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能吃是福
唐辩的驸马府后门亮着一盏幽暗的灯笼，在密如飞絮的白雪中只能看到一抹微光。fanghuaxs
元功刚刚下了马，就早有奴仆从角门里出来，将马牵过去，又有人将他领进了府，显然唐辩早已等的有些心焦。元功刚要迈步进府门，却见飞雪中又驰来了一匹黑马，他抬手遮住眼前的风雪，虽看不清来人的衣着相貌，但看身形举止就知道是自己的妹夫单贞。
单贞自从成年之后，便始终跟着元功，处处唯他马首是瞻，后来又娶了元功的同母妹妹，二人关系亲密，胜如兄弟。
二人见面，并不多语，见四下无人便鱼贯而入。
唐辩的驸马府曾经是鲁王的官邸，后来鲁王被元亶除掉后，便将此宅子赐给了唐辩，从规制上讲是占地几十亩的王侯级别。二人走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才来到一处极其隐秘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就如同北野旧时的堂屋一般，室内南、西、北三面有炕，名“万字炕”，此时因为火龙烧的旺盛，屋子里热的让人发躁。
北野先人崇尚西方，所以西炕上供着祖宗牌位，炕略窄，不住人，也不许放杂物。南北对面炕通常是住主人的，南炕更温暖明亮，为长辈所居。很显然，驸马府虽然够大够气派，但这个小房间却保留了原始的风貌，是典型的“家屋”，用来供奉着唐辩祖先牌位的地方。
元功与单贞刚一进屋，就看见南面热乎乎的炕头上盘腿坐着的元秉德。而驸马府的主人唐辩则站在地当中正指挥着家仆摆上炕桌，准备上酒上菜。
他高突的颧骨在闪烁的灯光下泛着油光，满脸的兴奋之情，让人很难想象这是在准备刺杀皇帝前的诀别酒。
有些局促的乌黛坐在炕沿上，才要起身去帮唐辩忙活什么，却被唐辩催促着去炕上歇着。
这时元功与单贞二人进来，乌黛一见，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忙起身招呼，秉德此时也坐起身来道：“怎么才来？”
元功脱下自己的皮氅，抖落了一下上面的雪道：“这大雪天能来就不错了，还着急早晚作甚。”
秉德一怔，担心的问道：“不会有什么岔子吧？”
“唿。”元功叹了口气道：“该吃吃该喝喝，吃喝完了咱们就上路，这雪可是我向澄机真人求来的，雪越大，宫里值守的人就越懒惰，是好兆头。”
此时，唐辩见元功只做在炕边，赶忙说道：“不急，赶紧上炕，今个炕底下烧的可是白毛炭，我可是把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都用上了。让你们吃好喝好，才好做事。炕沿上凉，拧着身子怎么吃饭？”
元秉德见状赶忙向内移动了下身子，将炕头的位置腾给了元功，元功无奈只得脱了靴子，坐在了秉德身旁。
一个木酒盆被仆从抬了上来放在炕边，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只古瓷大碗。唐辩亲自为众人用木勺斟满酒后，说道：“来，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今晚咱们要一同出生入死，走之前要喝个痛快。”
秉德道：“还是少喝点吧，吃点东西暖暖胃倒是可以的。”
元功赞同秉德的话，说道：“秉德说得对，喝酒会误事，再说了，喝得头晕脑胀的，进宫办事也麻烦。”
唐辩看了看众人道：“你们喝不喝随意，别拦着我喝。舅子，不是谁喝酒像那位一般耍酒疯，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喝醉闹事过？”说着自己先喝了一大口。
单贞也一向好酒，加上心里有点紧张，随着唐辩猛的灌入一大口，秉德和乌黛也无奈的跟着喝了一些。唯独元功滴酒未沾，转身向唐辩要茶，唐辩嫌麻烦，便说道：“巧了，去年赏赐的那点茶都喝光了，你每次来都要喝茶，我驸马府里的茶几乎都要被你喝光了。这要是在夏天，我还能揪几把柳树叶子给你泡水喝，现在数九寒冬的，连枯叶子都没有，你将就点儿喝酒吧。”
元功无奈的摇摇头道：“得得得，我不喝了，回头让人给你送几百斤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乌黛有意无意的劝阻道：“驸马，你还是少喝两口吧，回头进宫时还得你叫门应对，要是喝得酒气熏天的，只怕侍卫不给你开门。”
唐辩呵呵一笑道：“不给我开门？你忘了今天谁把着大门呢，是梁王曾经的家奴和亲家，我就是明火执仗的叫门，他也得开。”
单贞看了一眼元功，怕他听的不舒服。可元功却面色不改，这反倒让唐辩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叫仆人撤去酒水，端了些肉食上来。
仆人先摆上一大木盘牛肉，上面浇满了蒜泥汁，又端上来一大盘肥肉膘，中间夹杂着几根解腻的青葱。过了一会，仆人又端上来一大盆肉片炖酸菜和一只刚烧烤好的肥美羊腿。
唐辩吃饭的模样是极具观赏性的，一只鸡大腿在他嘴里转了半圈，出来时就只剩下光溜溜的骨头；夹肉片也不是一片一片的夹，而是用筷子将整盘肉片进行抄底往嘴里倒。也许他真的把这一餐当成了最后的晚餐，根本不去看别人，自顾自的享用着美味。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下了碗筷，却发现那几个人目瞪口呆的在看着自己，于是嘿嘿一笑说：“秉德再吃点儿，你不是喜欢吃肉片炖酸菜吗？单贞，你也吃啊，把筷子拿起来，别老放下！舅子，你的筷子上可连个油腥还没有呢。乌黛，你那大饭量哪去了？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想不开。想做大事，还没有大胆，我告诉你们，只有吃的多，才能让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
他连续又让了几次，众人心里都装有行刺之事，哪里还吃得下，全都板着脸说吃饱了。唐辩说道：“还没吃，怎么就饱了，再说最好的粥食还没上呢。”
说罢，回身命仆人撤了残席，又有人端来一大盆粥饭放到了炕桌中间，众人一看，原来是鹿血泡米饭。饭是半生的，血是热的，里面还拌着韭菜花、大蒜头、红红绿绿中浮着白色的泡沫，隐约可见心肝肠肺之物。
这时，仆人将刚吃剩下的碎肉加菜捣碎，一股脑的都倒进粥食盆内，用大木勺使劲的搅上一搅，使这一大锅粥的的内容变得更加丰富，色彩更加炫目。元功自小就不吃这类动物的内脏及血液，现在一见就轻呕了一下，差点把刚咽下去的那块松糕返上来。
秉德道：“你怎么还喜欢吃这种东西？”
唐辩惊讶地说道：“这是多好的吃食啊，怎么会不喜欢？当初你祖父，咱们的都元帅元翰可是最喜爱此物了。这东西不仅让人吃着痛快，而且驱风散寒，补人血气。吃了这种食物才能去东征西讨，来，我就不侍候你们了，自己盛哈。”说着先给自己装了一大碗，又向仆人要来了米醋，倒了两勺，搅拌一通后便埋头大吃起来。
吃了两碗后，唐辩见众人都不动碗筷，于是主动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当他要给元功盛时，元功赶忙制止道：“打住，我不吃这个。”
唐辩只得放下木勺，口里嘟囔着：“你果然是个假北野人。”
他又让了一遍，见众人还是不动，顿时有些不悦的说道：“真是的，这鹿血可是晚上刚杀出来的，你们太暴殄天物了。”
秉德叹道：“今天可是要做掉脑袋的事，也就只有你能吃得下去，我真怕一会动手的时候你吐出来。”
就在此时，一个家仆推门来报：“大内侍梁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