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夕影
刚进梓桐宫的大门，秦瑄就急急迎了上来：“姐姐，你回来了。”
因着是皇后独子，秦瑄周岁时就被封了太子，十几年来，学识教养都是按照储君的方式进行培养，是以和秦琅比起来，秦瑄少了些阴狠算计，多了些宽厚仁德。
他只比我小一岁，与我感情甚笃，皇家姐弟，能如此情真意切，我很是珍惜！
“太子怎么过来了，朝政的事情忙完了？”他现在监国理政，可是个大忙人。
“姐姐，我有事找你！我”秦瑄抿着唇，欲说还休。
我也没催他，拉着他进了内厅，吩咐春月沏了壶茶来。
这茶还是父皇下旨和亲时，为表亲厚特意赏赐的，也是我记忆中父皇为数不多的恩赏。
只是如今，新茶已下，这梓桐宫却再也没有被父皇记起！
如此凉薄寡恩，实在是不能怪我这做女儿的投奔他人！
我正想的出神，秦瑄突然开口：“姐姐，母后想让我年后便娶灵儿表妹做太子妃！”
“张家是你的外祖，张灵儿自小与你青梅竹马，她本就是皇后娘娘属意的太子妃人选，这你早就知道的！”
我看了一眼秦瑄欲言又止的神情，淡淡说道。
“姐姐，你有心爱的男子吗？若有，你心里还容得下别人吗？”
秦瑄这话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他是一国太子，难不成还做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吗！
“太子，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心爱的男子，我是要去和亲的，去到凉国，为后为妃，为妻为妾，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我说的平静，仿佛早就认命了一般。
事实也的确如此，未来的路我若有一步行差踏错，这便是我的结局，不，没有一个国家会包容奸细，卧底，叛徒，我的结局只怕会更惨！
秦瑄显然不是故意戳我的痛处，他急切的解释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怕，等我做了皇帝，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这话我信，不过却也是听听便算了！
且不说一年后秦瑄能不能坐上帝位，即便他成为了大越的皇帝，新帝初立，百废待兴，凉国在北境虎视眈眈，他真的能为了我和凉国开战吗？
张家，朝臣，又会同意吗？简直是痴人说梦！
“好！”我终究没有忍心戳破这层窗户纸。
秦瑄，事关性命，原谅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秦瑄这个温厚纯良的性子是好，可是作为储君，日后成为帝王，未免过于温和了些，这样的秦瑄不仅斗不过九皇叔，只怕对上秦琅也难以自保！
“你莫不是有了中意的人吧？”回想起秦瑄刚刚的话，我心下一惊。
皇家子嗣生来便金尊玉贵，权势地位尽在掌握，可唯有婚配不可随自己心意，我便是如此，秦瑄又如何能逃得过？
面对我的问询，秦瑄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中意的人，只怕不是世家女子！”
“姐姐，你怎么，怎么知道？”秦瑄惊恐的看着我。
看来，我猜对了！
“这有何难猜，若是世家女子，即便门第不如张家，你去求了皇后娘娘，赐给你做侧妃也不是不可，你却来找我，只怕这女子连进你太子府做个侍妾的资格都没有！”
“姐姐说的没错，他是我宫中侍女！”秦瑄垂下头，闭上了眼睛，似是很不愿面对！
“你想怎么样？娶她？你知道，这绝无可能！”
见秦瑄不语，我继续说道：“你中意她并不妨碍你娶张灵儿，她做不成侍妾就继续做侍女，能留在你身边，已经是她莫大的福分了！”
并非我不通情理，只是在这森严的皇宫之中，哪里又能容得下儿女私情，情真意切呢？能长久的在一起，便是他二人最好的归宿了！
“姐姐！她有孕了！”
秦瑄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皇后娘娘知道吗？”
“我不敢让母后知晓，若母后知晓，夕影一定会被处死的！姐姐你帮帮我！”
秦瑄下意识的抓住了我的手臂，眼里满是祈求。
我真是想把秦瑄的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什么，浆糊吗？
“我？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即便我想帮你，我又有何能力帮你？”
我这无宠无权空有其名的和亲公主，如何能帮得上他！
“姐姐，我希望由你出面，在外给她买处宅子养胎。”秦瑄终是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可我知道，此事远不是买处宅子那样简单，“此事，她可愿意？”
果然，秦瑄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她，不愿出宫！”
看来这夕影也是个看不开的女人，她不会不知道留在宫里的风险，只是想要拼死给自己搏个名分罢了。
“你是想让我，劝她离宫？”
“姐姐，在这皇宫之中，我没有其他可信任依仗的人了，姐姐，你帮帮我！”
我看着眼前的秦瑄，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他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本该和煦如同春日的阳光，灵动如夏日的泉水！
可他本也该是这样子的，身为储君，他需要权衡利弊，他需要果断决绝！
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他做的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我沉思了许久，终是难以忍心：“你让她来见我吧！”
“姐姐，她胆子小，你莫要吓着她！”
呵呵，一枚弃子，还需如此在意吗？我竟不知这到底是那侍女的悲哀还是秦瑄的悲哀！
“放心！”
那女子来的到快，还未入夜，春月便来禀告说，她到了。
来到前厅，只见下首跪着个宫侍打扮的女子，身量芊芊，眉眼清秀，的确是个美人。
“起来吧！”我并未表现出亲近或疏离。
那侍女缓缓站起来，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奴婢夕影，拜见长公主殿下！”声音温柔细腻，不卑不亢。果然是秦瑄会喜欢的类型！
“夕影，很好听的名字！”我淡然开口。
“不敢欺瞒长公主，奴婢本名沈喜月，夕影是太子殿下给奴婢取得名字！”
她话语里满是对秦瑄的崇拜，竟没有一丝恃宠而骄的意味！
“你家在何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吗？”
“奴婢家在岭南，十三岁时家乡水灾，逃亡来到京城，父母弟弟都已早亡，只剩奴婢一人。”
“一个孤女便哄得太子殿下不思进取，不务朝政吗！”
我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奴婢没有，奴婢只求能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个侍女！奴婢”夕影慌乱的立刻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
“你没有？那日后这孩子生下来，该如何处置啊？”
“这是太子殿下的骨血，自然要入宗室进”
“呵呵！”我笑出声来，“你还想入宗室进玉蝶？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他的皇长子是你所出，你觉得张家会容得下你吗？到时候你的下场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太子殿下是真心爱重我的，他必不会让我和孩子受委屈的！他不会！”
夕影的面目有些狰狞，声音也大了许多。
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此刻爱重你不假，日后若你侥幸能再得几年爱重也不是不可以，可这后宫从来不缺女人，你觉得你是有绝美的容颜还是有强硬的母家，可以保证你的荣宠，长盛不衰呢？”
她渐渐瘫坐在地上，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精致的脸庞，别有一番梨花带雨的味道，只是我无意欣赏！
“殿下，可事到如今，我走投无路，又能怎么办呢？”她喃喃道。
“你并非走投无路，本宫可以在宫外给你买一处院子，奴役杂使一应俱全，保你母子日后衣食无忧，太子殿下得空也会去看你，如何？”
她并未说话，只是怔怔的发愣，从太子侍妾一下子落为见不得光的外室，连孩子也没了名分，她自是不愿的。
“你的身孕，此刻皇后娘娘还未知晓，若再拖下去，到了瞒无可瞒的那一天，皇后娘娘可不会像本宫这般温和好说话，愿与不愿，你自己决定！”我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思忖了许久，她终于直起身子，重重的给我行了个礼。
“我愿意，一切但凭殿下做主！”声音里似乎有着说不清的悲凉！
“你有着身孕，以后不必行此大礼了，今日你便在我宫里住下，过几日我安排你离宫！”
我叫了春月过来送她去休息，她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似是询问也似是打探：
“今日之事，可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我只是不愿见太子为了你毁了前程，此事，他并不知晓！”
夕影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跟着春月去了偏殿！
骗她倒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善良，只是既然出宫已是定局，到底是谁的主意，又有什么分别！
我做了这个坏人，夕影的后半生，想起秦瑄，也会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