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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的弟弟宿傩(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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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征着征服的天之从云, 落到宇智波启这里也不过是普通的第十八代蝉间。阿努比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主人手中最趁手的刀剑,变成前一任、再前一任、再再前一任……时至今日,它面对新来的神器,目前已经心平如水, 掀不起任何被取代的嫉妒心理。

    拿到神剑之后便要试刀, 传闻近江国有巨大蜈蚣化作的妖怪‘大百足’作祟, 延绵身长数百米, 外壳坚硬,面目可憎,时常下山以人畜为食, 于是神子便前往近江国斩杀了这妖物。

    在退治的过程中,宇智波启甚至还没有感到开始便已经结束了,仅仅是一下,山丘大小的大百足妖怪便化为了灰飞……使用其他刀剑, 他也能只一击达成同样的效果, 但是这回可全凭借神器的作用。

    天丛云剑不愧是可以与诸神之剑媲美的神器, 拥有如此神器, 哪怕是毫不特殊的凡人也能有力量消灭震慑一方的妖鬼。

    如此这般感叹以后,另外那把埃及剑突然朝着宇智波启问道:“你的每一把剑都是这么命名的吗?”

    宇智波启将天丛云剑收回鞘中, 他被这话问得一怔:“那倒不是这样的……”

    这个人刚想说不是, 因为在做忍者的时候,自己的手里就已经有了很多刀剑,有的是按照外貌命名,譬如说有的剑刀光凛冽,他便将它取名为「星月」。也有的刀剑是按照别人赠给它时所蕴含的寓意而取名作为纪念, 譬如说带队的上忍期许他像初升的太阳, 能够驱除阴霾和黑暗, 于是那礼物便被叫做「暗切」。

    带土曾经吐槽说宇智波启怎么能够记得住这么多把剑的名字,但是这个人依旧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每一把刀都有着自己的名字,都对应这之后的故事。

    在木叶村里,有些人活着没有自己的脸和身份,有些人死去以后连尸体和名字都无法留下,这些刀剑代表着宇智波启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他时常擦拭剑,它们就像墓地里的墓碑总能提醒宇智波启一点什么,他就用这种无聊的方式缅怀那些随着时间消逝的过往。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宇智波启给到手的刀剑取名字就变得很简单粗暴。无论那些刀剑那来自于哪里,无论那些刀剑由什么人送出,也无论它们有无自己的名字,而宇智波启总是懒得记或是懒得取,他总是端详着剑身,然后提不起兴致地心想:“就将它叫做「蝉间」也罢。”

    名字么,不过是个符号,是个标记,需要被铭记的东西才需要标记,而宇智波启此刻是不需要标记的,他穿行在茫茫的世界之中,仅仅是个过客而已。

    退治完那被称作大百足的怪物,宇智波启便离开近江国,启程返回京都。他们没有在当地逗留,因为两面宿傩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开心。

    在斩杀完大百足以后,路过附近的村落的时候,当地人热烈跑出来接待他们,他们岂止将宇智波启视作了神子,甚至将他视作高于所有人的神明。

    他们围着他,有的人朝着他顶底膜拜,有的人献上了食物和酒液,有的人大声喧哗想要引起神子的注意。而被排斥在所有事情之外,在敬畏和畏惧的目光之下活着的两面宿傩,却感到了什么都没有意思的无聊和空虚。

    无论是看着众人簇拥神子,还是看着神子被簇拥,都是很无趣的事。神子被人们捧到了高台之上,一言一行之中都要符合众人对于神明的妄想,只有在凝望向人群外的孪生弟弟,才会展现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两面宿傩有的时候觉得他的情绪变得很奇怪,在有些事情之上,逐渐再也回不到像以往那样无拘无束的心境。他会因为这点小事觉得厌烦憋闷,但当他一个人向前走的时候,宇智波启拉了拉他的胳膊,单单是这种小事,就能让还在气头上的两面宿傩感到高兴。

    就像是当初神子能让周围的人都忽视他与常人迥异的相貌一般,他的兄长又让一切都变得混乱了起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两面宿傩不会因为这种影响而变得想要远离自己的兄长,他和宇智波启本来就是双生子。因为与自己联系紧密的事物而产生情绪波动,这本来就是一种十分普通寻常的现象。

    倒不如说会因为兄长而感到愤怒或者高兴的两面宿傩,才更真实,才更我行我素,才更随心所欲,因为他和宇智波启本身就应当是同一个人……不过现在这样也无妨,两面宿傩时常在心里这么想到,因为他们形影不离,因为他们同心合意,因为他们一体同心。

    回到平安京之前,宇智波启和宿傩还在近江国的一间旅舍里吃了一餐。店主人是一个态度古板、脾气暴躁的男子,他对于客人尽职尽责,但是却动不动对店里的员工大发雷霆。倘若有一点不符合他制定的规章制度,那种自作主张的行为就会引来他的大声斥责。

    宇智波启在这里住了一晚上,仅仅是等候招待的空隙的时间,便瞧见他点了好几个店员出去,在走廊里对他们训斥不已。被呵斥的仆人脸上实在难堪,面露羞愧,瞧他们的神态,可以称得上难以忍受这等的侮辱,恨不得当即找个缝钻进去。

    为他们送上餐食的女子也在刚刚受到训斥的人行列之中,她穿着淡绿色的罗裙,外面罩着黄色的外衣,装束并不娇美华丽,但却因为刚刚落泪而显出薄红的面色,看起来十分柔软可怜。

    侍女的手看上去有些抖,倒茶的时候有些水洒在了茶碗外面,宇智波启见她又因为害怕遭到主人家的叱责而惶恐,就温言同那女子搭话:“这肉的纹理看起来很美丽,像是红叶一般。”

    那白发女子催下头,看上去倒十分楚楚可怜,她低声回答说道:“诚如客人所说,这是鹿肉呢。”

    这本来是一件不值得记挂的小事,但是最终又被宇智波启从记忆的角落里再次翻起。

    全因为京都的咒术师们又开始纠集力量对邪灵进行祓除,这场景在平安京中可以称得上为众人司空见惯。

    因为这个时期妖物肆虐,魑魅魍魉四处作乱,三天两头就要对祸乱的源头进行一次讨伐。

    这种像是大扫除一样经常举办的活动,宇智波启平日听听也就罢了,并不十分关注,但怎么也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会吃瓜吃到自己家的大门口。

    他们说他们说他的弟弟是罪恶,是污秽之物,虽然披着人皮,但是已然开始猎食同类。

    这时候的两面宿傩已经有了天灾的称号,奇异的面容和残忍的性格,再加上恶行累累的事迹,在众人眼里本身欲除之而后快。而后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一时之间,几乎没有谁不曾听闻过两面宿傩喜爱食人。

    宇智波启看似和宿傩亲密无间,但这不妨碍他们在本身的轨迹上渐行渐远。

    他学习阴阳术,没有咒力的神子完全是咒术界的边缘人,几乎没有一个咒术师会主动和他交流咒术界的真实情况。

    宇智波启虽然和弟弟每一日处在同样一个屋檐之下,但是直到最后,恐怕他才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兄弟在咒术界响彻的凶恶之名的人。

    所有人都指责两面宿傩食人,但宇智波启知道这其中恐怕有着很大的水分。

    宿傩的行事作风确实十分不妥,他不过是看起来暴躁并且脾气有些坏罢了,与其说本性邪恶,倒不如说混沌中立。并且为了宇智波启这个兄长,宿傩至今依旧恪守着最后的道德底线。

    当一众咒术师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宇智波启甚至不需要他们说明来意,便表明了自己在此事上面的态度。

    他说:“宿傩没有吃人。”

    因为神子固执的否定,有阴阳师拿出了能够辨明当事者是否食人的妖怪式神,那是一种蝴蝶,喜爱食用同类者身体上溢出来的污秽的灵力。

    蝴蝶飞向了两面宿傩,原本是蓝色的翅膀,此刻却呈现出了血的颜色。

    “神子大人,我听闻神明对世人皆有悲悯之心,但是同类相食已然沦为非人之物。即便如此,您仍旧坚持要包庇这个食人的怪物吗?”

    所有人都看着神子,来讨伐两面宿傩的咒术师看着神子,过来协助讨伐的阴阳师看着神子,周围来凑热闹的人们也看着神子,就连属于被讨伐的主角两面宿傩也直勾勾地盯着神子看。

    两面宿傩的脸色阴沉,眉毛拧起,心情也阴沉不定,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神子最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哪怕这是陷害、这是阴谋,可这也同样是一件事实。人了就是吃人了,无论如何,谁也不能保证尝过人类滋味的两面宿傩不会再一次犯戒。

    可是宇智波启仍旧说:“宿傩不会食人。”

    他坚持否定两面宿傩吃人的事实,但是即便作为被偏袒的当事人,此刻心里也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因为随着这句话落下,众人之中一片哗然,从宇智波启说出这句话开始,无论众人是否无无功而返,今日之事注定要成为神子美名上白璧微瑕的污点。

    两面宿傩不知道自己心中该为兄长的偏袒和信任而动容,还是该为自己成为亲手将神子拉入世间纷扰之中的那人感到不快。

    他只是心想:“如果我杀死在场的所有人,那么今日之事就绝对传不到天地之间的第三个人耳中。”

    ——这样神子依旧是完美无缺的神子,高洁、清净、正直,不为流言蜚语所困扰,不沾染这世间的所有污秽。

    高大的青年思及此处,刚刚动了动指尖,他的兄长就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宇智波启对他说:“不要。”

    于是生性不爱受到束缚的两面宿傩,心中第一次因为兄长的安抚,转而生出了更多的烦闷。

    这烦闷无边无际地滋长,像是爬山虎的藤蔓,攀岩至了心里任意一个角落,又像是嵌进房屋之中的树根,将本来坚不可摧的百尺高楼彻底分裂。

    日后两面宿傩无数次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白发女人呈上了一切的起源、罪恶的开端,她朝着他仿若一无所知的兄长微笑,然后又朝着他微笑。

    “信任不足以弥补一切的裂缝,更遑论造成分歧的起因便是这足够的信任?”

    他和宇智波启之前从未有过猜疑,由是如今有了猜疑,他们之间先前从未有过矛盾,由是最终有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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