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腊肉
西市，初一市集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街边的店铺摆开阵势，叫卖自家的特产；同时还时不常就能见到几个贩夫走卒，兜售自己田地里的新鲜瓜果蔬菜。
市集内人声鼎沸，不方便马车通行。
几位年轻“男士”迈着匆匆的脚步在集市上穿行。
光沐和汪氏，连带着身边的小丫头，一行都换了男装。由于市集上人来来往往，这次出来汪氏专门套了两辆马车，偏巧小路上过不了。
男装出行，古代女子出街避免旁人说闲话的基本方法。其实这路上也有不少女子大方在路上行走，但是男装还是相对来说比较方便的。
管家徐力跟着几位主子，脸上的表情略带紧张。
“少夫……公子……”徐力差点说错话，赶忙改口，“前面就是鲜南北鲞铺，再往前有两条街就是丰隆粮油铺。”
“徐管家，你不要紧张，就当是陪着咱们大爷一起出来，叫少爷就行。”汪氏看出了他的紧张，安慰徐力。
光沐没有多说什么，穿越过来两年，自己几乎没有什么机会正式到街面上逛逛，所以看一切都是新鲜的。
这个时代就跟之前想的古代是一样的，古色古香，两边是精致的木质建筑，楼不高；没有硬化过的街面上略带尘土，空气中有泥土的味道；倒是现代社会中的噪音是不存在的，小贩们的叫卖声到处都是，也是一片热闹景象。
虽然是一片繁华景象，但是光沐还是看到周边有零星的一些乞丐，包括摆摊的老百姓，也有很多人身上衣着古旧，有些还打着补丁。
盛世之下，这种事情也真的难免。光沐再一次感慨自己穿越投胎划算是挺幸运的。
光沐眼光一转，突然有了一个别的注意，只不过这件事情可以能需要多仔细思考一下具体的操作可能性。
“楚……少爷……咱们到了，这里是鲜南北鲞铺。”
旁边徐力的话语打断了光沐的思绪，前方正是母亲的嫁妆的其中一个铺子。她抬头看了一下上面的招牌，上面几个遒劲的大字，同时空气中弥漫若有似无的一些鲜香的、略带腥味的味道。
穿越前的光沐是北方人，相对来讲不太爱吃鱼，其实是没怎么吃过这种咸鱼类的吃食，这些味道略有点不适应。
汪氏在一旁压低声音跟下面人交代，“胜儿媳妇，徐力家的，我和楚少爷进去就行，你们在外面等着。如果可以，徐力你去后厨那边探探虚实，但是注意不要让人发现，也别急着找人。”
光沐和汪氏进入铺子里，里面收拾的倒是齐齐整整，柜台内摆放着一些腊鱼腊肉，柜台两边的立柱上刻着一副对联：
南来鲈鱼脍鲜香味美，北往猪羊干酱卤晒腌。
旁边掌柜的正在低头看着手上的账本，店里的生意看样子应该是还行，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一进店里，光沐立刻就想到男装的危害：君子远庖厨，古代男子怎么可能上街自己购买食物呢？就算是有男性来，大多也是普通人家或者是富贵人家的下人。自己这一群人穿的衣服一看就是少爷公子，怎么可能亲自来铺子里买东西啊。
“汪表兄，”光沐拉过汪氏到一旁，“咱们穿的，不太合适呀。表哥的衣服一看就价格不菲。”
汪氏也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不过她也不着急，稳定心神，“就当咱是来铺子里买特产，见机行事。”
不管了，估计也没人能认识出来。
汪氏清清嗓子，压低嗓子，淡定开口，“掌柜的，我这位兄弟是陕西来的，明天就要回去了，听说您家有南北各地腊鱼腊肉，想在您家买一些，不知掌柜的是否有推荐的？”
掌柜的抬头看汪氏，淡淡开口，“福建黄鱼鲞，四川腊肉，这两款是最好的，其他的我们店里也都卖光了，今日毕竟是初一大集，各位来的太晚了。”
“好，那就这两样各来一条。”汪氏也很爽快。
一旁的伙计已经拿出来一块肉和一条腌肉黄鱼，并用秤称出重量，“腊肉二斤，黄鱼三斤。”
掌柜的也早已算好，“一共二两银子。腊肉五百钱一斤，黄鱼三百钱一斤，您头次来，余下二百钱不跟您要了。”
汪氏愣了一下，虽然汪氏是位常在內府后院的女子，但是掌管家里的财政状况也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所以，对于物价的大致状况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这个价格……估计是真的有问题。但是汪氏不多说，今天来毕竟是先探探底，自己既然当了这个“纨绔公子”“冤大头”，那就继续演下去。
一旁的光沐虽然对于物价虽然没有什么了解，但是一直在关注店内众人的状况。这个店里的掌柜的和下人们分工明确、井井有条，有人负责拿货，有人负责称重，掌柜的负责结账和收银。在店里的人平均大约一共有5人左右在忙活。
那边汪氏已经付了银子，准备要走，光沐则是又在店内转了一圈，确认了一下店里的装潢和其他状况，转身去找汪氏了。
二人出门，快步走到自家马车那边。二人上了马车后，徐力两口也都会来了。
汪氏一看二人已经回来了，跟二人点头确定，驾着马车先离开了这条街。
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几人才开始讨论刚才的事情。
“徐力，有见到之前的鲞铺掌柜的吗？”
徐力点头，“老李掌柜就在后院，我趁库房的人都不在的时候去里面看了一下。李掌柜在库房整理货物，时间紧迫，我只给他看了您给我的手帕，并且跟他说今晚打烊了之后去解忧酒馆见面。”
汪氏奇怪，“手帕，什么手帕？”
光沐插嘴，“是这样的，我母亲的印章上有一个小的海棠印，我让丫头们连夜绣了那个纹样出来，有手帕，还有我身上的这个香囊。”
光沐身上的黛色香囊，上面用天青色丝线绣着一朵海棠花纹，那花纹与常见的海棠花样子倒是不太一样。光沐继续解释，“这是母亲当年自己的私章上面的图案，苏妈妈跟我说，母亲之前的下人基本上都认识。”
徐力也拿出另一条手帕，这条手帕颜色质朴，一看就是男性随身所用的。上面用深色的绣线绣了同样的海棠花纹。
“这朵海棠花很是特别，之前姑奶奶未出阁的时候她自己设计的，因此我家那口子是知道的，她跟我说过这个。昨天大小姐给我这个的时候，我家那位一看就知道了。刚才给老李掌柜看的时候他也一下子就认出了。”
“原来还有这样特殊的情况。”汪氏点点头，“这事情我倒是不知道，估计我们大爷也不知道。”
“我挂着香囊在店里逛了几圈，身旁几个下人来来回回的，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认出来；我看除了老掌柜之外，那铺子里的下人基本上都是年轻下人，他们自然认不得之前母亲的标志。”
光沐拿起刚才汪氏买的腊肉和腊鱼，穿越前的光沐虽然自己还算是会做饭，腊肉腊鱼什么的还是没做过。
汪氏倒是开口了，“掌柜们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是这腊肉和腊鱼的价格，说实话是有点贵了。”
这点光沐倒是没想到过，“价格虚高？这种腊肉一般多少钱呀？”穿越来这么久了，光沐自己对于物价这个事情略微有点概念，但是食物的价格这件事情还是不清楚的。
“我们府内之前冬天的时候买过一批腊肉，当时给我报的价格，我印象中是肉200文一斤，腊鱼是150文一斤，就算是冬天腊肉方便保存价格便宜一点，现在是夏天了，肉、鱼不太好保存，所以涨价，也没有说每斤肉直接涨了一倍以上啊。”
汪氏的精明在江府里是有名的，底下的办事人基本上没有敢从中作梗的，当然，御下之术不是说越严厉越好，汪氏赏罚是分明的，所以在江府，好好办事比偷奸耍滑要更好一些。
徐力点头同意，“腊肉什么的，夏天确实会贵一点，咱家这两年经常去的那家，夏天才卖猪肉300文一斤，腊鱼到也是200文一斤。”
“可是鲜南北鲞铺为什么感觉还是有很多客人呢？”光沐不太明白了，想当年毕竟还是学过经济学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规定商品的价值，某一家的价格过高也挣不了钱。
徐力摇摇头，“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今天李掌柜要是能约出来，我们问问详细的过程。”
光沐点头，“那就先我们去粮油铺子那边，粮油铺子在？”
“两条街后那边，丰隆粮油店。”
刚转到两条街后，就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各位好汉，你们围在这里，我没办法做生意啊，求各位丐帮的好汉，饶了我吧。”
一个很明显好像还是个孩子却故作深沉的声音传来，“老板，不是我们几个偏要闹事，这张欠条可是你自己写下的。”
周边棍棒敲击的声音，在这个声音出来之后就渐渐停了，“上个月，你跟我兄弟打赌输了，说要给我们兄弟每人提供半个月的馒头，街坊邻居都能作证明，今天咱们兄弟们有人生病了，馒头不要了，找你换三十两银子救命，这个买卖还是划算的吧。”
光沐略感奇怪，掀开车上的门帘，“这是怎么回事呀？蔷薇和萱儿去听听。”男装打扮的萱儿和蔷薇正盼着去看戏呢，两人钻进人群打听去了。汪氏让自己身边另一个随侍的管家妈妈胜儿媳妇跟着两个小丫头一起去。
看热闹的人不少，周边十分嘈杂，毕竟马车也已经停了走不了，光沐和汪氏只能在马车里闲唠嗑，这个机会汪氏正好跟光沐讲了讲这腊肉和腊鱼怎么做好吃。
光沐发现自己的烹饪经验确实不足，腊肉这种食物，在目前这个还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炒锅的时代下，其实还有很多方式能做好吃，可惜自己当年只吃过白椒炒腊肉。
没过多久蔷薇、萱儿还有胜儿媳妇三人就已经回来了，胜儿媳妇办事老练，“那边一群小叫花子缠着那个崔记馒头铺的崔掌柜的，好像是半月前崔掌柜的在街头跟小乞丐们赌博，赌输了，小叫花子们当时说让掌柜的从本月初一的时候给他们每人每天一个馒头。”
“刚才听话头也是这样，小乞丐们好像是有人生病了？不要馒头了？”汪氏有点奇怪。“你们去的也挺久了，难道有内情？”
“是的，”胜儿媳妇接着说，“小叫花子们耍了个心眼，上次赌局之后，小叫花子们让崔掌柜的签的欠条，没有说明要给几个乞丐，所以领头的小叫花子抓住机会，就说这上面的欠条说的是全城的小叫花子……”
“诶呦我天，”汪氏惊呼一声，“那要多少人啊，这小小的馒头铺子怎么能支撑的了啊。”
“然后呢？”光沐感觉有点奇怪，总感觉这里面可能还有一些内幕。
“姑娘……哦不对，少爷，馒头铺肯定支撑不了，小叫花子们今天拿着欠条来，说不要馒头了，要求崔掌柜的给换成银子，银子到手，他们就烧了欠条，不再纠缠。”
“那馒头铺能给钱吗？”这话其实光沐根本就不用问，一间小小的馒头铺子，哦，差点忘了说，古代的“馒头”一词，说的是现代的包子类带馅的食品。
这种包子铺根本就挣不了太多的钱，或者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在现在这个时代里，估计是一个家庭的全部财产了，这还是包括了房产田地这种不动产。三十两现银，任谁也拿不出来。
“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啊，崔掌柜的也知道自己被坑了，所以也跟小叫花们纠缠呢，这不是就开始闹腾了。”胜儿媳妇最后总结。
一旁的蔷薇插嘴说到，“我觉得馒头铺掌柜的也是活该呢。”
“哦，为什么这么说？”光沐来了兴趣。
萱儿补充，“周边街坊都说，崔掌柜的平时就好赌，老是去街边的黑赌坊，经常差点赔了本钱进去，要不是老板娘一直想各种办法维持，这小铺子根本支撑不起来。这银子要是真赔了进去，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光沐听了这话，感觉这事情里面有利可图，所以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掏出了三十两银子，给了蔷薇和萱儿，“你们去把馒头铺掌柜的那张欠条买下来了。”
转向胜儿媳妇，“姐姐，让她们两个跟着你去，她俩男装不方便开口，务必要将那个欠条买下来。”
光沐停顿了一下，又再拿出来十两银子，压低了声音对胜儿媳妇说，“到时候你们就这样说……”
胜儿媳妇脸上一阵惊喜，车里的众人也都有点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