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的弟弟月彦(三)
为月彦延医问药这么久, 宇智波启也多少从医师们的口中对他身体糟糕的状况有所了解。到了这种地步,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清楚,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恐怕难以治愈月彦的病症。
尽管对这个弟弟心中并没有多少亲情, 但是出于一个兄长的本能, 他仍旧对月彦做出了会让他恢复健康的承诺。宇智波启不愿在这方面食言,于是开始想尽办法通过其他渠道达到目的。
其实在治愈疾病上, 医疗忍术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但是它的本质是通过查克拉刺激细胞达成再生效果。这样的方法会使健壮者更健壮,羸弱者更羸弱, 对于生来就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月彦来说,恐怕就如同过猛剂量的药物一样, 无疑是一道催命符。
于是宇智波启只好将期望放在探索这个世界本身就有的超凡之力身上。
先前说过,这是一个被阴阳师们宣称魑魅盘踞、百鬼横行的时代。启原以为这不过是这群人为了保住饭碗而散布的谣传谎言,毕竟他从未遇到那些传闻中的妖怪, 就连生魂和山精野怪也一概都没见过,不过有一天发生的事令他改变了这样的想法。
事发的地点是在京都的一条戾桥, 此时平安京的妖怪传说盛行,就连戾桥也有着关于桥姬女鬼的传闻。宇智波启和朋友打赌说自己能够在戾桥那里待上一夜, 为了驱寒还特意带上了一坛好酒。
夜晚三更的时候,他既没有等来强行拖人下水溺死的桥姬, 也没有像是渡边纲那样等来一位恶鬼化作的迷路女子。或者说, 其实也是有遇见一个妖怪, 但是因为太过于不像话, 所以宇智波启并不认为她恐怖。
那时候宇智波启正站在戾桥边凭栏而立, 从朱雀大道的东边来了一名穿着红色衣服的女子。万籁俱寂的夜里, 偏僻的街道上, 两个独身赶路的人狭路相逢, 照理说相互都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只是那女子脸上也毫无惊慌之色,见到桥上有人,她反而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荡着,那情状真是叫人感到莫名其妙,同时又有点毛骨悚然。
启也不慌不忙,他看着女子一步一步地朝着戾桥走近,这女子穿着红色的外衣,涂脂抹粉,打扮妖艳,只是脸上的腻子抹得有些过重,导致大老远望上去只能看清嘴唇的一抹红色和明晃晃的白脸。
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妖怪的话,那么启还真无法理解那些担惊受怕的人所恐惧的要素。
他的胆子一向很大,三四岁的时候就敢怂恿小伙伴们和他在南贺神社里上蹿下跳,一起探险,然后被宇智波的大人们逮住揍上一顿。
而宇智波启每每都能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洗刷领头人的嫌疑,在这种情况下,等闲的鬼故事根本就哄不住他,他也根本对此不感兴趣。也就是带土出生以后,为了逗可爱的弟弟玩,启才有兴趣去打听打听时下流行的恐怖传闻。
所以关于笑女的传说,以及遇到笑女以后的避讳,这个人是一概没有听闻过的。
在他眼里,眼前的女子可能就是因为压力太大半夜跑到街上乱跑的暴走族,或者喝了酒,于是便变得醉醺醺然后忘乎所以的酒鬼。或许这样的情况在平安京很少见,但是在前世的木叶村商业街正可谓到处都是。
于是宇智波启非但没有害怕,还冷眼旁观这个女人踩着木屐,面朝着他一边笑着一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用着冲刺的速度开始加速。这关头启慢悠悠地往向前走了一步,于是红衣女人直接脚下一崴,直接来不及刹车在他面前来了一滑跪。笑声戛然而止,场面顿时变得安静得一如女人出现之前。
“大可不必行此大礼”
倘若真的是妖怪的话,启又觉得她现在这么丢脸,近乎有几分可怜。
红衣女人跪在地上,第一时间做出的事竟然不是从冰冷的石质地面上站起,而是将脸扬起来,从散乱的一头青丝之中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宇智波启。
于是启也静静地和她对视,在气氛逐渐又要变得尴尬起来的关头,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胳膊,宇智波启回过头去看,一位紫色头发的鬼女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为什么说是鬼女呢因为这少女并未对自己鬼族的身份有所掩饰,无论是立于额前的鬼角,还是这不同于人类的装束,都说明她并不属于人类这一种族。
鬼女一只手轻轻抚着这位青年的背,脸庞稍稍向着他这边靠拢,紫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漫不经心的醉意。她用一种软而绵的语调对宇智波启提醒道“哎呀,这位人类小哥,夜间出行千万小心一点,现在可是属于妖物出行的时候哦”
这鬼族少女显然要比之前的笑女强上了不止一份半点,在她出现以后,即便是丢脸也要纠缠着他不愿离去的红衣女人,果然立马就消失不见。
如果说红衣女人对自己的纠缠,尚且在启所能设想的意料之中,那么紫发鬼女的突然出手相助,还有那莫名其妙亲昵的姿态,着实是令人有些难以理解。
鬼女带着几分揶揄地勾起嘴角,然后启便看见她的目光停留自己身侧的酒坛之上。
近些年来,藤原氏的权势如日中天般的显赫,那么天底下所有珍奇之物在藤原家俯拾即是。即便是启随手带出来用来驱寒的酒液,也是难得一遇的美酒。所以这位鬼族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她的目的究竟为何,完全可以说是显而易见。
宇智波启试探性地将那美酒递到鬼女面前,并且尽量摆出一副平淡的神态,他为此解释道“些许心意,聊表感谢。”
这举动做得很对,紫发的鬼族少女偏了偏脑袋,果然因为宇智波启的行为感到了一些愉悦,她如同葡萄酒酿般醉人的紫色眼眸稍稍弯了弯,随后便开口邀请宇智波启去她的酒宴上玩耍。
他人避之不及的魔之夜宴,充满了稍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的危险。可这正是打算为月彦寻找灵药的宇智波启所求之不得的机会,他欣然而往,并且从那以后时常参与这位酒吞童子的酒宴。
鬼是贫乏的家伙,看到什么都想去破坏和掠夺,但是锦衣夜行的贵族公子却很快地和这群大江山之鬼打成了一片。无论是谁,宇智波启都不曾有过放弃和它交谈的念头,至少谁也无法肯定,他所寻求之物的情报不会隐藏在这群四处流窜的鬼物之中。
启长期在外交际,于是对身边人的关注此消彼长,月彦每旬能够见到兄长的时间便清晰可见地少了起来。自那一次月彦单方面地在启撕破脸面以后,两兄弟在旁人眼里的关系仿佛变得更加贴近。
每回带着新医师回来,藤原大将都会在室外等待医师看诊完毕,再向医师细细询问关于弟弟的病症和各方各面的禁忌,即便有再紧急的事务,到此为止,他才会匆匆离开。
但是随着医生和药师们对月彦病症的无能为力,这些摇头和叹息都仿佛如同死亡的判决书一样重重地压在了周围人的心里。长公子似乎也因为对小少爷的重症难治感到心灰意冷,由此已经很少再陪着医师一起出现。
每逢月彦向身边的侍从们问起关于兄长的行踪,得到的就只是启不在三条宅邸的消息。
为了缓解小少爷足不出户的沉闷,侍从们在春色正盛的时候,在窗边搭起了棋盘,想要让月彦在桃李争辉的这等好时节舒缓心情。
落子声中,一些年轻侍女就不禁聊起了关于藤原大将的事“大公子又出去狩猎吗今天出门的样子可真潇洒。”
也有侍女带着忧虑的语气说道“那怎么能不多带几个武士呢在乡野之外难免会有特殊情况,这实在是令人挂念”
除了仅凭自己猜测而做出推断的,侍从们之中并不乏消息灵通之人,很快就将从大公子侍从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讲给其他人听。
“我听说,大公子是出去拜访自己在城外的朋友。那人脾气古怪,每当有人拜访必须要带上好酒才肯放人进门”
众人听了纷纷表示惊讶,有的人诧异地说道“该不是胡说吧那种荒野地方,哪有值得令大公子交往的高贵之人”有的人表达厌恶“这种蛮横的方式听起来倒像是恶鬼”还有的人责怪她说起这么扫人兴致的话,让其他人再说点别的。
这其中的所有人情态各异,但恐怕只有月彦本人听了感到心里十分不舒服。
无论是启抛下他去外面狩猎,还是启抛下他拜访又人,总而言之,这种把他抛弃在家里,在别的地方和其他人打得火热的行为,都惹得月彦心里极其的不快。
有一个东西轱辘轱辘滚到了他的身侧,月彦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缝制得非常精美,用铃铛和刺绣装饰的手球。这时候,房间的障子门被推开了微微的缝隙,一个容颜娇美、修剪成姬发式的小女孩从外面探出了她的脸,怯生生地盯着月彦手里的那个手球。
“哎呀,姬君”
这时候,侍奉女孩的仆妇们都急匆匆地也跟随着过来,小姐的乳母将她抱在怀里,替小姐向打扰她这位病弱纤细的兄长静养而道歉。
“小姐娇憨成性,实在是什么都不懂,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乳母大概是对小公子的脾气暴虐略有耳闻,说这话的时候诚惶诚恐,小姐被她抱在怀里,一副懵懂不知世事的模样。
月彦抬起眼睛看了女孩一眼,这位姬君莫约才七八岁的模样,容颜稚嫩,衬衣雪白,红棠色的外衣将她的容颜衬得更加娇美可爱。
三条府邸里自然不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别的小姐,女孩的名字被唤做霞,是他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女。纵使父亲出身高贵,但是母亲相比之于被安置在五条府邸的那个女人,仍旧是很上不了台面。
彼时权贵们将女儿教养得落落大方,再送入宫廷成为陛下的妃子,通过产下皇子掌握实权的行为比比皆是。藤原赖真的儿子众多,但是女儿就唯独这么一个。为了日后能让这孩子受到良好的教育,他选择将这孩子接到三条府邸中,交给澄姬好好抚养。
小姐天真烂漫,果真如同她的乳母所说,半点都不曾懂事。
仆妇们想要将她带走的时候,她仍旧心心念念地寄挂着月彦手中的那个手球。
侍女们觉得尴尬,于是对她劝阻着说道“只是一个手球,回房间以后还有许许多多新的玩具。”
哪知小姐却半分都不依从,只是不依不饶地祈求道“可是那个手球,是大哥哥给我的见面礼呀”
女孩的大哥哥,自然指的便是藤原赖真的长子启。澄姬对于自己的亲子尚且很冷淡,对于丈夫与其他女子的孩子态度自然不会多花心思。女孩仍旧在三条院中活得很好,自然多亏了藤原大将的时常照看。
月彦知道自己兄长对于周围亲族的态度都很好,哪怕对于五条府邸中的那个被母亲视作耻辱的孩子仍旧如此。
他听说过侍女们称赞过启与惟光之间的兄弟情义,此刻又见到他对于年幼妹妹的照顾。这三个人之间是多么般配的兄妹,身为长兄的启如同星辰一样光辉出众,作为弟弟的惟光也是那么优秀谦和,就连本该是个私生女的霞,也这么美丽、健康,可以拿着兄长给予的手球在庭院中肆意奔跑。
月彦先前其实并不觉得有被冒犯,但不知道为何,独独被霞的这么一句话给刺痛了。他把手中的球向着屋外一扔,不知为何因为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妹妹冒出来一股无名鬼火,他冷冷地说道“滚,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