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释怀的笑笑
梨山。牛大汉正在抓紧时间采摘梨子。富贵从山间小道走了过来。他将梨子放在路边，对牛大汉招手说：“大汉，你上来，俺跟你说件事。”
牛大汉将背篓里的梨子放好之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小道。富贵才道：“大汉，你一个人摘这梨子肯定摘不完了，俺帮你摘吧？一百块一天。”
村里也有承包大户，承包了很多梨山，会请村民帮忙采摘，一个人开价一百五一天。富贵直接给他优惠了五十。牛大汉想答应，这些天他没日没夜地干，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实在是非常疲惫。回家照镜子，黑眼圈都出来了两个。牛笑笑还觉得他是大晚上打游戏。富贵见他思忖，信心满满地说：“俺可是真心帮你。”
“算了吧，富贵叔，我一个人可以。”
牛大汉仔细想过。一只小鸡崽也就几块钱。一些种子，十几块一包。一百块钱可以买十几只小鸡崽，能够买好几包蔬菜种子。家里的情况实在太差，多得一百是一百。他继续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自己摘完算了。”
富贵有点生气。他年轻的时候就吃了逞强的亏，结果收梨子的老板全都走了，半山的梨子烂在地里。他不高兴地教训道：“大汉，俺是真心帮你，你怎么还跟俺逞强呢？”
“没有跟你逞强，我是自己一定可以摘完。”
富贵生闷气，沉着黝黑的脸不吭声。他务农多年，心里早就有一杆秤了。见牛大汉站起来要去继续摘梨，富贵挑着担子放了句狠话：“你要跟俺逞强，那你逞强就是。等着梨子全烂在山里吧！你也别跟俺去卖菜了。反正逞强不听话！”
牛大汉有点懵，没有想到这也可以惹他生气。原本想要解释几句。富贵已经挑着担子往山下去了。大汉卷着一根烟，靠着土坎慢慢抽着。他平复心情，当务之急还是卖梨子要紧。经过几天没日没夜的努力，牛大汉终于将梨子全部摘完卖光。富贵好几天都没来找他。这一天，牛大汉摘完梨子，躺在床上蒙头大睡。富贵却站在梨山上，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梨树。他原本想来看个笑话，没想到牛大汉真的将梨子全部卖了。富贵咧嘴憨笑，含着烟嘴吧唧抽着，让烟雾在鼻梁山缠绕，由衷地感慨：“大汉还是能吃苦啊，肯定是熬夜加班摘的梨子。”
他想到村里其他的几个娃子，都在城里长大，放暑假回来哪能挑梨？有一个做了一天，就磨破了肩膀，坐在大树下可怜巴巴，鬼吼鬼叫。“啊呀，救命啊！我要喝冰红茶啊。”
“啊~我要吃冰淇淋呀！肩膀好痛啊！”
富贵的脸上有点鄙夷，对比大汉就更加喜欢。前些日子，他上街赶集，参加一个店的开业活动，抽奖抽中了一箱牛奶。这种东西，他喝不习惯。此刻回到家里，发现时间刚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拿着这一箱牛奶，往牛大汉的家里走去。爬到半山腰，正好看见牛笑笑系着围裙，蹲在水池旁洗菜。他走到近前，乐呵呵招手：“笑笑，今天做什么菜呢？”
牛笑笑长得白白净净，身段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穿着学校的校服，看上去颇为清纯。她见富贵提着一箱牛奶，并不是务农的样子，倒像走亲戚一样就疑惑起来。“富贵叔，你这是去哪呀？”
山上没有几户人家，这条道就更加少了。富贵说：“俺来看大汉，顺便啊送他一箱牛奶喝。”
“什么？给我哥送牛奶喝？”
牛笑笑有点懵，富贵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随即略带不满地说：“我哥在睡觉，喊他跟我一起去打包也不肯。”
梨子装车需要整箱密封。牛笑笑这些天一直兼职打包，按照老板吩咐，将梨子用包装袋装好，然后一个个放到箱子里，接着拿透明胶带封装好，运上货车。这事一天八十块，不耗费什么体力，也算轻松。她不知道摘梨子的工作强度，只晓得牛大汉有点懒散，摘完梨子就在家里蒙头大睡。富贵却笑眯眯地说：“让他睡吧，干了这么几天，是该好好睡一觉了，喏，这牛奶俺不爱喝，给你们喝，让大汉补补。”
“谁像他这样啊！富贵叔，要不你去喊他起床吧？”
牛笑笑皱着柳眉，很是不爽地说：“都睡一天了，我喊他理也不理我。你干嘛还给他送牛奶喝啊？”
富贵严肃地批评她：“笑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汉没日没夜摘梨子，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不然谁扛得住？俺都扛不住。这牛奶啊就是给他补补身体。”
牛笑笑懵了：“没日没夜？什么没日没夜啊？”
牛大汉舍不得妹妹吃苦，大晚上都是偷偷去的。几天下来，牛笑笑也不知道他在熬夜摘梨。富贵解释完，牛笑笑愣了愣。她想到大汉回来的时候说：“学费已经差不多了。”
那个时候还觉得他一脸憔悴，是晚上熬夜在打游戏。现在想想，牛笑笑就忍不住鼻子发酸，有点想哭。她开始认认真真地煮饭炒菜。夜。漫天星斗光耀，明月与灯火缠绕。牛大汉和富贵在院子里吃饭。他问富贵：“富贵叔，你看我什么时候跟你去卖菜呢？”
富贵说：“随时都行，不过大汉，卖菜也不是那么好卖的。”
他们随意闲聊。牛笑笑还在厨房油炸着花生米。这可是很少见的。按照以往，牛笑笑都是随便炒两个菜应付一下。牛大汉喊道：“笑笑，快来吃饭吧，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啊？”
牛笑笑炸好花生米才过来吃饭。桌子上摆了四道菜，不多不少，分量刚好。牛大汉等富贵走了，才从怀里拿出四千块钱，放在桌子上面。“笑笑，这个学费你拿好，其他的就当生活费，到学校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他提前将钱交给笑笑，实在是怕丢了。牛笑笑却红着眼眶说：“哥，你辛苦了。我好好地想了下，觉得还是不读书了。这个钱就听妈的，拿来当生活费吧。”
家里的情况她很清楚。如果她将这笔钱拿去读书，那么家里就没有钱了。以后连肉都吃不起。牛大汉大男子主义地拍拍她的肩膀：“这些你不用管，拿着钱安心读书，其他的我会想办法。”
他已经准备养蛆致富，跟着富贵卖菜补贴家用。牛笑笑依旧拒绝：“不要，你能想什么办法啊？我不去读书了。”
她转身向房间里走去，忍不住哽咽道：“哥，谢谢你，现在我不读书也挺好的。”
刚开始的时候，家里不让她读书。她觉得很不公平，哭闹了好一阵子。她觉得没有人会在乎这些。当牛大汉将钱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一切都释怀了。她开始想着分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