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吴邪被二叔一直拉到了刑房。门被一脚踢开,血淋淋的林楠笙,一下子出现在吴邪眼前。
“你不是闹着要见他吗?”吴二白忍痛看着惶惶不安的侄子,“让你见个够!”
“来人!”他冲门外吼了一声,一名撸着袖子的护院跨进门来。
吴二白的话如晴天霹雳:“打,一直打到死!”
“二叔!”吴邪像被扼住了咽喉一样呼吸困难。
皮鞭立刻开始呼啸,一下下响在耳畔。林楠笙身体绷紧,咬紧牙关强忍着。被绳索勒出血痕的手腕,由于过于用力,任绳索勒得更深。
他不能喊,小邪看到他这个样子,会受不了的。林楠笙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汗水混合着血,浸湿到发梢。林楠笙不敢看小邪的眼睛,他知道小邪的心,比他的身体更痛。
忍不了多久了,林楠笙想,太难忍了。昏迷前,他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念头。
小邪,快离开这里,求求了。
林楠笙的头垂下来,汗滴闪着光,在皮鞭的虚影中,如细小的珍珠般飞落。
吴邪忘记了流泪,忘记了说话,忘记了随时会爆发,夺走他一切生机的病痛。
他突然冲到林楠笙身前,抱住了那副伤痕累累的身躯。皮鞭仍在飞舞,啪地一下,吴邪全身一阵战栗,后背立刻起了长长一道血印。
“小邪!”吴二白吃了一惊,立刻大呼,“停手!”
挥鞭的人吓呆了,小三爷向来病弱,如何撑得住这一鞭子。
吴二白吓出一身冷汗,急忙抱住瘫软下来的吴邪。心里又急又气。
他本以为,林楠笙对小邪来说,只是一个新鲜的玩伴,可以一时排遣寂寞。即便在一起,志趣相投,这孩子也是玩心大,认不得真。
可他刚才的那番话,虽然孩子气,但是句句都分明透着真心实意。
更令他没想到的,他竟然不顾自己,为他去挡鞭子!吴二白咬牙切齿,不杀了这林楠笙,吴家真要毁在他手上了。
“小邪?”吴二白拍了拍吴邪的脸,想确认他有没有晕。吴邪咳了两声,慢慢捂住了胸口。
“怎么了?又胸口疼了?”吴二白的担心盖过了愤怒,“你这傻孩子,可怎么好!你想气死我!”
吴邪说不出话,后背火辣辣地疼。这样的一鞭子,稍微再狠一点,可以要了他半条命。可这鞭子一下下抽在哥哥身上,他该有多疼!
吴邪的心像堵着巨石,他难受的坐在地上,只觉得天要黑下来了,不然怎么这么暗。
一股鲜血没有预兆地涌出口鼻,吴邪被呛住。还没来得及咳出,他就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小邪,小邪!”二叔的声音像从天边传来,飘渺又遥远。很快,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消失了,吴邪渐渐连自己都感受不到了。
“快去叫周医生!”吴二白怒吼。
耳边渐渐又起了嘈杂声,可吴邪睁不开眼,他觉得呼吸困难,肺部像泡着水。他知道,如影随形的病痛,又来折磨他了。
他很想睡,可是心里放心不下,努力睁开眼,看到了二叔模糊的脸。
“二叔。”
“你说什么,小邪?”二叔把耳朵凑过来。
“你别杀他。”吴邪艰难地呼吸着。
吴二白阴着脸,沉默。
“你杀了他,我也活不……”
话没说完,吴邪的声音就像断了的琴弦,只留余音飘散。
漆黑的夜,没有一颗星。众人聚集在吴邪的房里,焦急地等他醒来。周医生坐在床前,时不时把着吴邪的脉搏,脸色凝重。吴二白的脸更是阴云密布,空气像凝固了一样,让人透不过气。
阴暗的刑房里,只亮着一盏昏灯。林楠笙身体疼到麻木,意识若有若无。他不知道自己昏迷后,小邪怎样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什么都听不到。
他已经不再去想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关于他的身份,吴二白一定心知肚明,可他一直没有捅破,而是以小邪为借口。他这么做,确实精明,可是小邪……
林楠笙心痛得闭上眼睛。
片刻后,门外有了些动静,他凝神细听,似乎听到有人倒地的声响。
接着,门被推开,昏暗的灯光中,一个人蒙着半张脸,只露出不怒自威的一双眼睛,直奔他而来。林楠笙一看便知道,那是老师顾慎言的眼睛。
绳索被砍断,林楠笙突然失力,差点倒下,被老师稳稳托住。
“还能走吗?”顾慎言小声问。
林楠笙点点头。
仲夏的风吹过,庭院内的细柳在黑暗中轻轻扭动着腰肢。林楠笙被老师托举着,慢慢爬上了墙边的柳树。
翻过墙去,迅速隐匿到巷子里,林楠笙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小邪,不知这次,是不是永别。
吴邪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午间,才从一阵咳嗽中醒来。吐了几口瘀血出来,周医生才放了心。
“小邪,你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你这病,最怕伤神动气,知道吗?”
吴邪虚弱地点点头:“谢谢周叔叔。”
吴二白随着周医生来到门外,见周医生拧着眉,不免提着一颗心。
“他怎么样?”
“就这么稳着,慢慢会好起来的。可这孩子心思重,恐怕没那么好恢复啊。”
吴二白皱起眉头:“我知道了。”
送走了周医生,吴二白又转身进了屋。看着脸色苍白,静静躺在床上的侄子,心里有几分不忍。可是,他依然认为,该狠心的时候,必须狠下心来。
小邪的目光盯在二叔脸上,用会说话的眼睛询问着,探究着。
“你不用这么看我,昨夜,林楠笙已经被人救走了。”
吴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盯着二叔的脸又确认了一番,才慢慢闭上了眼睛。有泪珠从眼角滑落,吴邪的心,像那泪滴一样,滚烫而来,踟蹰一路,又凉得彻底。
哥,只要你活着就好。
雨季来临,飘飘洒洒的雨丝细细密密地交织着,缠绵着,渐渐又演变为雨帘,扑簌簌落下,激起片片水花。
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吴邪裹着一层薄被,蜷缩在走廊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雨。
院里的荷花开得正好,坎肩儿知道小三爷爱玩,冒雨采了一朵拿给他。
吴邪只接过去,视线仍停留在那雨里,仿佛要盯出个什么东西来。
“小三爷,你看什么呢?这都半天了,一动也不动的。要是我,屁股早就坐麻了。”
吴邪也不理他,发着自己的呆。
完了,坎肩儿心想,小三爷这次病得够重的,怎么连性情都跟着变了?
这要搁平日,小三爷才不在乎病不病的,准跟他一块跑雨里撒欢儿去。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连成了水柱。吴邪伸出手去,让水柱打在自己手心。水花四溅,争先恐后地落下,又急火火地飞出掌心。什么都留不住。
什么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