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怠惰的一杯
“艾尔法勒乔治杜拉斯公爵,这个萨兰德公国的大公。他没有一个君王该有的气量与智谋,但却有着相应的财富与人脉。说直白点,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差不多十年前,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入赘的男人,可能毒死了他的老丈人,兴许还勒死了自己的妻子。没有人知道那间宅邸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总之,那个大宅院里已经没有老公爵的血脉了。新上任的公爵用着不属于他的钱买通了王国的关系,确立了自己统治公国的根基。现在,他就是这法拉亚运河上最大的蛀虫,而他设下的运河通行税每年都在涨。对于付不起路费的商船,他忠实的走狗舰队会把那些可怜家伙的船毫不犹豫的击沉,去喂给海里的鱼,然后再回收他们的商品而王国则对于每年确实增长的纳贡而感到垂涎欲滴,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雇主放纵了手下鬣狗的暴行。”
“即使缴纳了通行费,也难免遭到公爵的敲诈。手里有着大炮的家伙才配谈判,而公爵有,并且还很多。如果您没有能够买通公爵或者王国王族的钱,您还是绕行吧。虽然那会花费数倍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您原本所期望抵达的目的地,但对于只有一次的性命来说,那值得。”
“我明白那些想要在这个时期前往圣国寻求庇护的家伙,那些从阿尔蒂斯特周遭大陆上出现不可名状怪物的传言在近些日子也越发听得传神了。但是人们越是想要通过运河,杜拉斯公爵的行为也就愈发猖狂。依我看,比起那些徒有虚名的怪物,那大宅邸中的玩意才更让人心惊胆颤。”
调酒师将倒着酒的酒杯沿着吧台递给了他吧台前的客人,并且不动声色的收下了吧台上的三枚银币,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转过身招呼其他的客人了。
诺巴底微抿了一口杯中的烈酒,接着掏出烟盒缓缓的给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在烟熏雾绕中,独狼在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他没有多少的时间驻留在这间偏僻的酒馆内,但还是有享用这怠惰的一杯的余裕。
坐落于城镇灰色地带的小酒馆并不会有多么美味的美酒,也不会有小有名气的乐队在台上演奏。但确实有着终生醉生梦死的艺妓在摆弄着身姿,也有着乐于在酒后吹嘘自己在道上所见所闻的蠢货。听着那些醉客的胡言乱语,透过那雾缭向着台上的艺妓投去无趣的目光,诺巴底悄然融入了酒馆之中的一员。没有人会在意一位酒馆中醉醺醺的酒客,独狼就如此潜藏在羊群中,聆听着羊儿们无意间的梦呓,并思考着明日的狩猎。
但一位年幼的猎人贸然踏入了羊群的领地,吸引了独狼的注意,并且愚蠢的惊扰了警惕的羊群。而对于独狼来说,这帮“羊”在年幼的猎人眼中与自己所见的是两码事。羊儿们卸下了平日的伪装,露出了那羊皮之下的獠牙,而年幼的猎人却对此并不知情。
“叮当。”
门铃在这一刻响起,一位年幼的不速之客踏进了这家简陋的酒馆。独狼将目光投向了这位自大的猎人:他身穿着灰黑色的斗篷,留着一头清爽的黑发。还略显稚嫩的脸庞上的黑色瞳孔之中透露着他那名为单纯的愚昧,斗篷下略微传出的金属摩擦声代表着他是一位自大的骑士。健康的容貌暗示着他不属于这片不法之地,但他偶尔流露出的气场大抵则是他能独自来到此处的勇气与依仗。
诺巴底缓缓吐出一口香烟,他伏在吧台上,缓缓的喝下一口烈酒,透过雾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位年轻的骑士。并不是因为某位贵族子嗣的愚蠢行径吸引住了他,而是在那年轻骑士偶尔流露出来的气场之中,蕴藏着某种他熟悉的存在。
但现在不是挑明它的时候,没有那个必要。于是独狼伏在了阴暗的角落,静静的等待并观摩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年轻的骑士在酒馆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那,向着酒馆内部所有的人们仔细的打量着。而这一行为明显惹怒了其中的一些醉汉,在这块不法之地中,并没有什么从事正经工作的家伙,他们并不喜欢被人仔细的打量。而那赤裸裸的目光,可以说是对他们最糟糕的挑衅。怒意在醉汉们之间发酵着,而年轻的骑士并没有注意到这微妙的变化,不喑世事的愚蠢贵族子嗣大多如此。但诺巴底却注意到了那紧贴着侧腰的左手——年轻的骑士并没有想要安静的离开这间酒馆。
“老板,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你是否对盘踞在此地的孩童拐卖团伙有所耳闻?”
听完年轻骑士的话语,醉汉们之中传出了刺耳的大笑。吧台后的老板却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回答年轻骑士的问题。他继续擦拭着手中的酒杯,继续着他的工作。而年轻骑士并不满意自己被无视的这一境遇,他无视了那些醉汉的讥笑声,走近吧台,继续向着无动于衷的老板质询着。而如此的行为也让老板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他摆了摆手,示意让年轻的骑士离开他的酒馆。
“真是不懂规矩啊,小鬼。”
似乎是醉汉之中的领头人讥笑着向着年轻的骑士喊道,他向着一旁的同伴们使着眼色,并接着向着年轻骑士喊道:“酒馆有三个规矩,第一,小孩子不能进;第二,穷鬼不能进;第三,狗不能进。你这一下破了三个规矩了,你说说,咱们老板能有好脸色吗?”
说完,醉汉们之中又爆发出了大笑。而年轻的骑士皱起了眉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放在了吧台上。从钱袋的大小和分量来看,其中的钱币应该不会少,在这一刻,醉汉们之间的眼神又变换了起来。诺巴底见状也只是吁了口气,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示意老板为他再续上一杯。
“我想我有足够的钱来买下那些愿意向我透露情报的人,而且,我不是什么小孩。我再问一遍,有谁对盘踞在此地的孩童拐卖团伙有所耳闻?我愿意花重金买下那情报。”
醉汉之中的领头人摊了摊手,笑着向着他的同伴们投去一个眼色,接着他们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缓缓向着年轻骑士围去。而吧台后的老板只是叹了口气,他将摆有贵重酒瓶的柜子关紧并锁住,接着拉下酒架上的铁板将酒架挡住,最后将手中的抹布扔在了吧台上,自己则走进了吧台后的后门并锁上了门。
对于老板的反应,诺巴底并不觉的奇怪。廉价的桌椅和酒杯,还有老板熟练的动作都在暗示着他早已习惯了酒馆醉汉们的打斗。而早已察觉到这一点的诺巴底也提前让老板续上了满满的一杯,现在,是时候坐在吧台另一端的角落静静的观赏这出好戏了。
“哈哈,真是位慷慨而大气的少爷呢,既然愿意花这么大价钱去施舍我们这群酒客呢。那我们就不怀感激的,接受这位好心少爷的好意吧?”
“喂,我说了,只有给我情报的人,我才会给他报酬。”
“哈!按我说:给老子把钱留下!”
话音还未落,领头的醉汉一拳打向了年轻的骑士,另一名则上前尝试去夺走吧台上的钱袋。见状,年轻骑士只是冷哼一声,他脑袋向着右方一侧便躲过了这一击拳击,并抬起自己的右拳一拳打在领头醉汉的左侧腹。这一拳直接将领头醉汉的身躯打飞,向着一侧飞去,并且撞倒了那尝试夺取钱袋的醉汉。二人向着吧台的另一侧倒去,几乎就要将诺巴底面前的酒杯撞翻,而后者只是一边缓缓的抽着香烟,一边抬起了自己的酒杯,免去了酒杯被两个蠢货打翻的下场。
看着自己的领头人变成如此下场,剩下的醉汉们在这一刻愣住了一会,但这一瞬的机会却被年轻的骑士牢牢抓住了。他优先踏出一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但并没有使其出鞘。就这么操使着佩剑连带着剑鞘,如同长棍一般向着醉汉们挥舞而去,不出两次呼吸的时间,醉汉们之中又有两人倒在了地上。最后剩下的三名醉汉此时这才回过神来,他们纷纷掏出了腰间的匕首和指虎,怪叫着冲向了年轻的骑士。
年轻骑士双眼微微一眯,握着剑鞘的手从下往上一挑,将醉汉手中的匕首打飞,被打飞的匕首死死的插入了天花板。趁着醉汉将自己的视线投向头顶,年轻骑士一个正蹬踢翻了他,并使其将那醉汉身后的两个倒霉蛋一同击翻在地。
至此,所有的醉汉都尝到了疼痛的滋味,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场打斗的结束。最先站起身的是最开始被打飞的领头人,他同样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嘶吼着刺向了年轻的骑士。而后者只是抬起左臂,任由醉汉刺去。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出,醉汉手中的匕首就这么断裂开来。而在他刺中的左臂位置上,在那撕裂的斗篷之下,露出了洁白色的金属盔甲。
还不待那持刀醉汉反应过来,年轻骑士再一次动了起来。他抬起的左臂顺势用着拳背抽向了醉汉的侧脸,并且就着体势扭转了自己的腰身,又将右手握着的佩剑的剑柄一把砸向醉汉的脑袋。在这一击之下,那领头的醉汉直接从吧台的外侧向着内侧翻了过去,就这么两眼一翻,失去了意识。
另一名握着指虎的醉汉这时也冲了上来,年轻的骑士却早有准备。他左手拿起那先前被他扔在吧台上的钱袋,就这么狠狠的砸向了醉汉握着指虎的手背。握着指虎的手被如此拍开,还处于醉酒状态的醉汉也在这一刻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年轻的骑士看准机会,用着剑鞘一把打向了醉汉的脖颈,就这么轻易的又制服住了一个蠢货。
冷光一闪,年轻骑士警惕的向着身旁一个侧身闪开,一把弯刀就这么深深的砍入了实木做成的吧台。弯刀的使用者怪叫着,又是一段没有章法的砍击袭向年轻的骑士。然而醉酒的刀客似乎并没有什么技艺可言,如果有,在如此醉酒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与一名优秀的士卒对抗。年轻骑士轻松的闪避着刀客的攻击,并在最后一次叹息后,用着刀鞘一把打落了刀客的弯刀,紧接着用着一记重拳便使刀客的身躯向着后方飞去,一把撞碎了其身后廉价的桌椅。
在如此一番下来,剩下还能站起来的醉汉也开始酒醒了过来。他们惊恐的看着这位之前被他们小视的“小少爷”。但年轻骑士似乎并不准备就这么让他们逃离这间酒馆,他握着佩剑走上前,向着还有意识的醉汉们走去。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啊!”
“饶命啊,饶——”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年轻的骑士一边皱着他的眉间,一边仁慈的将这些醉汉打昏过去。直到所有的醉汉晕倒在了地上,年轻骑士这才遗憾的叹了口气。看着一地的狼藉,灯泡在天花板上轻微晃动着,艺妓仍然在小舞台上摆弄着身姿,不为这一切所动。年轻的骑士失望的摇了摇头,他收回他的钱袋,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把你造成的损失给结算一下吗?这位小兄弟?”
正当年轻骑士准备离开这间酒馆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年轻骑士惊讶的回过头,他惊讶于自己居然没能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他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伏在吧台前,懒散的喝着杯中的烈酒。
“我可以把你视作他们的领袖吗?”
“他们?这帮乌合之众吗?那可真是个笑话呢。”
年轻骑士警惕的看向了吧台前的独狼,他完全无法从后者的话语和动作之中看出任何的意图。他这一刻才真正注意到了男人的气息,并非男人完全将自己的气息掩藏了起来,而是男人将自己的气息与那些醉汉同化,以至于自己疏忽了这一道微不足道的气息存在。这一切都让年轻骑士开始警觉,那男人虽然身边并没有任何的武器,甚至连男人自己的目光都没有看向年轻骑士自己。但他确实感到了男人的威胁,那威胁不同于他经验之中的任何一次,于是年轻骑士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并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真是一把好剑。”
“你甚至都没有看向我吧?”
“哼嗯,你感觉不到吗?那其中蕴含的力量?看来你还得多学学啊。”
男人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接着他掏出几枚铜币压在了酒杯之下。无视了一旁警惕的盯着自己的年轻骑士,男人坐在他的位子上,甚至连向年轻骑士投去目光的心思都没有,一脸满不在乎的为自己点燃了一根香烟。
“你很危险,我能明白。不论你是谁,请你倒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