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幸好
“朕可以让你见到你想见的人。”
哥舒淼离开的时候,脑海里回荡的就是宇文煜说的那句话。
整个人看上去魂不守舍的,她生在西齐,这么多年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能玩转权术,把所有人都玩弄股掌的人,不只是顾夷长一人。
……甚至连顾夷长,都在他的局中。
哥舒淼走后,宇文煜牵着柳浅浅的手来到了院中。
此时,张太医取来仙鹤草已经有了一段时间。
诗语原本就候在门口,见到皇上和柳浅浅到来,面上的忧色不减,转向两人之后,垂着眼眸,曲了曲膝盖行礼。
“浅浅,你什么时候猜到的?”宇文煜问。
好像从那天颐坤宫之后,宇文煜再也没有唤过爱妃,而是直呼其名。
他的声音有着特有的磁性,咬字沉稳,每当他叫出她的名字,她都忍不住心底的悸动,真真是……悦耳极了。
柳浅浅抬眸看去,“……与皇上对弈的那一天。”
宇文煜似是回想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柳浅浅的目光慢慢转向了院里的花木,不知不觉夏天的尾巴都要悄悄跑走了,嫩叶变得枯黄,三三两两的从树上飘落下来,花瓣变得残败,连带着嫩黄的蕊芽都不复靓丽。
“皇上高瞻远瞩,臣妾自愧不如,”柳浅浅的声音轻柔,似一贯的娇俏,却也有着无奈,“那一日皇上捏着棋子摆在盘上,旁边的丝竹歌舞都不能让您侧目,说起战时的天时地利人和……”
“皇上那时眼里的光,我只在父亲身上见过。”
像是憧憬,也像怀念,柳浅浅忽而一笑,眼睛落在宇文煜的脸颊上,“皇上是心系天下的人,浅浅已然知晓了,只是浅浅不懂,哥舒淼与……那一位又有什么关系?皇上所谋又是为何?”
宇文煜早就知道她的聪慧,这么多年的低调不过是她蒙在自己眼帘前的薄纱,如今她自己掀开了纱——或者说,她从未想过在他面前隐瞒,柳浅浅眼底的光晕,竟是如此夺目。
“说来话长。”
柳浅浅的眉目轻挑,“那就长话短说。”
宇文煜看着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前倾身体,贴近她的耳边。
炙热的呼吸喷在柳浅浅的耳根和脸颊上,惹的她轻轻一颤。
只听宇文煜吐出几个个字,“朕,名不正言不顺。”
柳浅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瞳孔变得很大,猛的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朝着宇文煜看过去。
宇文煜走近一步,抬起手,捏住停留在她肩膀上的一片落叶,垂落时他松开了手指,任由那片叶子掉落,扯开了话题,“如果诗忆出事了,你可会怪朕?”
柳浅浅尚在震惊之中,本能的回道,“会。”
没有迟疑,没有思考,几乎是一瞬间的作答。
宇文煜将她整个倒影都刻在自己眼眸里,两人久久对视,他的眼底思绪狂涌,却始终未发一言。
柳浅浅没有避开他的目光,而是静静的看了回去,恰似默契一般,也没有打破彼此之间的沉默。
直到诗忆的房门打开,里面的太医面带喜色的走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自然的,都朝着太医看过去。
宇文煜低声一笑,打破了沉默,“幸好她没事。”
柳浅浅也是点头,“幸好她没事。”
诗语上前和太医对话了几句。
张太医笑着点点头,还合拢了手里的药箱。
诗语正要进屋,像是想起什么,猛的回过身,脚步轻快的走到了皇上和柳浅浅面前,飞快曲了曲膝盖,稳重如她,嘴角的笑意也是遮掩不掉,“启禀皇上,主子,太医行完针,诗忆的烧已经退下来了,想来细细修养,就没事了。”
柳浅浅脸上的笑意扬起,雨过天晴,春暖花开,“嗯。”
而宇文煜的话烙在她的心底,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要而同一时间,朝堂上却有另外一批人正在忙碌。
正是前几日在大殿上被罚了禁足的御史们,这禁足的三日,他们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不仅没有自我反省,反而一个个又握着了手里的那支笔。
可把他们忙坏了。
一谏镇国大将军擅闯官员府邸,纵火伤人,实在可恶。
二谏皇上竟为柳婉贵妃重金聘药,战争刚歇,实为劳民伤财之举。
三谏皇后不能母仪天下治理后宫,反而动用私刑,罔顾天理。
……
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谏言要上呈天听,三日禁足的时间一过,就见这群御史一个比一个着急,生怕别人的折子比自己的先呈报上去。
而他们的折子刚刚递上去,皇上坐在龙椅上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的时候,几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丝不妙。
“几位爱卿这几日的禁足,收获甚多啊。”
几个递了折子的御史,齐齐的把自己的身子骨压低了一些。
沈大人站在他们的最前面,双手一拱,颇有死谏的意思,“皇上,微臣所言句句所属,镇国将军擅闯一品官员府邸,不仅纵火烧屋,还打了秦大人两拳,此举破坏我朝官员的友好和谐,实在是居心叵测啊!”
他身后的几人连连点头,“请皇上明鉴,臣等所言句句属实。”
宇文煜捏着手里的一本折子高高的举起,狠狠摔到了地上。
折子落地的声音不大,几个御史却是相当熟练的跪到了地上。
“宣庄夏。”
孙公公朗声道,“宣庄大人觐见!”
只见一名男子身着戎装,步子很快。
庄大人丝毫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御史,相反甚至有些唾弃的看了他们一眼,要不怎么说自古文武不相容呢?
他一撩衣摆,干净利落的跪到了地上,“臣,庄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煜点头,“起来吧。”
庄大人站起来的间隙从袖口取出了一份折子,“臣幸不辱命,于三月内肃清江南官场,斩获贪官污吏共十四人,此前一年借苛捐杂税名项,屡次贪污百姓钱财银两数百万,名贵瓷器字画更是不计其数!”
跪在地上的御史们脑门顶着亮敞的地面,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恨不得把自己都埋进了地里。
宇文煜赞许的点头,继而看向地上跪倒的那几个人,冷声道,“百姓疾苦,你们不闻不问,一个个的眼睛,尽盯着鸡毛蒜皮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