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莫要丢人
“柳小将军，姜姑娘，还请上前接旨，叩谢隆恩。”
宣旨的公公手捧圣旨半天，仍听不见谢恩的声音，被逼无奈，又是偷瞄了一眼皇上，清了清嗓子提醒道。
柳易辰听见这句话，整个人宛若如梦初醒，如临大敌，他利落从坐席中站起了身，尚不等他反应究竟自己错过了什么，一旁的武将更是纷纷给他让开了路。
他一路走着，道喜的声音在两侧响起，不绝于耳。
等到走到大殿中央时，眼底的迷离不似作假，柳易辰抬起胳膊抓了抓自己的额角，直落落的向上看去。
柳浅浅的唇间忍不住泄出一声轻笑，身子便是朝前倾了几分，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的兄长。
柳易辰自幼少年老成，与她往来的信件，多是嘱托安心，还少有如此魂不守舍的时候，真真是叫她开了眼界了。
秀女当中也是微微传来一阵声响，乍看之下，姜淑玉的脸颊也是煞白，起身时才略有红晕，随着她离柳易辰越来越近，整个人的气色也是鲜活了过来。
衣裙袅袅，她步至柳易辰的身侧，缓缓跪了下去。
宣旨的公公额角淌下了一滴汗，手捧圣旨，别说是汗了，哪怕留的是血，也不可以失仪的，如今两位正主跪到了跟前，他的脸色也是略有好转。
姜淑玉余光偷偷瞧着柳易辰，就等着他起个头，两人便好叩谢圣恩。
哪知道柳易辰绷着后背，脸色迷茫，骨节分明的手指曲了又直。
别说宣旨的公公了，就是孙公公瞧见了，也是有些着急。
柳浅浅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轻不重，叫周围的人都听的清楚，声音娇娇柔柔的，颇有些抱怨的意味，“都怪皇上，臣妾的兄长都高兴坏了。”
凡是听见这话的人，面色都是一滞，心道贵妃娘娘大胆，如何敢当众抱怨皇上。
宇文煜却毫不在意，随着柳浅浅的动作，也是往前坐了一些，他沉声问道，“骁骑郎将，你可知自己跪在这儿，所为何事？”
他问的随意，柳易辰的额角也如宣旨公公一般，细细密密的冒出了汗珠。
姜淑玉惯是知礼的，虽然心底也有些不安，可是仍旧跪的端正，不好出言提醒。
场面一时多了些莫名的味道，宇文煜神色晦暗，看不出喜怒。
正当柳易辰要拜下请罪时，柳浅浅又是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动作。
“臣妾便此一个兄长，”柳浅浅娇滴滴的眼眸尽是落在宇文煜的身上，“皇上若是把兄长吓出好歹，将来，谁替皇上去荡平外敌，守住这盛世太平？”
宇文煜低声一笑，竟是应了，“贵妃说的也是。”
朝臣中几位重臣，听见柳浅浅和宇文煜这般对话，目光都是专注了起来。
宇文煜深邃的眼眸从百官中一扫而过，“礼部尚书何在？”
郑大人如今也是名正言顺的礼部尚书了，听见皇上唤着，连忙放下手中的杯盏，脚步错落，都是踩在空的地儿，利落的走到跟前，亦是跪了下去，“微臣在。”
宇文煜冲着柳易辰稍稍抬了下颚，“咱们这位骁骑郎将，一时被喜讯冲昏了头，忘了怎么谢恩，还不快教上一教？”
宇文煜的话语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戏谑居多。
此话一出，朝臣皆是会心一笑。
“是，皇上，”郑大人也是脸上堆满了笑容，鼻翼两侧都被挤出了褶皱，“柳小将军，哎，皇上给你和姜太傅之女赐婚，公公宣读圣旨，听见这钦此二字时，你应该双手平放至地，叩头谢恩，口中应声‘谢主隆恩’……”
郑大人教的认真，可是柳易辰的思绪反反复复，只听见了他说的一句话。
——便是“皇上给你和姜太傅之女赐婚”。
郑大人身为礼部尚书，惯是知礼，教的一本正经，“……才可起身双手接过圣旨，方为礼成！”
他见柳易辰还没有动作，又是轻声催促着，“柳小将军，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柳易辰仿佛努力消化了这些话语一样，过了片刻，才猛的抬起头，眼里的惊和喜交替出现，声音有些急切，“末将谢主隆恩！”
他说的突然，姜淑玉一时没有跟上，便慢了半拍，亦是盈盈叩下，“臣女谢主隆恩。”
柳易辰听见声音就在耳边，呼吸也有些重了。
宣旨的公公步子又小又快，转眼就到了两人跟前，“柳小将军，接旨吧。”
柳易辰这才缓缓直起身体，双手掌心大开向上，连同手臂一起抬起。
宣旨公公手里的圣旨宛若烫手，还不待柳易辰把手臂抬平，公公便双手递过了圣旨。
柳易辰看着掌心中捧着的圣旨，那抹明黄，宛若照进了心底。
他也是彻底回过了神，再回想那一日流萤在柳府中说的话，好好养伤，莫要丢了柳家的人，莫要丢了她的人。
原来，如此。
柳易辰的眼眶更是红了些许，再抬头时，目光却是落在柳浅浅的身上，无声的念了四个字，“谢谢妹妹。”
柳浅浅见他这般，轻声应道，“该谢皇上的。”
柳易辰捧着圣旨，又是实诚的磕了一个头，抬起时额头都有些微红，“末将再叩谢皇上隆恩！”
“免礼，都起来吧，”宇文煜看着柳浅浅亦有些微红的眼眶，手掌从桌案底下伸了过去，牵住了那处柔荑，声音沉稳，“你本是浅浅兄长，却远赴边疆，久未成婚，几经生死，真要算起来，倒是朕亏欠你们柳家了。”
柳易辰此刻底气亦是足了，“末将不敢！为皇上尽犬马之力，便是刀山火海，末将定不眨眼。”
宇文煜又是赞许了两句，便叫几人各自入席了，“婚事便由礼部和钦天监商议后，挑个良辰吉日，便办了吧。”
姜太傅和柳大将军自百官中起身，遥遥躬身，“谢皇上！”
柳易辰站起身，缓缓将圣旨交至礼官手中，才回身去扶姜淑玉，两人目光一触，便是各自都红了脸，谁都没想到今日峰回路转，竟是如此。
有一人都目光落在姜淑玉身上，神色颇为凝重，便是郑王爷。
他甚至不等两人入座，蟒袍一抚，杯盏敲在桌案之上，满溢的酒水也是洒出一些，“皇上，本王有话要说！”
郑王爷在金陵城中，本就是宗室之首，平日里虽然闲散，但只要开口，必是要事。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便是齐齐落到了他的身上。
郑王爷许是饮了不少酒，站起身的动作摇摇晃晃，宽厚的腰带将小腹区分成了两截，“今日本是柳家和姜家的喜事，本王不该多言，可是事关姜姑娘……”
姜淑玉站在坐席一侧，还未坐下，闻言便是远远朝郑王爷看了过去。
“姜姑娘女扮男装，参加春闱，罔顾礼法，欺君罔上……”
“而柳小将军，年轻有为，护我疆国，便是年轻一辈中佼佼者，前途不可限量。”
郑王爷眯着一双眼睛，远远的朝姜淑玉看了一眼，又看向了柳易辰，最后落在宇文煜的身上。
“本王敢问皇上，是何缘由，皇上非但不降罪，还赐此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