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霁月归弦
“自然不是，我准备带娘娘去看一场戏。”
顾夷长站起身，手中的折扇自然就收拢了起来，“娘娘可还会骑马？”
还？
柳浅浅心底疑惑，抬眸看去。
顾夷长毫不迟疑的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过身就朝门外走去。
林间路窄，一道只能通过一匹马，顾夷长在前头纵马而驰，柳浅浅跟在后面跟着，马速不快，像是吃准了柳浅浅不会离开一样，顾夷长这一路都不曾回头。
顾夷长拉紧缰绳，任由马儿原地转了一圈，笃定的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他左右一看后便翻身下马，利落的反手将马绳丢回马背上，伸手就要来扶柳浅浅。
柳浅浅看他的手一眼，扶着马背径自落了下去，衣裙飘然，“顾小侯爷莫不是忘了我父亲是谁？”
“柳大将军威名远震，顾某可不敢忘的，”顾夷长收回了自己的手，便后退一步给她让出了位置。
柳浅浅回身轻轻拍了一下马儿的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满是参天大树，只不过落地的间隙，她竟找不到哪处是来时的路。
她侧头去看顾夷长，“顾小侯爷带本宫来此处，是打算给本宫看什么？”
顾夷长脸上的笑淡了下来，朝着不远处的平坡指了过去。
柳浅浅朝他指的方向一看，不过一处官道平原，比起寻常的山路较为宽阔，两侧的树影绰绰，从他们二人所站的位置望过去，恰好能将那一处转角尽数收入眼中。
但也不过是寻常的景，不知道顾夷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转头向他看去。
顾夷长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落在柳浅浅的身上，见柳浅浅转头，他又本能的避开了去，折扇一开一合，像是把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
“娘娘若是想离开金陵，顾某不才，却也有一万全之策。”
这话说的突兀，柳浅浅心头一动，“顾小侯爷从前认得本宫？”
顾夷长先是一愣，继而笑出了声，“哈哈，娘娘何出此问？”
“顾小侯爷入金陵以来，先是厚礼相赠，再则多番礼遇，苏才人在宫中与我又是劝导，又是递信……”
柳浅浅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想来，更是发现不少异样的地方。
“本宫倒还欠小侯爷一句谢谢，”她轻轻一笑，“方才还说呢，太过优秀的人，总会比寻常人更惹眼一些，顾小侯爷就是如此。”
顾夷长听完一笑，也不否认，“那就当作认识吧。”
不等柳浅浅再问，顾夷长又把话题回到了刚才，“娘娘要是想离开皇宫，离开金陵，这两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娘娘别急着拒绝，”顾夷长又说，“这天地浩大，娘娘本是清风霁月之人，又何必将自己困在这一方囚牢呢？只要娘娘点头，顾某自当竭尽全力，为娘娘谋划。”
“顾小侯爷有何良策？”柳浅浅轻声问道。
顾夷长的目光远眺，嘴角一勾，“苏才人与娘娘相伴许久，对娘娘还算了解，言行举止更是学了个八九分，只要苏才人在众人面前身殒，娘娘从此更名换姓，冀北万里雪山，江南烟雨风华，辽疆朗朗青草牧马，何处不是归处呢？”
“哦？”柳浅浅轻轻发出一个声。
“再过两日，就是大胤的月娘节，”顾夷长慢悠悠的说着，“清风若狭，霁月归弦，届时由苏才人从乘风楼一跃而下……”
他的话语停在此处，柳浅浅却自行脑补了之后的画面。
苏才人身着她的衣裳，学着她的举止，在月娘节当日于高楼一跃而下，再配以“月娘归月”的说辞，任谁都会坚信，贵妃娘娘是那空中霁月，回那仙宫去了。
不仅芳名流传，更是可以帮她彻底脱身离开金陵。
柳浅浅实在意外，本以为顾夷长不过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
没想到他竟然有着如此细密的规划，时间、地点，不仅如此，原来苏才人此前三番五次拜访昭和宫，竟都是出自顾夷长的授意。
冀北万里雪山，江南烟雨风华，辽疆青草牧马……
柳浅浅如何不心动呢？
她深深的呼吸，把心底的悸动给压了回去。
慢慢的，她摇了摇头。
“顾小侯爷，当真是顶好的算盘。”
柳浅浅的话语放的很慢，字眼咬在嘴里，吐出时也是轻柔，“什么霁月归弦，不过是糊弄平民百姓的话罢了，先不论皇上是否追究，本宫的父亲和兄长，断然不会相信这等胡编捏造的说辞的。”
正是如此，倘若柳浅浅不知所踪，寻常百姓会相信“月娘归月”的说辞，柳大将军必定不会相信，甚至，他定会将这大胤给翻过来，为她讨一个公道的。
到时候，如果西齐或者汗鲁想要趁虚而入，大胤必定全军覆灭。
顾夷长却不以为然，“娘娘不信顾某。”
柳浅浅轻轻一笑，“顾小侯爷别再说笑了，那三句歌谣本宫尚且还记得呢。”
一是东宫失火，二是毓王身死……
这两条已经达成了，而如今就只剩下第三条，双木林，襄木柳，大胤的铁骑踏金陵。
顾夷长无声的咧开嘴，继而放声大笑起来，“我顾夷长的计划里，可从来都没有拿娘娘当棋子使的部分！”
说罢他闭眼凝神，笑意淡了下去，紧接着睁开眼，朝着方才的官道指了过去，轻声道，“来了。”
柳浅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群身穿大胤官服的人追赶着一男子，由远及近的跑来。
男子的马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男子反应很快，手掌拍了马身就在摔倒前翻了下去。
柳浅浅再一细看，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嫡亲的兄长——柳易辰，她嘴里的兄长眼看就要脱口而出。
顾夷长语气淡然，“听不见的，贵妃娘娘别白费力气了。”
柳浅浅微微蹙眉，她知道宇文煜下令三日内必须寻回柳易辰，可是那些追在他身后的官兵简直刀刀致命，只一会的功夫，柳易辰身上就多出了数道口子，分明不是想生擒活捉，而是想致他于死地！
“娘娘既然知道金陵流传的歌谣，东宫失火，前太子身死，”顾夷长轻声念着，“双木林，襄木柳，大胤的铁骑踏金陵！”
“你说，柳易辰如果命丧此处，柳大将军可会率兵踏破金陵城门，让江文血债血偿？”
柳浅浅心口一颤，再往那处看去时，柳易辰功夫再高也难敌四手，竟是被一众官兵逼得节节后退，虽然凶险，一时双方都是奈何不得。
刹时，一名黑衣劲装男子，手持冰冷长刃，从背后刺向柳易辰。
柳浅浅神色大变，“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