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摊牌
兰正返回晏城的那一天,并未通知萧慎,而是只身骑马闯入府中,将兰溪接走,萧慎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时,已经晚了。
萧慎并未动怒,或者说,他正有求于兰正不敢动怒,而是派人备好了礼品去兰□□上赔罪。
派去的人被兰正打出来三次之后,萧慎终于坐不住了,决定亲自拜府!
蕊娘闻讯并未言语,只是午间送去的饭,一口未动。
兰正倒还没有张狂到将萧慎拒之门外的地步,二人在府中一直待到了入夜时分,不知谈了些什么!
听墨玄说,萧慎出府时脸色并不好看,但兰正看起来却很是得意,想来是兰溪的婚事谈妥了。
第二日,兰正便领兵出征,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次与凉国对战,兰正显得格外英武,势如破竹般将凉军打的节节败退,只用了十日,凉军便灰溜溜的退回了边境之外!
兰正打了胜仗,兰溪行事也愈发张扬起来,听说近几日她频频出现在巡抚衙门,更得了萧慎的允诺可以随意出入书房,参谈政务!
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实在是人生一大美事,只是不知道萧慎是否真的乐在其中!
蕊娘许是真的打算为了方宇的前程隐忍下来,对萧慎和兰溪的亲密视而不见,日日带着我上街采买首饰衣衫,只是听说夜里,再没让萧慎宿在她处。
兰正凯旋那一日,萧慎带着兰溪亲自出城迎接,并在巡抚衙门举办了宴席,给兰正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后,不知兰正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为之,当着西北众位大臣和将军的面,亲自将兰溪的手搭在了萧慎的手上,将这门亲事说破,并且当即选好了大婚的日期!
墨玄说,当时在场的人看着萧慎冷着脸,只有兰正一个人自说自话,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把洗尘宴变成了萧慎和兰溪的定亲晏,把西北当成了自家后院,丝毫不避讳,兰正的确张狂至极!
若不是有求于人,想必萧慎也断不会容他!
大婚的消息,萧慎并未刻意瞒着蕊娘,也许他是知道瞒不住,也许他是笃定蕊娘会为了方宇隐忍下来,总之兰正满城为爱女筹备嫁妆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萧慎并未出面阻止!
“阿珂,昨日夜里,他来找我,对我说他是有苦衷的,你觉得我应该信他吗?”
走在飘满了红绸的长廊上,蕊娘蓦地开口问我。
“这大人说是应该就是吧!”我瞥了一眼这满院的红绸和灯笼,叹了口气说道。
蕊娘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天真的可笑,不再说话,一路上低着头,若有所思!
许久,她蓦地拉住我的手:“阿珂,我带你们走,好不好?”
蕊娘的声音本就低沉,又被风吹得有些飘忽,我没有听清。
“什么?”
“你,我,方宇,我们一起走吧!”蕊娘的声音提高了许多,眼神也似变得坚毅了许多。
“走?”蕊娘的想法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去哪里?”
蕊娘许是觉得我不愿离开萧慎的庇护,转而开解我道:“阿珂,这里再好终究不是我们的家,寄人篱下,少不得委屈憋闷,爹娘生我们一场,断不是为了让我们委曲求全受尽欺凌的,萧慎平日里送了我不少的金银珠翠,我都一直收着,足够我们找个远离尘世的地方,置几亩薄田,过安稳日子,你说好不好?”
蕊娘的神色满是期冀,满是憧憬,我知道,她是个聪明人,她不想一世消磨在这后院之中,她为自己找到了出路,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知道我不能让蕊娘轻易离开,因为,若她走了,我便没有了希望!
“姐姐,那爹娘的仇,便不报了吗?晏城太守胆小懦弱,背后肯定另有主使,说不定”我故意暗示蕊娘父母的死和萧慎有关,希望能唤起她的仇恨之心,留下来报复萧慎。
可我失败了。
“即便继续留在这里,我自知也没有能力给爹娘报仇,反而会让爹娘看到沉沦堕落的我,若真的是萧慎,我杀不了他就更不能和他继续苟且在一起,倒不如山长水远的出去走一遭,痛痛快快的活一回!想必爹娘不会怪我的!”
蕊娘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在我的心上,她美貌、聪明、通透、本该有安稳平顺的一生,却因萧慎一己之私而没了家,萧慎毁了她的前半生,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冲破牢笼,重获自由,可我却为了自己的自由将她禁锢在这里,毁去她的后半生!
我与萧慎之流又有何异!
说实话,此刻我是羡慕蕊娘的,她还有选择的机会,我却只能选择依附他人,苟延残喘。
我突然想,倒不如帮蕊娘一把,如果我注定得不到自由,那么蕊娘能得到,也是好的。
“姐姐,我听你的!”我对着蕊娘展开了笑颜。
蕊娘很高兴,她紧紧抓住我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大婚那日,府上定人多杂乱,我们便在那一日出逃!”
“方宇会不会不愿意离开这里?”我有些担忧。
“不怕,那日我提前将他灌醉,丢在厢房,时辰一到,我们便驾车将他带走!”
蕊娘显然有些兴奋,她的神色有些亢奋,额上青筋暴起。
“好!一切但凭姐姐做主!”
蕊娘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我缓缓跟在他的身后,心里暗暗思量,萧慎大婚那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蕊娘和方宇平安的送出去!
是夜,墨玄并未出现,而是多日未见的凌岚,突然造访!
“秦珂,有件事,我要说与你!”
凌岚罕见的十分严肃。
“何事?”
“陛下他近日可能,撑不过去了,你若即刻出发,也许还能赶得上见他最后一面!”
“父皇?怎么会这么突然?太医是怎么说的?”我虽然对父皇并未有太多情分,可此刻骤然得知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太医并未找到病因,只说陛下是积劳成疾,一朝发作,他们也无力回天!”
“是秦琅,一定是秦琅给父皇下的毒!秦琅给父皇下毒,墨玄明明已经上报,怎么父皇竟像是没有丝毫提防?”我隐隐觉察到有些不对!
凌岚见我提起墨玄,神情似是也有些紧张,连忙转移话题:“我去备快马,我们连夜启程!”
“连夜启程?我若贸然离开,墨玄那里该如何交代?”我盯着凌岚,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凌岚莫不是和墨玄有什么交集吧!
这两个人平日都隐在我的附近,竟没有互相发现,而且,照凌岚的说法,若我点头,即刻便可带我回京,丝毫没有考虑过该如何与墨玄交代!
“你和墨玄,认识?”
见凌岚不答话,我继续问道!
“不不认识,我只是一时情急,考虑不周了!”凌岚看向我的眼神闪躲,显然是隐瞒了些什么!
“自我在春喜楼探查到秦琅和萧慎勾结已过去半年有余,以父皇的心胸,断不会容忍秦琅和萧慎至今,又怎会再中秦琅的奸计,以致病入膏肓?所以,便只有一个解释,墨玄并未禀报此事,父皇对此毫不知情!是吗?”
凌岚见我声嘶力竭,没有说话,竟转身离开。
我本欲拉住他问个清楚,可他身形太快,我还未触及到他的衣角,他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果然,没过多久,墨玄便来了。
他径直走向窗边的案几,倒了杯茶递给我,我并未出手去接,他也未生气,将茶杯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随即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有什么疑惑,你都可以问我!”他神色淡然的缓缓开口,对欺骗我的事情竟毫无愧疚!
“你认识凌岚?”我直截了当的开口。
“是!”他丝毫不避讳。
“你也是九皇叔的人?”
“是!”
“所以,当初在春喜楼并非九皇叔不派人跟我联络,而是你本就在我身边,根本再无需他人?我避开你去九王府报信,也是你故意放水?”
“你去报信那次,我确实没有察觉!”
他倒大言不惭,十分坦荡!
“你这是欺君罔上!”我猛地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欺君?你不也瞒着陛下在为九皇叔做事,你说我欺君?”
“那怎么能一样?我,我是走投无路,你不同,无论墨羽营暗卫还是墨羽军将士,第一要务便是忠君!你们怎么能随意倒戈他人!”
“九皇叔是你自己选择的主君,你自然希望他好,他好才能庇护你!现在整个墨羽营都在为他做事,有何不妥吗?”
墨玄语气凌厉,神色阴鸷,双目如同鬼魅一样紧紧盯着我,不知为何,这感觉熟悉又陌生,有一瞬间我竟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九皇叔!
“当,当然不妥!”
许是墨玄周身的气势太盛,我有些胆怯,却还是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确在为九皇叔做事,可我对他一片赤诚,他不该如此欺瞒于我!”
“欺瞒?你觉得这是欺瞒?墨羽营真正的归属不是皇权而是九皇叔,这样的消息,随便告诉给一个满口忠心却没有凭据的人,换做你,你会吗?”
“你的意思是,我空口无凭?呵呵,是啊,我的确是空口无凭!这等机密要事,凭什么要告诉我!”我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道理我都懂,也都说的过去,可是被欺瞒的屈辱感却久久难以平静!心像被一直大手攥着一样,憋闷,无处伸展!
“那么现在呢?今后呢?我会是他信任的人吗?”我盯着墨玄的眼睛,妄图看到一丝认可!
“没有人值得绝对信任!”墨玄并没有表现出我所期盼的认可,反而更加冷漠。
“真是十足的上位者姿态,看来我选主君的眼光不错,呵呵!”我嗤笑出声。
墨玄的眼神越发幽深,却不发一言。
我急问道:“那么你呢?你我并肩作战了这许多的日子,你也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吗?”
墨玄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似是想开口,却终是没有开口。
看着墨玄的样子,我心中已经明了,九皇叔、墨玄乃至墨羽营的所有暗卫,都不会轻信他人的。
我,实在幼稚的可笑!
“可是墨玄,我从一开始就绝对信任他啊!”我喃喃的对墨玄说道。
墨玄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我,终是开口:“那就一直信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