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利益冲突
“姜姑娘女扮男装，参加春闱，罔顾礼法，欺君罔上……”
“而柳小将军，年轻有为，护我疆国，便是年轻一辈中佼佼者，前途不可限量！”
郑王爷眯着一双眼睛，远远的朝姜淑玉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柳易辰，最后落在宇文煜的身上。
“本王敢问皇上，是何缘由，皇上非但不降罪，还赐此良缘？”
郑王爷不愧是宗室里的话事人，仅仅是这么两句话，先是点名了姜姑娘的罪名，而后捧高了柳小将军，直接将这对姻亲拉在了对立面上。
柳易辰本已入座，听闻此言就要站起身，被柳大将军一巴掌拍了下去，又是肩头那个位置。
稳，准。
柳易辰只想维护未过门的妻子，却没料到如此还能挨这一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爹……”
柳大将军睨视了他一眼，声音不重，“皇上和贵妃娘娘在上面坐着，轮得到你说话吗？”
柳浅浅听见郑王爷的话，也是颇为感慨。
若是姜淑玉今日封后，郑王爷自然不会冒着惹恼皇帝的危险，有此一说。
可是如今，宇文煜既为柳易辰和姜淑玉赐婚，这姜姑娘便是臣妇。
一个屈屈臣妇，胆敢在朝堂之上，妄言“统治、利民”，又侃侃而谈“削藩剥爵”，身为宗室的话事人，郑王爷便不能由着她侵犯藩王和宗室的利益。
是，他对权力不争不抢，平日里吃喝玩乐，只当自己的闲散王爷。
可若是皇上真的起了削藩剥爵，他的封地若是没了，每年的税收也就没了，地方官员的进贡也不复存在，最令人痛心的是，闲职官衔的俸禄也会大不如从前。
如此，哪里还有大把的银两让他挥霍？
他还怎么安心的花天酒地，肆意洒脱啊？
“皇上，罔顾礼法，欺君罔上，皆是死罪啊！”郑王爷说着，还拱了拱手，“本王以为，念在姜姑娘初犯，姜太傅又贵为帝师，只罚一人便可，无须牵连家人。”
宇文煜仍没有放开柳浅浅的手掌，而是在桌案底下，把玩着她染了豆蔻的指甲，慢悠悠的说道，“郑王叔不说，朕倒还真忘了，姜姑娘还有这些事迹。”
郑王爷见宇文煜轻飘飘的一句话，也不降罪，也不恼怒，酒气上脸，整个脸颊都有些红彤彤的。
“郑王叔平日里不理朝政，”宇文煜似笑非笑的朝郑王爷看过去，“没想到，今日倒是连如何处置，都替朕考虑好了，无须牵连家人，郑王叔倒是心善。”
郑王爷就算酒喝的有些多，尚存的理智有限，却也可以听出宇文煜话中的威压，他摆了摆手，摇头晃脑的，“本王酒喝的有些多，说两句实诚话，皇上听听就罢，只是姜姑娘这样，委实不能长此风气，长此以往，本王是担心，会坏了皇上在子民心中的威严啊！”
庄夏站起身，正要说话，却感受到上座一道目光，才刚刚直立的两条腿，立刻就弯了下去，换了个姿势，坐的端正。
宇文煜收回看向庄夏的目光，低声一笑，颇为不介意的样子，“郑王叔秉性如此，朕也是知道的，怎么会同王叔置气？”
他坐的端庄，一双眼神深邃极了，眼底更是宛若风暴凌烈。
“那依郑王叔的意思，朕该如何处置姜姑娘呢？”
郑王爷眯着眼，毫不客气的就抬起手臂指向姜淑玉的方向，“依本王看，便关押三日，由其同亲人话别，彰显皇恩浩荡！等到三日之期一满，便游街示众，午门斩首便罢。”
对于郑王爷来说，只要将提出此议的人斩首，便是皇上否了削藩这件事，他的好日子，就还能继续。
姜太傅被郑王爷的话骇的不轻，他颤颤巍巍的指着郑王爷，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周阁老甚至还拉住了姜太傅的手，硬生生的摁了下去。
这回，整个太和殿彻底安静了下来，连一旁演奏管竹丝乐的人都被郑王爷的话吓到，不自觉的就停下了手中的乐器。
柳浅浅明显感觉到，桌案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便放开了她的手。
柳浅浅忍不住侧头朝宇文煜看去。
只见他的嘴角勾着一抹笑容，慢慢悠悠的将手搁到桌沿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案。
众人纷纷低下了头，偶尔有两个大胆的，也是余光偷偷瞄着姜淑玉。
离柳大将军和柳易辰近的几名武将，脸色也是极其不好，在他们看来，姜姑娘大才，配他们的小将军，更是刚刚好的天造地和。
刚赐下的婚，便被人如此出言不逊，甚至还要将他们小将军未过门的夫人拉去示众，斩首，一个个的怒火已经到了胸膛了。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却惹得朝臣更加瞪大了眼。
宇文煜似笑非笑，侧头看着同座之人，低声问道，“贵妃，你以为呢？”
自古以来，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就算是皇后，一国之母，偶有僭越，也是可以容忍的，但大多数时候，也应顺应此法，如今宇文煜堂而皇之的当着文武百官，问询贵妃的意见，简直闻所未闻！
周阁老和庄夏对视一眼，两个人从彼此的眼中都是看见了不安。
偏偏今日宫宴之前，皇上派人给他二人传了话，无论宫宴发生何事，都不许介入多言，这也是方才庄夏刚要起身，就被宇文煜一个眼神给摁了回去的原因。
众人不再藏匿自己的目光，而是齐刷刷落到了柳浅浅的身上。
柳浅浅听见宇文煜的问话，黛眉微锁，稍稍迟疑片刻便开口说道，“郑王爷之法，倒也符合规制，只是姜姑娘到底是女子之身，若是游街示众，未免落了下乘，女子清誉为上，臣妾以为此举，才会坏了皇上声誉。”
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柳大将军同柳夫人听见柳浅浅的话，两人的神色都是紧张了起来。
柳浅浅尚觉不够，嘴角噙了一抹笑，便看向宇文煜，“皇上以为呢？”
“贵妃所言，倒也有理，”宇文煜的眉眼落在她的身上，颇为认真的点头，随即看向那个面红耳赤的郑王爷，眸光中闪过冷冽，“郑王叔此法，未免有欠考虑了吧？”
郑王爷顾着自己的利益，暂且没在意柳浅浅议政这件事，又听见宇文煜的问话，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线，一边点头还一边笑着，颇有些自得，“是是是，本王欠考虑了，那……那就不游街示众，直接斩首好了！”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寂。
宇文煜抬手，握住桌案上的杯盏，拇指从上面的雕龙上缓缓勾勒过凹凸，继而嘴角一勾。
杯盏被扔出一段距离，重重的砸在地上！
酒水横溅，青铜撞击地面便是一阵响，震的人心惶惶。
宇文煜沉声呵道，“荒唐！”
太和殿中，不管是宫妃还是朝臣，统统起身，又是齐齐跪下，朗声道，“皇上息怒！”
便是柳浅浅，亦是起身，跪落下去，却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