破重重考验。在众人面前脱颖而出，成了旬尧的弟子。
此时，王九昭也刚刚拜师不久，当看到谢荣的执着顽强，心中已对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生出一股敬意。
后来，学业未曾结束。谢荣就提前离开了。原因是，他的娘亲过世。
回到家中看着母亲伤痕累累的尸体，谢荣性情大变，心中只想追求无边的权力，站在权力的顶端，掌控他人的生死。
他以为，这样就能掌控人生。
用尽心机手段害死了他父亲的那些嫡出子女，因其才能，被谢太后看中，成为朝中新贵，也成了祸乱朝纲的利刃。
太后心思沉沉，不愿大权旁落，新帝年幼，不得不被她牵制。
谢荣用雷霆的手段惩治了那些曾经害他母亲的族人，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被囚禁。
受太后蛊惑，谢荣的野心也在一步步膨胀。到如今他已彻底无法回头了。
九昭抿了抿唇，想到：谢太后要独霸朝纲，下一个目标就是要铲除琅琊王氏。如此，皇帝就会彻底失去仰仗，只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王九昭的目光逐渐变得犀利，手上紧紧握着那未喝完的茶盏，心中一片寒意。
直到瞧见那阁楼下灯市中的鲤鱼花灯，才止住眼中情绪，重新变得风淡云轻。
透过雕花窗户，还能看到园中垂柳轻摇。
子衿好不容易从谢荣那里脱身，带着锦儿一路小跑，一直到与曦儿约好的会合之地，才算舒了一口气。
恰好曦儿已经意兴阑珊，生了回家之意。可巧就看见子衿主仆二人。
款款过来说道：“子衿，我看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家吧。”
“可惜，今日还有许多新鲜事物，你未曾瞧见，实在是可惜。”曦儿一脸惋惜的看着子衿说道。
“无妨，今日最主要是来陪你的，曦儿觉得开心就好。”
“既然已经看完了，那我先送你回家吧。”
李曦儿点了点头，姐妹二人相携，你一言我一语的，朝李府走去。
转眼间就到了大门口，子衿托曦儿给李伯父，伯母问好，今日天色已晚，不便久留，就不去当面问候了。
辞了曦儿后，带着锦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