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浓烟中，二京冲进屋里，看到令人心碎的一幕。吴家上下最宠爱的小三爷，衣衫零落，半裸在地上，脖子上长长的刀口淌着血，地上已经鲜红一片，鲜血染到了头发，肩膀，还在不停漫延。
“孩子！”二京哽咽，跌跪在地，慌忙去摸他的静脉，还有搏动。他心痛地用吴邪被撕破的衣衫包住伤口，又迅速脱下外套，裹住吴邪，抱起他跑了出去。
王盟和坎肩儿已经剪断墙头的铁丝网，搭好了人梯接应，纪先生的车停在墙外的树林中。
吴邪被迅速抱进车里，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吴家。
所有人紧张地围在吴邪房里，没有人说话，默默看着周医生忙活。
周医生向来临危不乱，可是看到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被害成那副模样，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忍不住几次侧过身去抹眼睛。
坎肩儿咧着嘴，哭得鼻涕都挂不住。王盟眼睛红红的，搂着坎肩儿。
吴二白坐在一边，脸上乌云密布，手里紧紧捏着烟斗，捏到指节发白。
吴邪失血过多，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似乎不属于人间。看到周医生停止了动作，坎肩儿第一个忍不住。
“周医生，小三爷他，还有救吗？”
周医生没有回答，转过身去看了看吴二白。
“二爷，需要输血。”
吴二白会意，挽起袖子：“来！”
王盟和坎肩儿冲上去。
“二爷，使不得！”
“二爷，抽我的！”
“糊涂！”吴二白瞪了他们一眼，“一边儿去！”
周医生解释说：“小三爷的血型，咱这群人里，只有二爷与他相符。”
“那，其他人呢？我们把其他人都叫过来！”
“来不及查验了，小三爷等不得了！”
鲜血，从吴二白的血管里抽出，又输送到吴邪的体内。
也许血浓于水，也许舐犊情深，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再多的词句，都无法定义这份亲情。
“差不多了，二爷。”
“再抽，我还撑得住。”
“可以了，”周医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安慰说，“知道你豁的出去，够啦！”
看到周医生表情轻松了些，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吴邪是被噩梦惊醒的。陈默群狰狞的脸在梦中无比清晰，他笑着拿出匕首，划破吴邪的脖子，又刺穿了林楠笙的心脏。
“哥……”
吴邪微弱的声音在寂静中使人格外心伤。他额头沁满了汗，在黑暗中恐惧地睁开眼睛，不知身在何处。直到王盟冲过去握住他慌乱的手，他才明白过来。
几乎与他同时，远在香港的林楠笙独自与黑暗对视。
这已经是他到达香港的第二十天，他刚刚出院，住进了老师为他准备的一处住所。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达香港的，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不告诉他。
林楠笙思忖多次，推断着各种可能性，都被他一一推翻。
知道他受伤的，只有一起被袭的人，和小邪。
小邪……
难道……
不可能，林楠笙打断思绪，心烦意乱。
黑暗中想起吴邪剔透的眼睛，和对他说的最后那番话，他的内心不可抑止地，开始疯狂想念。
林楠笙出院后，与顾慎言一起，参与重建香港站。很快，新的站点重新运行，林楠笙也开始执行新的任务。
距离师生离别，不足两年，而林楠笙的成长是惊人的。顾慎言留着私心，想让林楠笙一直留在香港活动。上海站的站长王世安多次发来密电，要求林楠笙尽快回到上海去，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电文来来去去，拖了大半年的时间。林楠笙并不知道上级之间的暗箱，香港的形势也令他心焦。这里是敌占区，虽然已没有了硝烟，街上到处是飞扬跋扈的日军，抬眼可见的处处是中国人的屈辱。
林楠笙一腔激愤，他愿意尽己所能，哪怕牺牲就在眼前，他也会毫不犹豫。
只有在午夜惊醒时，想起小邪明媚的脸，心里才得到一刻安宁。
再次回到上海，已经是一年之后，林楠笙已升任行动处处长。到上海站报过到之后，他就像插上了翅膀，迫不及待地驱车赶往吴家。
一年多没见，不知道他的小邪，一切都还好吗？
车子拼命飞驰，依然赶不上林楠笙的急切，他的心，早已飞到吴邪身边。
时值初秋，离吴家不远的竹林中，有三个人的身影。其中两个正在挖笋。
“哎！王盟，你等会儿我啊！你……唉！我又输了！”坎肩儿有些气急败坏，他扔下竹篮，跑到王盟的竹篮边抱起几颗笋就跑。
“哎？你干吗呐？！你放下！比不过就偷是吗！”王盟一边挖一边喊，“小三爷！他偷我的笋！”
不远处，吴邪正裹着斗篷，半躺在土坡上，嘴里衘着细细的竹枝。他看都没看他们，懒洋洋地说：“谁多谁赢，偷的，也算。”
王盟一脸黑线，坎肩儿乐得要上天。
“快点啊，”吴邪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还有十分钟。这次谁输，谁背我回去。”
王盟还在老老实实地挖，他倒是不觉得背小三爷回去，是个多大的惩罚。反正不管怎样，小三爷开心就好。
坎肩儿却像个孩子一样，不知哪来那么强的胜负欲。挖的带劲，偷的也带劲。
“小三爷，冲咱们这么挖下去，这小片竹林都快被翻了个遍啦！”王盟笑着说，“咱都连着吃了一个月的笋了，吃的大家往地上一戳，浇点水，都能长成个竹子了！”
“那行，回去就把你戳院里，你要不长成竹子，下次就让厨房炖你。”吴邪面无表情地说，又看了看表，打了个哈欠，“还有五分钟。”
王盟呵呵地笑，看着小三爷的样子，有几分心疼。他心思细一些，多少能体察出小三爷的情绪。他知道小三爷寂寞了才会折腾他们。
自从吴州抗日形势好转，吴二白就回去重建吴家大院了，吴家的根基毕竟还在吴州，能够重建是件喜事。而上海这边也有一些生意需要打理，虽然不多，也是必须要有人主事的。
吴二白将吴邪留在了上海。他身边有周医生在，吴二白比较放心。至于那个姓陈的汉奸，纪先生集中派了几次人手进行刺杀行动。虽然都没有成功，那姓陈的还是比较惜命的，从此一直窝在日军大本营，再也不敢冒头造次。
“时间到了吗？”王盟喊了一声，“不是就五分钟了吗？小三爷？”
吴邪没应声。
王盟走过去，不禁失笑。
吴邪枕着一只胳膊，发丝在风中轻轻颤动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