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陈长滨的末路
省教育厅和省监察院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一行十八人分乘四辆车，在省教育厅副厅长陈立敏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省实验中学。保安队长陈武雄还没弄清楚情况，车队便一溜烟地开了进去。由于距离省公安厅校园扫黑除恶专项工作组车队离开省实验中学不过三分钟时间，导致陈队长搞混了，心中认为专项工作组车队又回来了。
管一民和陈长滨手忙脚乱地送走了市公安局的驻点工作队，政教处黄煌处长便领着陈立敏走了进来。管一民和陈长滨一听又来了省教育厅和省检察院的联合工作组，心中慌乱，茶水都忘了准备，只好临时抱佛脚，忙不迭地去安排。
陈立敏说道：“管校长，为了不影响教学工作和工作组便于开展工作，请给我们安排一处比较安静但又适合师生来访的地方，工作组共有十八个人，其中省教育厅有十人，检察院有八人，我们五间办公室就够了，我们组长一间办公室，一间用于接待室，另外三间用作日常办公，简单的桌椅即可。从现在开始，所有的老师不允许请假离开，请假或者出差在外的老师请即刻召回。如果实在回不来，请管校长签字做保。也请安排老师即刻带领工作组人员，查封学校财务等相关资料。”管校长诺诺地答应，陈长滨一听要查财务，心里打鼓，着急要通知财务人员准备，但是陈立敏立即阻止了他。从包里掏出一份公文，说道：“陈长滨副校长，根据省实验中学老师的实名举报，经省教育厅研究决定，对你实行双规，请你配合！”
读完决定，然后把文件让陈长滨过目签字后，有两名工作人员过来，搀扶着陈长滨出去了。
陈长滨此时如同落败地公鸡，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色，脸色灰白，在工作人员贴心地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进了车里，直接被带走了。除了陈立敏和省教育厅的主要领导，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陈长滨被工作组带走并双规的消息很快传开来，师生们奔走相告，教师宿舍区里传出了阵阵鞭炮声。
陈长滨副校长直接被双规带走，把管一民校长吓地目瞪口呆，大气不敢出一声。小声说道：“陈厅长，图书馆一楼东北区，有六间独立的办公室，工作组可以使用。您先看看，如果不合适，我再另行安排。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工作组可以直接找我，我全力配合。”
“谢谢，管校长，我们就用那六间。”陈立敏说着，看了管校长一眼。管校长赶忙说道：“黄处长，你赶紧带着工作组的同事去财务室等科室，告知全体师生务必全力配合工作组的工作。我跟刘秘书带陈厅长去安排办公地点。”
陈立敏仔细的审视着眼前文质彬彬、举止文雅、学者风度十足的管一民校长，心里不禁同情起他来，一个教授每天都面对着一个叫兽，会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体会。
王红云打了陈长滨后，便决定打包回西南了。先是电话跟妈妈唠叨了一通。她妈妈一听女儿受欺负，便说道：“闺女，你别着急，我先找邱胖子，一天到晚的腆着脸喊我嫂子，自己的侄女都照顾不好，你先放心呆着。老妈给你想办法，保准比你老爸那个倔脑筋强。”
“还是老妈厉害，那个邱胖子是谁啊？你小弟？”王红云满脸狐疑的问道。她老妈似乎意识到不妥，嘟囔着把电话挂了。她没有足够的胆量找金汉生和夏龙雀，一是强势的夏龙雀根本不把她当回事，尽管她们是情同手足的姐妹。二是她担心要是找了这两个人，他们一生气会把天捅出个窟窿。所以邱连山在承受了一通抱怨后，便借着张正方的汇报，让检查组驻进了实验中学。
权术，存乎一念之间。即使让金汉生和夏龙雀来处理，也不会捅破天，只是路子野了些。
工作组进驻的第二天，便有条幅挂在了学校门口的主干道上，写着：热烈欢迎联合工作组进驻，积极揭发陈长滨流氓地痞的不法行径，还实验中学朗朗乾坤和清明的教学秩序。
条幅唤起了很多老师的共鸣，或者是实验中学这些年不法事情太多，逼迫的老师们课也顾不得上了，纷纷走进工作组反应情况，大多数老师实名举报陈长滨贪污受贿、玩弄权术、与部分女教师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等，工作组的卷宗积累得越来越厚。老师们见面的招呼语已经从“下课了？”“上课去？”变成了“你检举了没有？赶紧去。”
对于省教育厅的进驻，老师们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受到陈长滨不公平对待的，包括职称评定，福利分房等事项。有一部分是中立派，既没有受到陈长滨照顾，也没有受到打压的那些老师，还有一派是反对派，明显受到陈长滨照顾的那些人，于是老师们中间也暗流涌动。
工作组长见情况不太对，于是调整了工作思路，说道：“目前看来工作组的情况重点是调查陈长滨相关的问题，其他的问题可以记录在案，以后慢慢调查。我们在这边时间越长，对于实验中学的教学秩序影响就越大，所以前期调查要尽快结束。”
不得不说，这是一位有良知的厅长。
陈长滨外面看是一个人物，在下属面前表现得人五人六，趾高气昂。实际上是一个胆小鬼懦夫。还没到双规地方，便开始准备招供了，在车上便问道：“同志，如果我把我的情况交代了，是不是可以宽大处理？”
工作组的同志差点没有笑出来，双规的人见多了，但是如此配合的还是第一次见，于是说道：“我们的政策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把派出所审问嫌犯的口号用上了，似乎认定陈长滨就是一个嫌犯。
工作组第一个就把王红云老师找去了解情况，显然组长不了解王红云的身世，板着脸，严肃地表示着公事公办的意味。“王老师，听说你跟陈副校长有几次矛盾冲突，请说说具体情况。”
工作组长的话表示他已经完全了解王红云与陈长滨之间的过节，而不是来验证过节的真实性，把王红云可能的退路或者迂回策略统统挡了回去。王红云点点头，说道：“我跟陈长滨有三次冲突，都是他想骚扰我。第一次是在他办公室，他让我去给他汇报工作，他想耍流氓，我正要反抗，恰好有同事敲门，于是我就借机逃离了。第二次是在电教室里面，我给同学们上完电影赏析后，正在收拾，他见同学们都离开了。从放映室出来从后面抱住我就要用强，被我挣脱后，他恶狠狠的威胁我，要是我不从，便一辈子不给我评职称，不允许我调离，让我在省实验中学活活憋死。我一时气愤不过，用防狼术一脚踢在他裆部，然后就逃走了。后来他便把我调任高一二十三班做班主任，说是两个月期限，达不到标准便让我去后勤扫厕所。您知道，我一个农村来的，没有根基也没有依靠，也珍惜这份工作，所以便答应了他的赌约，一直坚持到现在。最近的一次是扫黑除恶工作组硬要把我班一个正直学生扣上涉黑的帽子，我跟他们交涉，陈长滨过来二话没说就要惩罚我，我一时激愤，打了他一耳光，然后对着他的裆部又踢了一脚，看来没什么大事，我昨天下午还看见他在校园里生龙活虎的折腾呢。”
王红云老师把话说的可怜兮兮，表情、肢体语言到位，配合得天衣无缝。故意说自己是农村来的，隐去了真实情况。工作组的记录员听得都开始同情她起来。“他对你还有其它的不轨或者迫害吗？”
“这倒没有，除了他授意肖路远、顾同新几个同学故意给我捣乱以外，没有别的了。”
“那所谓的正义会是你们班的？”
“是的，他们是顾同新，省公安厅长的儿子，李媛媛，省公安厅政委的闺女。王冲，省教育厅长的儿子，肖路远，交通厅一个干部的儿子。后来王冲和李媛媛发生了改变，脱离了那个小帮派，开始学习了。二十三班也变了，这是所有任课老师一致的评价。”
“这些我都有耳闻，我们会继续调查。也请王老师保持通讯方式畅通。”工作组长脸色舒展开了，客气着把王红云送到门口，说道：“王老师，我听说你准备辞职，我建议你等等看，毕竟这个工作不好找，省实验中学是全省优秀学校，你是全省优秀的青年教师，你离开对学校和学生们也是损失。事情或许跟你预想的不一样。”
王红云对工作组长的善意提醒表达了万分感谢。
高一二十三班的部分同学都被约谈过，因为参与过几次约战，龙小云也在约谈之列。只不过工作组长对龙小云报以激赏表示，避重就轻的谈了谈一些事情，然后便转到了学习方法的探讨上，作为省教育厅长，对于一个传奇般的学生总是会多些好奇并想加以了解。听了龙小云对于自己学习方法的介绍后，工作组长满意的把龙小云送出来。
张小杭正在门外等着，见龙小云出来，焦急的问道：“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龙小云看着张小杭紧张的表情，感激地说道：“没事，你别担心，他们就是问了我一些学习方法。”
张小杭惊讶的把嘴张成了o型：“这都行？”
龙小云点了点头，说道：“走吧，我们回教室，我觉得王老师不用辞职了。陈长滨估计遇到了大麻烦，有可能会进去。”
“嗯，只要王老师能留下，我们就算胜利了。”
两个人并排走着回去。“真般配。”王红云老师远远的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里感叹。
陈长滨到了双规地点，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交代自己的问题，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部交代出来。最后，他抹了抹额头上浑浊的汗水，说道：“同志，我这个会判几年？”
工作人员心里憋着笑，还假装严肃地说道：“你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经过审判过程才能确定量刑。你再想想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或者说你了解那些人还存在问题，都可以向工作组交代，多做立功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陈长滨此时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机械地回答：“我一定交代，一定交代。”
陈长滨的交代，涵盖了方方面面：
为了打击校党委班子跟他不和的李成功老师，他炮制了李老师的桃色绯闻并授意政教处主任肆意传播，导致李老师最终被调离。
因性骚扰不成，压制王红云老师，刻意撤销了去年全国优秀教师候选提名。
逼迫物理组张云山老师修改论文，强行把自己作为第一作者。
为了职称和获得校长职务，先后向市教育厅组织部长李占山送礼叁拾万元。
从老校区改造工程上，收受绿野地产三百万的礼金红包；
学校自建商品房，为分房名额，收受吕四平、杨华、肖艳、闻丰等人贿赂款合计四百万元。五百克金砖两块。
与肖燕、政教处副主任武华妮、黄昌瑞三人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
与龙飞娱乐城老板关系密切，接受其二十万礼金，特招其亲属子弟入学。
学校食堂承包，收受龙飞娱乐城老板五十万礼金。
为给自己侄子平事，通过马月霞向张二强行贿三十万。
收受政教处长贿赂款五万元。
指使党委成员处处与管一民校长唱反调，架空他的权力，让他事实上处于退休状态。
包养高二女学生做情妇。
提拔黄昌瑞做财务科长，通过做假账的方式，贪污学校经费三百万元；
超标高配用车。
用校食堂承包收入中饱私囊，贪污食堂承包款总计二百六十万元。
陈长滨收受贿赂合计在一千四百二十万元左右。根据工作组搜集到的证据以及他自己的供述，省教育厅党委直接把他双开然后移送检查机关处理，等待他的恐怕是后半生的牢狱生活。省实验中学不可避免的成为舆论的焦点，大家不禁要问：为什么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官员，能够成为巨贪，一千四百多万的金额，对于普通人来讲，够上天文数字了。我们的监督监管体制怎样才能有效的发挥作用，杜绝此类问题的发生？这不单单是官僚机构的考虑，也应该是全社会每一个人都该考虑的。虽然有检举揭发，为什么没有对贪官污吏起到震慑作用？
作为陈长滨事件的后续震荡，省实验中学清退了肖燕、武华妮、黄昌瑞三人，黄昌瑞因为也涉及侵吞挪用公款，被提起了刑事诉讼。市教委组织部部长李占山，本处在往上发展的关键期，因为收受贿赂包括后来查出的更多的贪污受贿事实，把他直接送进了省模范监狱。马月霞涉嫌巧立名目公开索贿，被双开后另外立案调查。张二强涉嫌包庇和为马月霞创造受贿条件，行政记大过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级别连降，调到了大学城派出所做普通干警。
飞龙娱乐城老板在马月霞案子以及陈长滨案子中都被卷入，就在市公安局准备彻查飞龙娱乐城的时候，省厅对这两个案子做了指示，核心思想就是注意案子的影响波及范围，要保护民营资本在我市的良好发展氛围。于是新上任的市公安局长王青江便会意地停止了对飞龙娱乐城的调查工作。但是王青江留了个心眼，在停止调查前还是要求省厅下一个公文，于是省厅在百般无奈之下，出了一纸公文，算是王青江手头的小小护身符。
王青江和张二强素来不和睦，虽然面上过得去，但是每个官员都是肚子里面长牙的角色，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把张二强狠狠的踩到了地上，除非出现奇迹，张二强的政治生命就算结束了。
大学城派出所长程伟忠，曾经受到张二强的公开侮辱。一次表彰优秀干警大会结束后，市局宴请优秀干警，程伟忠是受表彰的干警之一，因为给张二强敬酒迟了，于是被张二强当场泼了一杯酒在脸上，从此两人便有了过节。本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则，程伟忠投效了王青江，在王青江的保护下，程伟忠的从警之路走得还算顺利，如果没有张二强的从中掣肘，可能会更平顺。
张二强灰头土脸的来大学城派出所报道，第一天就吃了瘪。他愤愤地威胁程伟忠说，如果我还在台上如何如何。程伟忠哈哈一乐，说道：“现在你不在台上，重新上台？期盼着奇迹吧。”
张二强的所辖片区叫做东风里，是一个外来人口集中，社会关系复杂的社区。活该也是他倒霉，有一次在值班班时被同事们挤兑嘲笑了一通，他心里窝火又发不出来，喝了一杯茶后便觉的腹内欲火难忍，浑身燥热。于是便借口出去巡视，去了东风里的洗浴中心里面。
张二强死的那天下午，是初夏的下午，天气不算太热，雨水时断时续的下，没有停下的迹象。他赤条条的死在了一个女服务员的肚皮上。法医鉴定结果是情绪激动导致心脏病发作。作为一个破坏干警形象的典型案例，市局在内部做了通报，对外严密封锁了消息。
警察在上班期间死了，没有被评上烈士，他的亲属从遥远的山村里面赶来领取骨灰的时候，跟市局相关科室纠缠上了，他们也怀疑张二强死的不明白。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没说什么，把他们领进了会议室，打开投影后，张强赤条条的丑态便被展现在家属面前。家属们一个个羞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脾气急躁的，恨不得把他的骨灰直接扔掉。
张二强的死这是后话。
实验中学管一民校长也受到牵连，虽然他一辈子清廉，爱惜名声，但是因为对学校管理不力，他被免职了。省教育厅直接把教育股长林新源派来担任校长和书记，工作主要有是肃清陈长滨的流毒，尽快恢复学校的教学秩序。
林新源的到来为省实验中学带了清新的气象，先前的校舍分配方案重新进行分配并公示，清退了部分涉入陈长滨案较深的教职工，学校食堂重新招标并公示。重新组建了学校领导班子，从此省实验中学丢掉包袱，轻装向前了。
王红云老师被成功挽留下来，肖路远和顾同新两人被开除。高一二十三班虽然还在实验楼里面，发生的转变是巨大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五月，北方的天说热不热，说凉不凉，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就要开始了。高一二十三班的同学们也都开始为运动会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