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春耕
过了年后,大乾五年春日到来。
帝后举办了春耕之宴以祈愿今年风调雨顺,农桑粮食迎来丰收。
这是在生育四皇子成为婕妤后苏南槿首次在宫宴上露面,自然是盛装出席。
整理还服饰妆容后,苏南槿在兰草的搀扶下走出永和宫门,乘上了四个大力太监所抬的轿撵。
终于,她出宫赴宴不用再走过去了。
拉开轿子旁边的窗帘,看着红墙绿瓦迅速向后面倒退,又看见了几对撞见的宫女太监躬身行礼,苏南槿对于后宫尊卑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难怪人人想往上爬,这漫漫的宫路,能被人抬着走,谁又想自己费时间走呢?
来到明月宫的宴会厅入座,这次苏南槿旁边的人没有大的变化,可位份都身了一级。
主位的帝后二人还未至,左右第一桌是如贵妃和舒妃,后面一排坐的是景昭仪和成昭仪,再往后是婉昭仪和顺婕妤。
婉昭仪有封号,位次应在成昭仪之上。可大封六宫第一次请安时她主动禀了皇后,说成昭仪乃是潜邸旧人,自己应该敬着,况且皇上除了说景昭仪乃昭仪之首,其他人的位次并未说明,故而婉昭仪主动屈居下位。
苏南槿坐在第四排左侧,对面的成了恪美人。
婉昭仪和苏南槿就隔着一桌,今日她穿了件海蓝色的衣服,寻常宫妃穿着海蓝色便会显得寡淡,偏偏穿在婉昭仪这明艳的女人身上别有一番风味。
苏芸则穿了一件芽黄的衣服,这颜色养眼,且宫中的兰蕙是个巧手的,特意熬夜几天给她的衣袖上绣上了枇杷树叶的枝条,这衣身上则有几只蝴蝶作为点缀颇为巧思。
“妹妹这生下皇子坐了月子出来,怎么看着越发的美了呢。”婉昭仪掐着标志性的嗓子说,“瞧这纤细的腰肢,看着像是没生育过的妇人呢。”
要是真夸,何必说那么大声,何必说妇人?
苏南槿照理说了回去:“娘娘这是在说笑呢,生了四皇子后我清减了不少,这段时间食欲可不太好,哪里像娘娘一如往昔的顺遂呢。”
“妹妹这叫的,太生疏了。虽然姐姐我得天恩晋了昭仪高出了妹妹一等,还入住了正殿,可我们大可像从前那样称呼。毕竟咱们一起入宫的情分在那,当时姐姐还比你高两级呢,不也让你叫我姐姐吗?”
“姐姐是重情之人呢。”苏南槿立刻跟上夸赞。
对面听着二人说话的恪贵人嘴角抖了抖,微微别过身子去,心里不知在怎么编排这场虚伪的做派。
这时,隔着老远的舒妃看了过来对苏南槿说:“华婕妤今天怎么没带四皇子过来?”她招呼宫人抱着三皇子皓川,一脸慈爱的关切。
苏南槿站起来说:“皓行如今才两个多月,平时早上嗜睡,醒了又爱哭闹,好容易今天一早把他哄睡着了嫔妾不敢带过来,要是宴会歌舞时哭哭闹闹的倒是不好。”
“小孩子前几个都这样,还要熬个几年。”如贵妃发话说,“皓正如今也到识字的年纪,我就没带他来这了,倒是没想到景昭仪还抱了四公主来。”
被突然提及的景昭仪只能说:“璎宁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她父皇了,所以带了来。”
舒妃点头说:“景昭仪对四公主真是爱重,常日皇上去兰陵宫时景昭仪忙于伺候因而暂时顾不上四公主和皇上父母之情,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话说的,连苏南槿听了都能感觉到舒妃言语中的讥讽。
如贵妃打岔说:“如今宫中龙嗣年纪尚幼,现在又是春寒,还是要注意些莫着凉了。皓正半岁时得过一场风寒可养了小半年才好,你们也别疏忽了。”
舒妃、景昭仪和苏南槿起身谢过如贵妃的提点。
坐下的时候苏南槿往下面看去,见到刘才人后二人微微点头问好,再往其对面看过去则是孙才人。
苏南槿发现孙才人的眼神全都在景昭仪宫女怀中的四公主上。
一盏茶时间后,帝后携手而来,宴会开启。
宫中歌舞再美,看久了也觉得千篇一律的厌烦,苏南槿拿出了这两年锻炼出来摸鱼的本事,表面上欣赏着歌舞,暗地则时不时吃着菜。
自从进入永和宫开始,她的膳食越来越好了,御膳房的太监像是打听到了她的口味,每日送得东西都极为可口。
不知不觉把她口味养刁。
如今看着宫宴上千篇一律的菜品,苏南槿只能尽力吃下。
好在皇帝赏的那两道菜不错。
一道是爆炒小瓜,一道是冬瓜猪骨汤,就是能用一般的食材做出惊艳的口感。
吃着这两道菜时苏南槿琢磨着,难怪宫中没有任何妃嫔成功用美食吸引住皇上——皇帝用的就是最好的,平时吃妃嫔小厨房的东西那是给她们面子罢了。
歌舞完毕,皇后招呼嫔妃们用毛笔写几句对春日的祝福语,以祈求今年风调雨顺。
众人写完后收上去上帝后观看。
皇帝一张张看过去,看到第一张时笑着和皇后说:“皇后的簪花小楷在后宫诸人中一骑绝尘,每每看来都赏心悦目。”
皇后笑着谢过皇帝的夸赞。
之后的妃嫔再未得到皇帝的点评。
当他看到一张写着“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字帖时,皇帝微不可查的用眼神瞟了一眼远处的苏南槿。
华婕妤还真是,书倒是读过些,可这意思总给皇帝一种偏了些题的感觉,想到那会儿登揽月楼时她说的那诗,皇帝就觉得有趣。
最起码,这字是进步了些。
又看了几张,突然一副极其丑陋的字映入眼帘。
连一旁的皇后看见了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皇后念了一遍和皇上说,“看样子这应该是孙才人写的。”
“自然只能是她了。”皇帝似笑非笑,这宫中妃嫔中不会写字的就只有升平署宫女出身的孙才人,能写成这样已经算是练过的。
舒妃坐的近一些,看到后附和说:“这是哪位妹妹写的,臣妾看其中的慈母之心天怜可见呢。”
皇帝顿了顿,然后抬头说道:“这是谁的字帖?”
皇帝将那副难看的字展示给众人后,嫔妃们脸色各异,还伴随着诧异声。
等孙才人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后,诧异声转变为小声的嘲笑。
这字,是真的如孙才人一样上不得台面。
如贵妃温声说:“孙才人能写出这样的字,可见也是用心了,要学写诗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孙才人往前走了几步跪下说:“婢妾从前不识字,如今也只这字帖上不得台面,只是心有所愿不欲隐瞒。”
舒妃说:“孙才人是四公主的生母,有慈母心也是应该的。”
景昭仪见此面色有些冷,说道:“皇上,臣妾前几日才召孙才人来兰陵宫看望过四公主呢,没想到孙才人回去没几天这又想念上了。四公主在臣妾那养的好好的孙才人大可放心,每三个月都能看一次呢。”
“娘娘仁慈,是婢妾太过记挂了。”孙才人眼眶微红道,“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婢妾如今方才明白这诗中的深意。”
旁边的成昭仪噗嗤笑了出来。
见众人投过眼光,成昭仪有些尴尬,可又继续说道:“孙才人说明白这诗可真说笑了,你可知这诗前面几句说的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四公主一个襁褓中的幼儿何时成为游子了?”
孙才人细细平了成昭仪说的两句诗,方才意识到自己闹出了一个笑话。
这时,旁边妃嫔的嘲笑声又清晰了些。
“孙才人关心四公主也是情分在此,无需为细枝末节之事烦忧。”皇后站出来打断了尴尬的场面。
皇帝咳了一声后看向景昭仪说:“如今璎宁年纪尚幼,又是你第一次照顾公主,就准孙才人每月和她见一次,直到公主平安度过周岁为止。”
景昭仪起身答应,回头时看向孙才人的眼神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