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手世界（15）
千秋节后皇上倒是来了棠梨宫几次，却只是说了会儿话，并没有留宿，气得她绞断了帕子痛恨左晞不识趣。
连带着最近月事都不顺，痛得她心中更觉晦气。
但她没想到的是，最晦气的还在后边呢！
孙思琪在御花园赏菊花偶遇了皇上，皇上眼熟她头上的蝴蝶宫花，便聊了几句，没想到这一聊就聊到了龙床上。
不仅如此，第二天孙思琪就进了嫔位，成了一宫之主，和白愉平起平坐了！
白愉一想到是因为那该死的宫花，更是将左晞恨透了。
“好你个白惜柳，以前在家你处处压我一头，你是嫡，我是庶，也就罢了。如今我进了宫，成了娘娘，你还要三番两次地跟我过不去，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随后屋内一阵叮了哐啷的动静，惠儿躲到了一边生怕撞了枪口。
又怕她想起前事，甩锅给自己，只得暗暗在心里吐槽:当初郡主倒也送了宫花来，可您不是非得留到家里吗，这会子倒是怪起琪嫔靠着宫花上位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左晞自是不知道宫里这番变化，只因头一天宋云霞递了帖子，所以今天她就带了一些礼物去了宋家。
除了当年抓周礼上闹出的笑话，宋夫人对她印象很好。当然，左晞这些年的礼物还有玉米须茶和冰皮月饼也功不可没。
不过，左晞却觉得有时候她对自己笑得太过于殷勤了些，总感觉那笑容背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客套话说过，宋云霞这才“姗姗来迟”，左晞见她面色疲惫心里正纳罕着，就见她对着宋夫人请安时身子略微颤了颤，虽不明显但还是被左晞看了出来。
原因无他，只是最近郑氏老给底下的姨娘立规矩，连着没有生育的老姨娘也跟着遭了殃。
这种在主母面前身子会不由自主地颤抖的模样她见了太多次了。
她倒是同情那几位被白愉殃及的无辜人，可郑氏这么做也是为了替自己出头，倒叫她不好替她们说话。
反而是白悦知道过后，特意还来跟她说了些话。
更让左晞觉得自己当初太过冲动，所以才造成了今天这副局面。
所谓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也不在乎如是。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学到的又一课。
又说回到宋云霞身上，落选是断了宋延威的野心，所以现在爹不管;生母怀了孩子，不暇顾及，这是妈不爱;府中又要多庶子女，这是主母之恨。
选出那般的夫婿，既是亲爹拉拢势力的手段，也是主母的报复。
左晞很难不带入自己地去想，宋家夫妇这么热切地希望自己嫁过来图的不就是她相爷千金的身份，以及她为白家创造的名声吗？
亲生女儿失去了利用价值尚且如此，那她这个未来儿媳妇呢？
更何况还有原来的白惜柳的前车之鉴，所以她很难不去怀疑。
辞了宋夫人，左晞跟着去了宋云霞院里坐坐，话虽说是她的院子，实际上不过是划出一个院子让三姐妹住在一块，如今老大嫁了，老二快了，明年就该轮到她了。
说起来，白悦先她定亲，却比她后出嫁，可见这时间赶的。
这定亲也是有讲究的，像她这样的贵女一般十岁左右就定亲了，剩下的几年就是备嫁。若是家里重视，为了表示娘家重视往往会多留一两年。
丫鬟端了茶来，宋云霞赶着缝嫁衣实在顾不了许多，只得一边绣着一边跟她聊天。
左晞不想提她的婚事，索性说起了之前街上偶遇的事。
“先前我倒是听说过那春莺姨娘，不过直到那天才终于见着了真人，听说你大哥对她很好？”
宋云霞点了点头，脸上神情有些复杂:“我觉得……大哥很喜欢她。”
左晞懂她想说的意思，毕竟人家原本该是正头娘子。
“我瞧着她也跟别人不太一样。”左晞感觉到了她有些紧张和防备，心道，该不会是宋夫人派了人过来偷听吧？
于是也不敢害了她，只得聊了些不痛不痒的东西。
从宋府离开，回到白家给郑氏请安，左晞说起了千秋节偶遇一事，又说了宋云霞觉得宋烆很喜欢春莺，故意提了提春莺看起来不像个姨娘。
郑氏心里一直有一把秤，这个秤的底线就是绝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叫春莺大嫂。
所以她要赌，赌宋烆会为了得到外家的支持而选择娶外家表妹，赌宋延威会为了搭上右相这条船而逼迫亲儿子成亲。
若这一切都真的发生了，她就只能选择一条逼不得已的路了。
过了几日，白愉想办法让人给右相递了个信，添油加醋地告了左晞一状。
左晞便趁机跟右相提出去城外的寺庙礼佛，借口就说养病，以稳住白愉。
郑氏也只好配合，暂时放过了婉姨娘。
很快，白愉承了宠，第二天便去了孙思琪新搬进去的怡春宫拜访，阴阳怪气地损了她一番。
白愉在回去路上更坚定了一件事，左晞就是自己富贵路上的拦路石，此人一天不除，她就一天没有安宁日子。
为了避开白愉，左晞连生辰都是在寺院里过的。
白博思搞不懂为什么姐姐身为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却要为了宫墙里的那位小主，连生辰都不能在家过。
于是偷偷拉了宋煜去寺里探望，不巧却正好遇上刺杀，好在宋煜带了路威，及时将人救了下来。
“姐！你没事吧！”白博思赶紧跑过去一把把她抱住，“我就说不该来这吧，你们都不听我的！”
说完一头扑进了她怀里大哭了起来，左晞惊魂未定又被他这一哭弄得手足无措，好在宋煜能镇住场面，一行人速速返回了城中。
对外只说郡主休养归来，将遇刺一事隐去。
当晚左晞只对0576说了一句话:“我的确不想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但也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手取我性命。”
因着这一份救命之恩，白家终于对宋家松口了。
快到新年的时候左晞就听说宋烆与外家表妹定了亲，那姑娘端庄大方，在外素有薄名，还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过了几天除夕，白家一行人进宫拜年，白博思因为没有名额，郑氏又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干脆就把他送回了娘家宁国公府。
宴会的前半段倒是和往年一样，左相和那王爷因为千秋节的是虽然恨透了左晞，却也不敢再正面冲突。
后半段却发生了一件事，琪嫔中途出去透气后回来突然晕倒了，经太医诊治，她已有身孕两个月。
左晞出宫时回头望了一眼大雪之下红墙碧瓦，心道，该变天了。
得知孙思琪有孕反应最大的就是白愉，她坚定地认为一定是左晞八字与自己相克，此患不除，她永远也做不了人上人！
回到白府依照惯例还要守岁，老人年纪大了倒也不强求，白博思在外祖家和同龄人折腾累了，也已经回去睡了。
白悦想去看看赵姨娘，于是找了个借口走了。
两人围着炉子就这么守着，白博雅坐在一边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想着北方的雪灾、偏远地区推广作物的难题还有前些日子妹妹被刺杀的事。
那日送她们进宫时，他就因为宫花和手镯的事对左晞提醒过。
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孙思琪因宫花承宠怀孕，白愉嫉妒生恨联合十三皇子刺杀左晞。
左相是五皇子党，十三皇子是五皇子一母同胞的弟弟，还是他的心腹。
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他再想替妹妹报仇也只能暂时蛰伏起来，等待恰当的机会。
翻过这夜，外边传来新年的钟声，屋子里的人互相道完吉祥话，也就各自散了。
左晞和白博雅走到岔路口，正要分别，左晞却突然叫住了他，心里也想过要不要把计划告诉他，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却只问了一句。
“二哥，我们永远都会是兄妹对吗？”
即使我会从白家独立出去。
白博雅闻言一愣，又想起白愉，以为她是担心白家会在她和白愉之间二选一。
于是上前隔着帽兜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自然，我们永远会是一家人。”
转眼到了立春，白悦及笄，左晞作为赞者，白愉特意从宫里送来东西作为赞礼。
仪式上左晞替她梳头、正笄、取衣服、去笄换钗、换大袖礼服和钗冠、奉酒，随后是正宾为她取字。
她看着她一路成长，从小时候的摩擦到长大了的和解，这种真实的变化有一瞬让她忘记了，这不过是个精心设计的游戏世界。
离开时，左晞在旁边看见了来观礼的钱育林，想起再有三个月白悦就要出嫁了，一时不免有些唏嘘。
他虽来了却站得远，看向白悦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那日紫宸殿中八分不动的右相。
刚一移眼就跟宋煜对上了，想起他那对父母，左晞心中又是一叹，朝他点点头往别处去了。
宋夫人这回来不仅是来观礼的，还是来请郑氏和左晞去下个月宋云霞的婚礼。
按照对方的官职，右相夫人到场绝对是给面子的。
宋夫人这么做倒不是给宋云霞给宋家挣脸面的，而是宋烆已经定了亲，现在该是白家表现诚意的时候了。
若郑氏真有心结亲，接了帖子，参加婚礼是对外释放信号的最佳时机。
宋煜借着白博思的方便去了兰芷院，也跟左晞提了这件事。
左晞自然是答应了，她同情宋云霞的未来，也愿意替她留一条退路。
三人聊了几句，白博思找了个借口去前边看热闹，屋里就剩下了左晞和宋煜。
“你，好像不太高兴？”
巧珠送上了茶，接到左晞的示意，带着屋里的下人退了出去。
“白悦今年就要嫁出去了，再过几年就该轮到我了，可我并不想嫁人。”
宋煜端茶的手僵了一下，故作镇定地喝了口茶，似乎随口一问:“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
左晞也并不想瞒他，至少，如果郑氏真的想和宋家结亲，她也的确需要宋家的兵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上一次的刺杀之后她想得很清楚，哪怕有白家和皇帝的偏爱也不能让保证她的安全。
她可以用嫁的方式和其他途径换一份保障，但她也该跟宋煜说清楚。
“并不是突然，我从小就想像二哥那样四处游历。也并不觉得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只井里的青蛙，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整片天空。”
宋煜将茶搁到一边，垂下了眼，神情有些失落:“女儿家不比男子，你身体又不好，若是和他一般，白夫人一定会心疼的。”
“所以我希望……”左晞顿了一下，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她必须说清楚，“我未来嫁的人，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宋煜猛地抬头看着她，难以置信她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你嫁人就是为了给白夫人一个交代？就是为了能去游历？”
左晞闭了闭眼，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渣女，仗着对面那个人一定会跟她成亲——哪怕是名声不好的白惜柳，他也同意了，而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她试图委婉地跟他说清楚这件事，在她看来，宋煜还小，等自己结束了游戏，他还有自己的人生，自己不能耽误了他。
“不是每一段姻缘都是因为相爱，你该明白的，就像云霞姐一样。”
“我不明白！”宋煜生气地拍案而起，那是左晞从未见过的样子，在她跟前，宋煜一直以来都是个乖巧的小白圆子。
“至少我原本以为，我们的姻缘会是你情我愿，真心相爱的！”
宋煜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比她小两岁的事实，为什么总是把他当孩子看待？
为什么总是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你不懂，你该懂？
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喜欢一下自己呢？
他气狠了，也顾不得什么了，像一只终于露出尖牙利爪的幼狼，企图让对方受伤来改变对方对自己的看法。
“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是怀化将军的儿子，宋家养育了我，即使我不入军营也会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宋煜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陪你去游历的，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去远处。”
说完拔腿就想走，只是才迈出了一步，左晞就叫住了他。
“宋煜，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闭了闭眼，从前他不愿意在她面前承认的事，现在却不得不承认了:“是，也许是从抓周礼那天就命中注定的吧。”
左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倔强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有等到身后人的回音，宋煜忽然睁开眼大步迈了出去，一阵料峭的春风吹拂过脸庞，还带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若你真的喜欢我，也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