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截人
宇文煜和柳澄夫妇沟通了一下五日后的洗尘宴，届时西齐使臣和汗鲁的使臣都会抵达金陵城。
他准备快刀斩乱麻，一次性全部解决。
柳澄自然遵旨。
只不过到离开皇宫，他也没有提出归还虎符的事情，只是将伤兵老兵的安排奏章递到了皇上的桌案上。
虎符，他不提，宇文煜也没有提。
两个人的默契无声却也危险。
事实上，毫无意外，柳浅浅与柳将军和柳夫人的会面被暗探一一窥视。
昭和宫原本往来的宫人不少，三人的谈话也没有特别隐秘，几乎轻而易举的，所有的对话内容都被呈到了宇文煜的案上。
其中也包括那句……
——大胤除我之外，再无可用的将领。
宇文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却不得不承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当年，白家因谋逆被灭门，其下大部分的武将也遭受牵连，所剩不多。
那时候，他也是跟着柳澄夫妇上的战场，可以说要是没有了柳澄，他今天也坐不稳皇帝的位置。
可能，大胤可能都成了西齐的附属国。
更令他在意的，是柳浅浅的话。
希望父亲及早上交虎符，不要重蹈白家的覆辙。
他展开柳澄递上来的奏章，细细检阅。
稍有不合理的地方，他直接提笔修改，一直到天色暗下，宇文煜才搁下了笔。
宇文煜把面前的章程合拢，问道，“今日是去哪个宫？”
孙德权旁边的小顺子往前走了一步，将后宫的名牌摆在托盘上，“启禀皇上，今日是……祈阳宫，传旨的太监早前已经去通知过了。”
宇文煜点头，目光在昭和宫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却很快挪开。
尽管他完全能够读懂柳浅浅的心思，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帝王，他的尊严不会允许他低头。
他是帝王，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而乱了心智。
至少在他见到柳浅浅之前，他是相当肯定的。
孙德权慢悠悠的走在皇上的轿辇旁边，朗声道，“闲人退避。”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孙德权悄咪咪的抬眼，见皇上正闭目养神，不曾注意前方出现的人。
纠结了有一会，眼看着轿辇就要到人跟前，孙德权跟皇上这么久，少有的拿捏不准皇上心思的时候，也就是跟女人相关了。
宫墙两侧的灯笼发着橙色的光，将夜幕的一角点亮。
柳浅浅就站在夜幕的光亮里，颔首垂目，一袭飘飘然的粉色长裙，配着嫩黄色的内搭，两肩垂落的发丝顺着肩胛的弧度飘动，美的不可方物。
“皇上……”他小声的提醒。
宇文煜仍是闭着眼，“嗯？”
孙德权迟疑了一下，“这个……呃……”
宇文煜睁开眼，朝孙德权看过去。
孙德权抬手指了指前边，示意皇上看过去，“皇上，是柳妃娘娘……”
宇文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人已经到了跟前。
柳浅浅聘婷止步，“臣妾参见皇上。”
轿辇自然而然的就停了下来，宇文煜的目光焦灼在她身上。
她的眼睛素来是最好看的，有着灵动与娇媚，可惜低着头，看不真切，只能看到长长弯弯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那团火焰好似灼烧殆尽一般，宇文煜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又闭上了眼睛，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而是轻轻的抬了一下手。
孙德权看到手势，也立刻端正了自己的表情。
“皇上起驾祈阳宫！”
柳浅浅狼狈的起身，避让。
皇上的侍从路过她时，她的脚步一颤就向后倒去，幸好背后的宫墙接住了她的身体。
她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绝代如她娘亲，这么一个能文能武，又天姿国色的人会嫁给爹爹。
她母亲在信中回道：
浅浅，你要记住，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百分之百与你契合的。
也许是容貌，也许是性格，也许是行为举止，也许是兴趣爱好，也许是志向抱负……你要知道吸引你的是什么。
你爹爹也许容貌不比金陵城里的翩翩公子哥，但他是娘亲见过唯一一个真性情的人，他有勇有谋，又有情有义，又心系苍生百姓……
……
她还记得小时候，见过太多次，母亲与父亲置气，父亲掏空心思去哄的场景。
所以当她决定来跟皇上道歉的时候，她竟脑袋空空，总不能……她学爹爹的样子装傻充愣吧。
也是活该吧，自作聪明。
她最初把宇文煜这个人记在了心里，就是因为柳府前的一瞥。
他少年英姿，银枪飒爽。
第二次，便是在登基大典前夕，他带着一队人骑马走在街上，有几个不长眼的刺客，怒斥他“弑父杀兄”。
他仅凭一人打退刺客，片叶不沾身。
却为了护住路边一个老人，硬生生挨了一刀，还关切的问老人有没有事。
少女心事，她也许那时候就把人装进了心里。
只是这份感情，如今才生根发芽，长出了大树。
柳浅浅知道的，自己没有那么抵触进宫，因为她要面对的人是他。
只是她顾忌后宫美人众多，她又凭什么让他留情？
只是没想到她获得了好运的眷顾……
可惜这个眷顾有些短暂……
柳浅浅将自己全部托付给了身后的红墙，眼泪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出。
要是一开始就与皇上坦诚，是不是现在的场景就不一样了？
万事难买早知道……
她该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做错了……
“哭什么？”
一声低语炸响在她面前，不像问句，倒向一句陈述。
紧接着是熟悉的龙延香。
所有的光亮都被这个身影遮挡住，柳浅浅猛的抬头。
她对上的是那双深邃到滚烫的眸子，烧的她遍体凌伤。
宇文煜站在他的面前，整个人被阴霾笼罩，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严令人颤栗。
尽管柳浅浅心底五味杂陈，各种情绪涌在一起，却唯独没有恐惧。
“皇上……”柳浅浅张了张嘴，好似说了两个字，却是无声。
宇文煜静静的看着她，好似暴雨前的宁静。
柳浅浅来不及调整自己的表情，也来不及抹干脸颊上的泪水，甚至来不及说出自己心底的话……
……就被面前的人狠狠拥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后背从冰冷的墙面变为一双有力的手臂，牢牢的禁锢住。
柳浅浅如梦初醒，摸着暗金色的龙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抓紧。
如果这是一张牢笼，那么她也不想再放开了。
“朕该拿你怎么办？”
只是一句低叹，却像是把两人的心都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