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说吧，想要我，怎么处置你？”

    王世安靠在桌边，抱起手臂看着林楠笙。

    “我服从安排，站长。”林楠笙的脸色恢复了平静。

    “林楠笙，你不要以为，回来领个处分就算了结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有多大的风险！”

    林楠笙低着头，没说话。他波澜不惊的样子令王世安莫名涌起一股嫉妒。他年纪轻轻，遇事沉着冷静，反倒显得他这个站长不够深沉。

    “林楠笙，你无法无天的，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站长就是个摆设？”王世安靠得不能再近，“是不是？”

    林楠笙慢慢后退半步：“不是。”

    王世安上前紧逼着他：“不是？你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无故消失好几天，你把我放在眼里么？”

    “对不起，站长。我……”林楠笙手指在裤边轻轻抓了抓，他并不想寻找托辞，可是这几天究竟做了什么，更加无法向站长坦白。

    “行，”王世安从他脸上看出些许歉疚，心里舒服多了，就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可能有难言之隐，你做了什么我不问，但是，”王世安的胳膊搭住了他的肩，语气又变得亲昵，“我的林大队长，你能不能别老给我出难题？”

    林楠笙抬头看了一眼王世安，站长似笑非笑，却是一脸亲和。

    “我倒是不想处分你，可全站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让我怎么办？”

    他又理了理林楠笙的衣领，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的下颚，林楠笙抬起头，身体站的更加笔直。

    “再说了，你作为队长，无故消失了好几天，以后还怎么带队啊？”王世安的手又在他的上衣口袋处流连，“你手下那几个小子，可没一个省油的灯，我都替你急。”

    “站长，我接受处分。”

    “哎呀，你看看，这里又没别人，你别老这么紧张。”王世安笑容可掬地拍着他的肩，“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还不知道你？我们林队什么时候擅离职守过？知道你肯定有难处，才不得已违反纪律，对不对？”

    看林楠笙略带吃惊，王世安有种尽在掌握的感觉，抑制不住心底的得意。

    “林队长这么能干，我实在舍不得罚你。可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真的是……”他挑着眼角瞄了一眼林楠笙，林楠笙神态自若的脸上，添了些许感激。

    王世安觉得目的达到了，心里都是怡然自得。他不在乎林楠笙有没有违反纪律，也不在乎他究竟去干了什么。他只是想看到，林楠笙在他面前低头的样子，歉疚的样子。让林楠笙听从他，感念他，这比什么都令他亢奋。

    “要不，关你三天禁闭，行吗？”王世安故意用了询问的口气，“你就当休息休息。”

    林楠笙的眼底印着王世安微笑的脸，他愣了片刻，终于也冲着站长笑了笑：“谢谢站长。”

    “好了好了，别站着了。”王世安心里开了满园鲜花，他搓了几下林楠笙的后背，“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领罚。”

    “是。”林楠笙一个立正，敬了个礼就出去了。王世安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笔挺的背影，回响着手心触碰到他时，那让人陶醉的温度，心里洋洋洒洒地，像透进了整个春天的阳光。

    深秋已至，风冷得刺骨。经过那次打击，吴邪一直病体恹恹。洪云墨始终小心关照着，请了医生来，也医治了二京的腿。可是吴邪的病本来难治，医生毫无办法，只说注意休养，不可劳心劳力，就再无他话。

    洪老板知道女儿收留了吴家的人，气得差点掀了桌子。洪云墨虽是个女孩，性子却刚硬得很。她不顾父亲反对，也不管日本人和汉奸如何搜捕吴家人，硬是凭一己之力，不断给他们送粮送药，还时常带来报纸，供他们查看最新消息。

    吴二白对这位洪家小姐感激不尽的同时，也是默默感叹。洪老板一向胆小怕事，谁知竟生出了这样有勇气有决断的女儿。

    如果小邪……唉，算了，吴二白在心里叹气，这个时候了，生死都还难测，还想什么终身大事。

    经过各条线路上传来的信息，吴二白已经知道，是汉奸在日本人的指使下，袭击了吴家。吴家在吴州根基深厚，不管是心存忌惮的，还是多少有些仇怨的，很容易被煽动。而将吴家连根拔起，等于动了吴州商界的半壁江山，对日本人来说，是喜闻乐见的。至于寻个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幌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洪家不能久留，吴二白早已将暗语登在报上，他一直在等。一方面是等小邪的身体好些，另一方面，也在等纪先生做好安排。

    终于在一天清晨，吴二白接过洪小姐带来的报纸，找到一则寻人启事。

    纪先生已经安排好一切，明晚会有一条航船，带他们离开吴州。

    洪云墨得知后，沉默了半晌，暗自苦笑。徘徊了一阵，趁着别人不在，悄悄来到吴邪的床边。

    为了尽快恢复，吴邪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此时他正闭着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洪云墨静静看着他像明月般醒目又静谧的脸，几乎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吴邪微锁着眉，发梢卷曲着落下，似在亲吻着他的额头。

    洪云墨很想一直这样看着他，可吴邪的睫毛一动，睁开了眼睛。洪云墨像被一瞬间的明媚光线刺中，慌了神。吴邪的目光，是她此生见过的最难忘最夺目的风景。她多希望，可以一直沉溺在他的目光里。

    可是他就要走了，洪云墨悲从中来，顾不得矜持，迎着他的眼神，坐在了他的床边。

    吴邪没有惊讶，微笑着看她。微锁的眉渐渐舒展，挺直顺滑的鼻梁，让人好想触摸。

    “吴邪，”洪云墨轻唤一声，“你还疼吗？”

    “好多了。”吴邪笑着，慢慢坐起来。

    “吴邪，”洪云墨突然哽咽，“你明天，真的要走了吗？”

    吴邪见她哽咽，收住笑容，点了点头。

    “洪小姐，我知道一句感谢太轻了，可我……”

    “不必谢我，”洪云墨摇着头，直接打断他，“我心甘情愿，我倒是，要谢谢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成全我自己。”

    吴邪愣住。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知道洪小姐对他有意，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位姑娘藏的心思，比他想像的更加厚重。除了送出来又被坎肩儿还回去的手帕，她从来没有当面向他表白过什么，而刚才的这番话，也是直到离别才肯说出的吧。

    洪小姐的自尊和通透使吴邪震动，他很怕面对这样的局面。如果是胡搅蛮缠的人，他有的是办法，可偏偏这位洪小姐如此可敬。吴邪的内心只有尊重和歉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吴邪，你能不能别再叫我洪小姐？”洪云墨红着眼睛，视线一刻不离开吴邪的脸，像要把他的容貌刻进心里。

    “你，可以叫我一声云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