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威慑(上)
孙瑾敬见三弟、弟媳、父亲杵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他,母亲躺在床上虽紧闭双眼,但显然也是没有睡着,他们都在等他一句话。孙瑾敬觉得肩膀沉得扛不住,气不顺又怕发作出来引得母亲病情更重,他只能拨开众人,冲出房门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说:“让妈睡觉,我累了,明天再说。”
孙瑾敬躺在孙小豪为他准备的豪华客房的柔软的床上睡不着。今夜,孙来富的名字被人拎了出来,这名字比双倍浓缩的黑咖啡都要过瘾,激灵得孙瑾敬脑筋异常清醒。 很多年了,自从大三那一年家里出了一场闹剧后,孙来富的名字就成了禁忌,几乎无人会提。可是,孙瑾敬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名字,虽然十多年未见,来富的面庞是那样鲜活清晰,就像是烙在脑海里似的,没有模糊半点。 那是孙瑾敬最好的兄弟,只比他小了两岁。两年的时间差,足够命运开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光是从名字就能看出来,孙瑾敬和孙来富出生在父亲完全不同的心境状态下,一个是幻梦,一个是现实。 孙来富很聪明,他虽然比孙瑾敬小了两岁,却一路跟着哥哥读书,从来没有掉过队。直到九年制义务教育结束,父亲孙鹏举一声令下结束了他的学习之路。 家贫供不起更多孩子读书,村子里的人都能理解。但人们不能理解的是,孙鹏举家里缺劳动力干嘛不选明显已经长熟了的老大孙瑾敬,而是让那个瘦胳膊瘦腿就剩下一个大脑袋的老二孙来富在田里吭哧干活? 孙鹏举对此给出的解释是:我这个人最公道,谁成绩好就供谁念书。可实际情况是,在孙鹏举陷入为难的关键时刻,心智更成熟的老大孙瑾敬果断出击,半夜抱住他老子的大腿哭诉哀求,请孙鹏举允许他去读书,他保证自己能念出来,以后挣大钱,管家里人一辈子。 儿子的这番话让孙鹏举很诧异,同时也点燃了孙鹏举的期望。口说无凭,需得立字为据,孙瑾敬常常想父亲会不会真的保留当时他写的那张“保证书”?——他后来并没好意思问过。但他佩服父亲当时让他写字据的“突发奇想”,因为自那以后,他的人生好像就真的是被那张字据给拿住了。 与此同时,孙瑾敬又有理由怀疑那张他写下的字据,父亲并没有看管好,被二弟翻出来看到了。所以孙来富后来决心要离开家,入赘到别人家时,对赶回家劝说的他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谁不是这么干的?!”
孙瑾敬觉得他这一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孙来富。这些年来,孙瑾敬把家里人对他的无理要求当作他必须要接受的惩罚,把自己为家里解决的各种经济问题当作他在赎罪。他的慷慨让乔敏无法理解,但孙瑾敬宁愿忍受乔敏的谩骂,也绝不将心底的隐秘告诉她。 只有一次,孙瑾敬差点把这一切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