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穿越女的四爷情结
雍亲王徐徐饮了热茶,又抬头看了看卿云如常红润盈盈的脸颊,目光和蔼地问道:“你们姑嫂可是生了什么不快?”
卿云一愣,旋即心中了然,想也知道欣月那个大嘴巴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诉苦呢?便莞尔一笑,语气清和地道:“阿玛,时儿方才一直在女儿房里呢,女儿只是怕有碍欣月闺誉,才叫她不要进来的。哪儿想到一转眼,眼睛红的倒像只小兔子似的。”
李福晋瞅了一眼欣月,心中愈发不喜,只是现下四爷在侧,而且大有为欣月说和的架势,她自然不能违拗爷的心思,便温柔地微笑道:“莫非是方才传话的丫头说得不清楚?怎么倒是把这孩子给委屈哭了?”
雍王“哦”了一声,便道:“她倒不是因为这事儿。”说着,低头饮罢了茶水,又道:“既然没生什么嫌隙,就好。”
欣月也急忙摆手道:“我本来和二嫂就没有什么嫌隙的!”
卿云眉梢一动,没什么嫌隙?!这丫头倒是撒谎连眼睛都不眨。那么盛熙满月前,是谁在自己院子里乱砸一通,大骂一通的?
欣月似乎是察觉了卿云别有深意的眼神,脸上露出一抹羞愤的神情,但随即却咬牙低下头求,朝着她见了一个整整齐齐的万福,低头恭恭敬敬认错:“之前是欣月不好,是欣月太任性了,还请二嫂宽恕。”
卿云挑眉一笑,温温吞吞地道:“难为你这般有礼了。”——这话说得温柔,却容易叫人听着觉得讽刺。
欣月嗖地脸颊涨得通红,红红的眼睛里透着愤愤之色。
雍王轻轻搁下珐琅茶盏,重新捻着手上的蜜蜡佛珠。摇头道:“雅思哈这个女儿,规矩学得的确一塌糊涂。回头,我叫你嫡额娘赐个教习嬷嬷过来!她的规矩——的确该好好学学了!”
卿云立刻莞尔笑道:“阿玛说得极是。”——当初也正是因此,才把温嬷嬷送去教导欣月的。温嬷嬷规矩好,而且难得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可这般温和的人,还不是照样给傲气十足的欣月给撵回来了?只是这次阿玛要赏赐教习嬷嬷——听他的语气。只怕十有八九得是个严格的。只是不晓得。欣月能不能受得了。
欣月听了,却甚是欢喜,脸颊红红的。她急忙朝雍王见礼,举止很是乖巧玲珑,嘴巴亦是甜甜的:“多谢四爷,欣月一定会学好规矩的。”
雍王淡淡“嗯”了一声。便转头看着李福晋,眼底的神情蓦然温柔了许多。他抬手道:“身子重,不要久站。”——便指了指身旁铺了软垫的紫檀莲纹圈椅。
李福晋温婉一笑,便道:“妾身哪儿就有那么娇贵了?”——嘴上如此说着,眼角的笑纹却是愈发洋溢了。身子也徐步上前,优雅地坐了下来,“何况都四个月了。胎相早就稳固了。”
卿云也便紧挨着额娘在绣墩上侧坐了,眼角的余光轻轻瞥了一下欣月。却发现欣月咬着嘴唇看着李福晋的肚子,嘴唇略撅起来,一脸的不爽之色。暗自一笑,端正了身子,便笑盈盈吩咐金盏上些精致的茶点。
李福晋听了,忙吩咐道:“把那盅解酒汤热一热端来。”
雍亲王挥手一笑道:“本王又不曾喝醉!”今日满席上下,虽然来者众多,却还没有敢灌他酒的人。倒是雅思哈,当着他的面喝了足足三大碗秋露白来赔罪,只怕这会儿后劲儿已经上来了。
卿云也晓得阿玛是极自律之人,素来酒不过三,鲜少违背。
李福晋鼻下深吸一口,果然闻见淡淡的酒香,便含笑道:“妾身知道爷不是贪杯之人,只是几日是熙儿满月,爷必然是要比素日里要多饮几盏的,故而一早叫云儿的小厨房熬好了葛花解酒汤。葛花能生津止渴,平复胃气。就算没醉,喝一盏也是好的。”
卿云见阿玛额娘颇似寻常人家夫妻一般,不禁心头一阵宽慰。忽的一抬头,便瞧见了旁边侍立的欣月:欣月的神情竟是透着几分忧伤眷恋地看着她阿玛……
卿云旋即心头咯噔一下。作为一个穿越人士,有点儿四爷情节,本来也没什么。她同样也有这样的情节,所以很高兴她有这么个外冷内热的四爷爹。可欣月才十六,她阿玛也都已经三十九岁了!在这个时代做父女都绰绰有余了!!
可换个角度想,在雍王府的后院里,同样也有才芳龄十八岁的年福晋深得阿玛喜爱!!而欣月也不过是比年福晋小了两岁而已!!而日后,阿玛肯定还会有更年轻的姬妾!所以,年龄当然不是问题!!问题是辈分!!如今可不是大清刚入关的时候,姑侄共侍一夫都是寻常!!
卿云也更明白,她阿玛喜欢的是温柔小意、静顺婉约的女子,她额娘是这个性子,年氏就更是柔婉楚楚,可欣月……无疑是不搭边的!所以这种事情,绝无可能!
若这事儿搁在一个理智占上风的女子身上,那她一切担忧将不再是担忧。可欣月的性子……貌似有几分聪明,可本质上却是个缺乏理智的!否则也不至于将敢打净园的脸面,生生将温嬷嬷给撵了回来,后来更在自己院子里大骂撒泼……
雍王目光下移,露出平常所没有的柔和,看着李福晋的肚子,轻声道:“以前你怀着弘时的时候,孕吐得厉害,没想到如今竟是如此安稳平顺。”
李福晋那带着金掐丝珐琅护甲的手轻轻覆在腹间,声音愈发柔婉得若秋水一般,“许又是个丫头吧,就像当年妾身怀云儿似的,安安稳稳便降生了。”——不像后头几个小子,总是折腾她。
卿云却瞥见阿玛眼底划过一丝叹息之色,心中暗道,额娘的这一胎,阿玛终究更盼望这是个儿子。
不过那叹惋也只有短短的一瞬罢了,雍王含笑道:“像云儿一样,平平安安也好。”——他重视子嗣,但心底里也很喜欢娇嫩可人的女儿。
李福晋那一脸幸福的样子,终究刺痛了欣月的少女情怀,他眼底有些湿润,死死咬着自己发白的嘴唇道:“有四爷如此厚爱,李福晋一定会平安生产的。”——卿云听在耳中,竟生生咀嚼出了嫉妒的味道。
欣月又强撑着笑容,安慰道:“我额娘也是和李福晋差不多年纪的时候生了我。”
李福晋却皱着眉头,有些不悦,便横眉瞪眼道:“满口都是‘我’呀‘我’的,当真是——”话说到半截,李福晋顾忌着四爷在身旁,便生生咽回了后头训责的话。
雍王却颇有几分宽容,他轻轻拍了拍李福晋的手背:“她生母早逝,继母浅薄,如今规矩缺失,倒也不能全然怪她。”
欣月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满是殷切地看着雍王,那一刻的温柔楚楚,是怎么都瞒不过卿云的。
卿云心下微微一沉,端详着欣月那张娇俏中透着柔情的小脸,含笑道:“你也都十六了,好生学好了规矩,待明年选秀便该指个好人家了。”
欣月一听,原本红润的小脸嗖地白了几分。
卿云一瞧欣月的神情,便更断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便笑着对阿玛道:“这种事儿上,女儿到底年轻不经事,只怕是还要劳烦嫡额娘费心呢。”
雍王才饮了葛花醒酒汤,肠胃里颇为舒畅,便露出几许笑容道:“那是自然。”随后,又道:“回头叫你嫡额娘问问诚王福晋和老五、老七家是否有意。”
卿云颔首,架子头上垂下的穗珠映着从半开的雕花长窗斜进来的晚霞,熠熠生辉,衬得一张笑靥明丽而温婉,素手如玉轻轻抚着耳上的明月珰,唇角含着若暖风习习的微笑:“也是欣月有福气,今年几位叔伯家倒是有好几位堂弟适龄呢,总会有一个看得中欣月。”——她不是还想挑皇子皇孙吗?可事实得看皇孙瞧不瞧得上她!
欣月低头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语不发,只是那脸色愈发惨白了,如一匹存放年久的雪缎,只可惜失了光泽。
“对了——”卿云忽的道,“我记得淳王叔府上嫡福晋和侧福晋都是姓纳喇氏的呢。说不准,能亲上加亲呢。”
雍王微微一忖,点头道:“是了,老七家的弘昕似乎比弘时大一岁,也到了该娶福晋的年纪了。”
李福晋侧睨了欣月一眼,淡淡道:“如此,这丫头的确是颇有福气的。”——心底里,李福晋自然是觉得这种毛躁无礼的丫头配不上皇孙。
卿云看着欣月毫无血色的脸颊,心下微微有些不落忍。暗自叹息了一下,终究她心底里还是希望欣月这丫头能够理智一些,那样才能在这个时代安好地生存下去。在大清朝,是不允许任性的女子存在的。
以她和硕格格的身份,对自己的婚姻,都只能认命。而欣月,也同样没有追求“爱情婚姻自由”的权利!而欣月,终究是太过任性了,也太过傲气了,却是该好好磨一磨了。如今之事是伤心一时,若拎不清,便要毁了她一辈子了。
送走阿玛额娘,已经是傍晚十分了,晚霞灿烂,浓得似血一般,浸染了半壁天空。
卿云站在荣清堂外的月台上,看着欣月形单影只一寸寸远去的背影……倒是心中暗暗放心了几分。方才她一直提欣月的婚事,便是要让她清醒清醒。如今这般模样,心中应该也是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