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小马宝莉:辐马:地平线计划 > 第44章 Mares and Stallions(上)

第44章 Mares and Stallions(上)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她可真漂亮啊。”

    “可不是嘛。”

    废土是毒物的世界。我并不是指腐质,辐射和瘟疫。当然了,那些也是不小的问题,但它们并不是废土毒害你的真正手段。这些东西都能被小马们反抗,或是默默承受。你甚至能将它们一举清除殆尽……然而要靠某一只小马单打独斗,或是靠那些成天打打杀杀的帮派,亦或是靠那些弱小分散,又敏感多疑的聚居点来做成这件事是不可能的。红眼的奴隶大军或许能做到,但消灭了那些曾经让我们惊惧不已的事物,马上又会又新的涌现出来。要想使马国恢复如初,小马们需要和谐,真正意义上的和谐,而这是这片废土最抗拒的东西。那些正在渐渐将我们蚕食殆尽的毒物并不是魔法性的或是化学性的它们作用于我们的内心。远在废土出现之前,它们便已经在腐蚀马国了。

    狂暴曾经试图让我看清这一点,但我并没有心领神会。我已经毒入膏肓我们都是这样。怀疑,恐惧,仇恨,懊悔,耻辱,自负。我曾经是一滩行走的神经毒素废料,我体内蕴含的剧毒正在侵蚀我自己和我周遭的小马们。怪不得我把欢角岭庭园的治疗机器都给玩疯了。那些开发人员无法开发一款我能适用的模拟器,对于这件事我并不意外。真正的问题并不是出在大环境上,而是出在我自己身上。

    接着我杀了一只无辜的幼驹。

    我深知我还没有完全变成天王,我并不是有意要杀波音和她的两个朋友的。他们只是我在和先驱者作战时误伤的。但在两个星期以前,当我在大集市面对那些收割者时,我根本没有想过像在黄河营地对付雷霆之首的天马士兵们一样把他们给手撕了。我本可以用言语和他们进行交涉,尤其那个时候薄暮也在。我本来可以试着找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然而现在……现在我也不确定我那时有没有试着这么做了。

    我需要做出改变。自从我回到了喙城,我便日复一日地堕落下去。不对。在此之前我便已经开始堕落了,在我给小皮秀那些危险动作的时候……如果我脑袋正常,我还会做出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事情吗?之后历经了许多事情……硫磺瀑布……牧师……奇美拉……先驱者们……我只顾猛踩油门向前冲,完全没有想过要踩刹车,或是有过其它别的想法。我内心深处有些东西已经出了问题,我需要想办法把它们修好。我的自我正在渐渐分崩离析,我需要想办法让自己振作起来。

    而第一步就是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我曾想过回隧道去找波音。我想要把她和她的朋友们好好埋葬起来,这是我未能对小璐做的,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可能了。我已经进入了建筑工地内敌军的目力侦测范围,已经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继续行动了。先驱者们在搜索我的时候全靠火车隧道自由来去,没有隐身小马,我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我还有一个隐身小马,我也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把三具身体偷出来埋了。

    所以,现在我正一路向南,冲着那块黑色巨石的西侧走去。这块石头论宽就得有近一英里,论高也差不离,那巨石的尖端隐在了高空的云雾之后,或许是我机器眼睛的缘故,我才能在暗黑天空映衬下将它看清吧。不过说来也有趣:我越是盯着它看,它在我眼中便愈发索然无趣。这不过是一块石头。尽管又大又黑,但依旧还是一块石头。石头的周围遍是坍落下来的大块黑色石块,四周长满了带刺的灌木,这些灌木长在废土上显得恰到好处。

    一声枪响让我停住了脚步,但片刻之后,我皱起了眉。更多枪声陆续传来,但枪声的目标并不是我。这就很奇怪了。枪声是我从身后的某处传来的。我找了一块尺寸能供我向后偷瞄的石块,在它后面躲了起来。没看见任何敌人。我启动了我的视觉强化罗盘,只见我的视野中亮起了数个红色光斑。它们有些一动不动,另一些也没有太明显的移动,它们只是在出现和消失,蓝色和红色之间来回变换。

    在我身后,十几个先驱者正和几码开外的一个看不清形体的东西打得不可开交。透过不见五指的夜幕,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我罗盘上红色光斑的主人看清,它们肯定是先驱者小队,身着最精良的战斗装甲,装备127毫米轻机枪,反器材步枪和精确射手步枪。

    而他们的对手呢?是一只斑马。一只赤手空拳的斑马。

    这只斑马正在他们队伍中大杀特杀。

    我最近一次亲眼见到用他这种战斗招式的小马便是狂暴,而和他相比起来,狂暴的步伐也显得尤为笨重别扭。这只斑马的一招一式仿佛行云流水,又似起舞翩跹,一个鹞子翻身,他便向其中一个对手攻去,只见他先用一只后蹄平稳落地,接着另一只后蹄借着旋转的力,冲着对手下颌与装甲之间的位置就是一记猛击。此招既定,他一转身,又使出一招青龙摆尾,用后蹄冲着对手脖子另一边的同一部位又是一踢。

    这一踢,直把那先驱者的脑袋踹飞了出去。

    接下来,他并没有稍微歇息,也没有丝毫得意,只见他一转身又跳向下一个对手。然后是下一个。下一个……先驱者们的子弹看上去对他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只见他和狂暴一样在枪林弹雨中来回穿梭,仿佛在雨中曼舞。他的毛皮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但碍于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实在无法说清那到底是什么。我所能看到的,是他把整整一个先驱者突击队给消灭了。

    我向前爬了爬,心里在考虑要不要上前做个自我介绍,紧接着我意识到他还没有把敌人完全解决。两个伤痕累累的先驱者躺在地上抽泣着。“你们为什么要追杀她?”那只斑马一边问道,一边一拳揍在了其中一个先驱者的肚子上。另一个则徒劳地试着用他已经断掉的四肢爬开。

    哦不对,应该说他一拳揍进了其中一个先驱者的肚子里。

    “是有人叫我们做的!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啊!”先驱者雄驹惨叫道,只见斑马一下就将他的五脏六腑从他的肚子里拉了出来,然后开始往外拽。“求你了!是她叫我们这么干的!”我惊恐地看着这个场面,心里想着在那只斑马把他的内脏全扯出来之前,给他脑袋上来一发念力子弹结束他的痛苦。然而一件事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只斑马在我罗盘上的光斑,已然和将他皮毛染红了的鲜血一个颜色了。

    要让我现在对付这只杀红了眼的翻版狂暴公斑马,那是万万没有胜算的。我的脑袋还没有完全痊愈。我甚至都不清楚经过黄河营地之战后我还剩多少弹药。然而,我还是切入了辅瞄模式,切换念力魔法,试着冲那只可怜雄驹的脑袋上来上一发念力子弹。这并不是在处死他在他的内脏被尽数抛在了那些坑坑洼洼的乱石上之后,他基本上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的。当然了,我对那只斑马能饶他一命这种事也丝毫不抱幻想。

    只见那只斑马止住了动作,一转头死死地盯住了我。尽管敌人的鲜血早已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但他对此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那些鲜血早已将他身上的条纹染得无法看清。他身上的条纹看上去并不是黑色的,倒像是血色的。紧接着,他径直冲向另外一个先驱者,冲着他的脖后就是一蹄,瞬间就将他的脖子踩断了。他再次看向我,那双眼睛仿佛会发光,向我投射出影影绰绰的亮光。我也做好了准备,准备和他大战一场。

    然而,他笑了起来。那笑声缓慢而低沉,仿佛被我逗乐了。

    “现在就不打了,”因为我和他之间距离的缘故,我只能听清这句话,“不过不久后你我终有一战。我会耐心等待那一天。”话音一落,他便转身顺着乱石丛生的山坡跑开了。我在他身后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然而他在我罗盘上的光斑自始至终都是红色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罗盘出问题了。

    我也跑开了。我甚至都没有去搜刮先驱者们的装备。

    接着,我在乱石丛中找到了一处藏身地,这时的我一边穿着粗气,一边在脑子里懊悔自己没能从那只把我吓尿了的斑马蹄中把我的敌人救下。他到底是谁?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些先驱者?如果他想置我于死地,他只需要坐等先驱者把我抓住就行了。他救了我,然而无论他是谁,我都对他成为我的盟友这种事情不抱幻想。不过,无论他是谁,他目前为止看上去都还不想把我的脖子踩断,或是扯出我的……哦,这个想法让我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了。运气好的话,他已经让那些先驱者们放弃追杀我的念头了。

    好多红色光斑。简直太多了!我关闭了罗盘。如果杀人狂斑马先生想要取我小命,我想就算我对此早有自知之明,这也并不会让他放弃杀了我。更何况我也扛不住他那些招式。眼前没有光斑的幽暗夜幕让我放松了些许。不知怎么的,只是身处这座山附近就能让我感到……很放松。我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这些事早该让我变成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婆子,但身处这座黑暗山丘的阴影中,我心中的各种焦虑顿时……烟消云散了。我对这座山满心感激,哪怕在众山之中,它依旧是一座平平无奇,令人索然的山。

    黑马峰。它本该是座令人饶有兴趣的山,但实则不然。这山除了由某种黑色岩石组成的巨型六边形晶体柱和玻璃质感的黑色石块之外一无所有。这些石头散发出的紫黑色光泽让我想起了露娜公主。若是她能垂怜于像我一样卑微的小马们,她也同样会对我施以援手的吧。求您想想办法结束这场噩梦,给我一夜安心的美梦吧。只要能让这一切划上句号,什么梦我都愿意接受。我只希望露娜,或是群星,或是其他某些存在能赐予我什么东西,只要能让一切……稍有改善就好。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助?求你了?在我和我的朋友重聚前帮帮我?

    一个小时后,我终于振作起来,继续沿着这座山陡峭的山脚向前走去。在这座山周围几百英尺的范围内,遍地都是坍落下来的锯齿形黑曜石碎块。光是试着绕过那些从山体侧面脱落的巨型六边形石柱和黑色的火山玻璃碎块,就花了我足足五分钟,那些玻璃碎片明确告诉我,落在它们之上将会死得又快又惨。而那些锋利的玻璃刃口仿佛也在跟我说,一步踏错将会导致尤为血腥的后果。然而,在那些碎岩之间肆意生长的生命多得超出了我的想象,那些生命是一丛丛嫩绿的野草,尽管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那些低矮直立的草簇实在很不容易被发现。

    我发现了一条从黑岩细缝中流出的涓涓细流顺着水流走了片刻,我找到了两块巨石,水流在巨石的堵截下形成了一大片楔形的水塘。我痛饮了一番后,一个想法击中了我的心。我四下环视了一圈,关闭了罗盘,这样我的视野中就不会满是那些闪来闪去的红色光斑了。哪怕那些光斑都是实实在在的敌人,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可能好好地和他们战斗,更没有可能从那些我那天旋地转的脑袋强行塞给我的乱糟糟的声音中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不过这夜色看上去宁静又祥和,只有带着轻微声响的水流,和水流在水面激起的层层微波。这或许是个糟糕的主意,不过……我还是脱下了装甲,然后小心翼翼地蹚进了水中我可不想栽倒在水里,用我的金属胳膊游泳怎么想都不可能成功。不知怎么,这水还怪暖和的此刻我将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抛到了脑后,脸上因为这单纯的欣愉感泛起了微笑。

    还有什么事能比把你自己整个儿泡进一池子热水里更让人舒心,更能让人感觉重归文明社会呢?

    我把那些混杂了血液,汗液和污渍的陈年老垢从我皮毛和珐琅烤瓷的四肢上统统洗刷了下来,接着把我受损严重的装甲也好好洗了洗。排列在我装甲背部的陶瓷片亟待换新,不过我从欢角岭庭园带出来的几件护甲也能勉强充作修补材料。现在的我为了一块肥皂都能大开杀戒,但只是这样简单地清洗一下自己的身体就能让我的情绪平稳不少。之前的我一直游走在两种极端的边缘是医院的帮助让我得以正视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但目前的我依旧没有下定决心谨遵医嘱。该死,我心里始终还是过不了小璐和海马号的坎。

    海马号……我回想起了我曾经的作为。硫磺瀑布的尸鬼拾荒者……抓我屁股的烛芯……我今后真的还能在异性面前保持冷静吗?事实上,在我开始正视作为自由小马的p-21,又遇见了牧师和其他雄驹后,我对他们好感依旧。在我此前的大部分岁月中,这些雄驹在我眼中除了繁衍设备之外什么都不是,我也曾抱着这样的观念肆意使用他们。和那些在海马号上肆意使用我的雄驹们相比,我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来到废土之后,我意识到他们对我来说还能被赋予如此多的意义:朋友,敌人……或许某天还会有其他的意义出现。哦,当然了,我的心永远属于晨辉。但我就是不想变得那么……易燃易爆炸。坚定自信?还可以。受人尊敬?更好了。狂躁易怒……还是算了吧。

    我发现了一处能供我仰躺的暗礁,于是我坐了上去,细细打量起我的机械蹄子来。我伸出五指,看着它们缓缓移动着。或许这装置中蕴含着某种特别的魔法,能够将我的念头转化为相对应的动作。这种魔法还能够实现自我修复,乃至将信号转化为触感,压感,温感和痛感传输至我的大脑的目的。真牛逼。不过在我盯着那些在我四肢的金属表面凝成珠串的水流时,我的心依旧无法否认,倘若那时由我来选的话,我还是会选择留着我原装的四肢。

    但我已然成了一只电子改造小马。我所认识的改造小马中,其中之一只能永远在罐子里生活,而另一只则变成了施虐狂魔。至于我认识的其他改造了自己身体的动物们,他们甚至都不在小马的范畴内。这对于我思考我的使命和角色来说,并没有为我留下太多具体的实例范本。理论上来说,我或许能活上个几百年教授就是这样的。但我的情感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呢?我会比晨辉活得还久吗?我能够组建家庭吗?甚至说,我是否有权去希冀组建家庭这种事呢?目前我依旧能感受到欢愉的感觉该死的,也就这件事毫无疑问是属于我的肉身的了。这件事是我活下去的……

    然而这种想法让我心里的一部分立刻开始恐慌起来,而另一部分开始感到强烈的愧疚感,剩下的部分则开始感觉这副丑陋的,半马半机械的身体配不上这种想法。我摸了摸我已经恢复了的左脸。晨辉帮我找回了理智若是今后我连镜子,或是连一台机器都不敢去看,那我也没有什么好活的了。

    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沮丧的微笑,心里开始玩起了乱组的游戏。这样可以将我的思绪从某些事情上转移开。要是我要和一只雄驹亲热的话,我会选谁呢?p-21怎么样?哦……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打开了一罐活蟑螂罐头,就算是我也不想去收拾这堆烂摊子。之前我心中确实对牧师有些短暂奇妙的浪漫想法,然而后来他明确告诉过我,并不是所有雄驹都会对我有想法。又或者,布鲁托呢?我想起了那只黝黑的大块头陆马,脸上泛起了微笑。好吧,我对他心里还是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暖冲动感。射手座呢?他的确比我稍长几岁,但我心中他的上垒几率还是蛮高的。辉煌王子呢?唔……他要是不再抓着什么“名流小马蓄奴有理”之类的观点不放的话,他这盘菜我是吃定了的。强蹄的话……有点太中二了。捷蹄的话……

    这个想法让我的双腿之间凝聚起了一股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让我脑海中的小想法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讲真的,我这种时候怎么还在考虑该和谁上床干坏事呢?我此时不是应该为了波音的事疯狂自责吗?我难道不该为黄河营地发生的事恐惧我自己吗?我难道不该为我不遵循欢角岭庭园机器医生的医嘱,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而痛斥我自己吗?亦或是不该为经过了海马号的事后,我居然还在考虑交欢之事而唾弃我自己吗?不管怎么样,我此时此刻不是应该想办法痛恨我自己吗?

    “自我毁灭冲动……老天爷……我居然还在想为什么那台机器会这么评价我。”我长叹一声喃喃道。

    我向后靠在了一块石头上,双眼向上看去。在云层与山峦之间露出了一条细缝,一缕新月洁白的亮光从中倾泻而下。那苍白的月光将黑色的石块照得仿佛一座发光的阴森雕像。我必须承认,对于能在喙城这种地方找到如此秀美的风景,我也感到十分惊讶这地方看上去仿佛是靠吸收丑陋与悲哀成长起来的……

    哦。你好啊……

    如果我有心脏的话,此时此刻它真是要从我嗓子里跳出来了。在带刺灌木的阴影中,一双黄色的眼睛正向外窥视着。黄色的虹膜中央是仿佛刀痕般的竖直瞳孔,倒和龙的眼睛有几分相像。至少这不是之前那只刽子手斑马的眼睛。那只斑马的眼睛长得并不像这样。那双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盯着我,而我也不敢稍有动作,去够我晾在池边一块石头上的装备。终于一分钟过去了,而我开始变得愈来愈紧张。“有什么事吗?”我一边问一边慢慢从礁石上站了起来。

    而这个生物……这只小马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是一只外表奇特的小马,和我所熟知的小马模样完全不一样。他有着灰黑色的皮毛与深紫色的尾巴在他头盔的遮盖下,我看不清他鬃毛的颜色。令我震惊的是,他有一双翅膀……但却不像天马的翅膀。那双翅膀上覆盖的不是羽毛,而是像蝎尾狮的翅膀一般光滑的表皮,而他宽大耳朵的尖端还长着明显的一簇毛。我从未见过长这副模样的怪物小马……更何况我觉得布拉斯无论如何应该是最后一只怪物小马了。他的身上穿着一套深紫色的金属盔甲,这套盔甲的样式看上去几乎是出土文物的级别了,但结构却十分复杂,做工和保养也十分完美。这表示他至少不是一只嗜血的怪物……

    “好吧……听我说……血色已经死了,所以咱们干脆旧账新账一笔勾销算了,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这儿,好吗?好的!”我摆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他站到了构成池壁的其中一块石头上。我注意到他的背上挂着几只刚刚才杀的辐射地鼠,地鼠的血染红了他的身侧与翅膀。而他只是看着我,然后摘下了他华丽的头盔,露出了和他尾巴一个颜色的剪短了的鬃毛。他将头盔的自己的猎物放到了一边。

    接着他脱下了自己的盔甲,此时我需要更正一下我之前的描述:他不仅仅是一只雄驹……抛开那对怪异的翅膀和那双眼睛不说,毫无疑问他是一只帅到出水的雄驹。和我刚刚的反应一样,在我心中爱慕感满溢时,我的脑中也开始发出细微的疑惧感警报。我必须承认,从单纯的生理角度来说,他简直帅呆了!健壮的后臀肌上展示着一个样式奇特的心形哥特式盾牌纹样,双肩也是如山峦般结实,他的体格很大但也不算太大……我用力晃了晃脑袋。好吧……现在可不是心花怒放的好时候!

    当然了,这么做完全无助于改善我的现状,此时我内心中一部分正像迷妹一般尖叫着,连我的双腿之间都收紧了起来。而我疯狂人格的一小部分正指挥着我的大脑,希望我的一颦一笑都透着友好,这只是为了表示我之前产生的生理反应并不受我主观控制。幸运的是,我的大脑还有足够的理智,来将这两种冲动关到我脑海中的不同角落,省得他们再吵个不休。“嘿……呃……见到你真的很高兴啊!至少,我希望你一切都好!我是说,你当然很好。我们俩都蛮好的,那啥……”

    只见他纵身一跃,跳进了池塘的另一边,消失在了水中。哇……是我的心理作用吗,还是这水真的烫起来了?!要不然为什么突然之间我的周身热得要命呢!只见他游到了离我几码远的地方,池水从他的身上刷刷落下,而他那对明亮的琥珀色眼眸依旧在盯着我。接着他登上礁石坐到了我的身边,而我只能双耳后折着坐在原地,双眼只顾盯着他。我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部分意识大喊着让我把他打倒,一部分意识大喊着让我拔腿快跑,而其余的意识大喊着让我来上一炮。我只能寄希望于他的沉默。

    幸运的是,他并没有向我这只脑袋已然一团浆糊的改造小马搭话,而我正两腿并紧了坐在原地,尾巴死死地夹在双腿之间,要想把它拿出来或许只能用撬棍或者几句情话才能成功。只见他微微伸展着双翼,仔细地将他那秀气的灰黑色皮毛上的血迹洗刷干净。我的视线已经离不开他的身体了。毫无疑问,要是我想杀掉他的话简直易如反掌但我并不想这么做。我只想当我身处雄驹身边的时候,不会狂暴得好像他们就是在那艘船上对我施害的雄驹们一样。我不想时时刻刻像一颗拔了插销的炸弹一样。他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斜躺到了温热的池水里,这让我立马转过头调转了视线。

    我很清楚,当我双眼盯着前方,将身体没入水中时,我的脸已然和我的鬃毛一个颜色了。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过只是在和一只……非常……非常……帅气的雄驹共浴而已嘛。他只不过是看了看我,然后定定地冲我笑了笑而已嘛。这可不是99号避难厩他并不是我排号表上的繁育机器。我并没有强迫他。而他也没有强迫我。他甚至没有向我开枪……这对我来说简直破天荒!打个招呼,黑杰克。赶紧逃开,黑杰克。别杀死他,黑杰克。做点什么,黑杰克!

    “你好谢谢曼他特再见!”我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只见他满脸惊讶地看着我。我用双蹄掩住了脸。“那啥。谢谢你没有想要杀我。真的。我对此非常感激!但我只是有点神经衰弱,我经历了太多的事,而你又真的好可爱……真的……不过……嗯没错。抱歉。”接着我转过身爬出池塘,来到我的装备旁边。

    他也跟过来了。

    当我发现他就站在我身后时,我愣在了原地。他就这样看着我,而我转头也就这样看着他,彼此都忘了眨眼。他要是敢用蹄子碰我的屁股,那他绝对活不成了。但我又满心希望他这么做……同时我又因为想要他这么做而感到十分内疚……我只能站在原地,这时他开始嗅起我这只脑壳不清醒的雌驹身上的味道。好……吧……很显然我身上的味道还是蛮好闻的。我不敢挪动半分,但要是他碰到了我……哦,我真的不想杀他。除了这一点,我什么都想要。我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在99号的时候,我才是挑选接客公马,在他们身上胡作非为的主导者。这次的玩法……有点新鲜。只见他抬起头,冲我轻轻地微笑着嘶啼了一声。他可真主动啊。哦还很有冒险精神。

    我也愿意像他一样敢于冒险吗?

    终于,我脑中各种各样疯狂的想法尘埃落定,让我下定了决心,于是我转过身面对着他向后退去。尽管……来上一发见面炮的想法……非常不错,但对于我来说还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存在,更别说我有可能在我们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疯把他杀掉。一瞬间我突然很庆幸我的心脏不在我的胸中狂跳了它狂跳时的动静几乎把我的心思暴露无遗。然而除了雄驹的身份之外,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来头……大公主在上,难道他也是……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别说他的种族了!

    “你看哈。呃……我真的得走了。我现在……真的……没有状态和你……呃……做那事。还有……谢谢你没有杀了我。或者说没有想要杀了我。只不过是……那啥……没错……”别跟过来。拜托你不要跟过来。我在心里一边恳求道,一边走向我的装备。“你的示好真的让我十分受宠若惊,但我这个人命里自带着一点儿不吉利,精神状态还有点不稳定,所以我对你的殷勤真的很感激,但这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再者说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所以谢了您了,不过……”

    把他的脑袋拧下来。趁现在。趁他还没有机会伤害你。

    不!要让我成为在欢角岭庭园时的那只收割者的话,我倒不如趁早饮弹自尽!在雄驹面前保持冷静有什么难的。去他的,只要老娘想,上他一两只雄驹又有何妨。我早就不在那艘操蛋的船上了。我拼尽全力冷静下来。我不会对这只小马痛下杀手的。只要他不主动对我干什么的话。

    我向下看去。装备。枪弹。准备就绪!我将它们捆成了一堆。装备什么的我等一下再穿吧,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那陌生蝙蝠雄驹亮闪闪的长枪啊,尺寸说不准是为我的口腔量身定制的,然后……我一抬头,只见他就在站在我面前。就站在……我前面,他那亮晶晶的眼眸正看着我,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难道看不见我脖子上挂着一块“疯婆子屁股摸不得”的超大号警示牌吗?我的脑子顿时宕机了,口中只能挤出一声“嗨”。“求你了,和我做……真的不安全,”他向我倾身靠来,而我只能如耳语般喃喃道。倘若他真的吻我,我真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很显然,亲吻会让我的大脑彻底停止运作。他的双唇贴到了我的唇上,而尽管此时的我并不在接吻的状态,但我脑中的另一部分意识还是咆哮着冲到了我的意识表面,带着原始本能的愤怒将我疯狂意识带给我的每一丝愧疚感一并碾压殆尽。别杀他……千万别杀了他……毫无疑问,经过这个吻后我肯定会像个神经病一样焦虑好一阵子,但此时的我什么也不想管。我也开始对这只陌生的,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雄驹回以炽热的吻。之前的经历让我十分确信,在他的背后肯定藏着某些糟糕的秘密,或是悲惨的过去,或是受过创伤的灵魂,亦或是……什么背景故事!但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吻技真的太棒了。只不过还有一件事……

    我用力将他推了出去,只见他哗啦一声落进了池塘中央。幸运的是,他身上并没有金属部件,只见他怔怔地浮在原地,而我则喘着粗气,脸上泛起了五彩斑斓的红色。在和他脱离了亲密的肢体接触后,我的情欲也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这样我才终于有机会把一些问题搞明白。

    我必须承认,这个吻对我来说真是雪中送炭。或许我脑袋里正像辐射蟑螂窝一团糟,或许我正深受自我毁灭心理的折磨,或许我已经成了不马不鬼的机械马……但当他结束这个吻时,在我的脑海深处有只小马一边笑一边跳着舞欢呼道:“真棒!能被这只可爱的小伙子亲上一口,看样子我还是很迷人很正派的嘛!”我快速向后退去,心里顿时又困惑又感激又谨慎,内心瞬间五味杂陈。只见他还在池子中央向我眨着眼,当我看见他带着些许遗憾向我笑了笑时,我心里居然莫名心花怒放起来,同时却又加倍警惕起来。

    “呃……谢谢你的吻……但以后请不要再这么做了。”我说道,心中的欢悦感渐渐消退,警惕感又重新占了上风,但他看上去已经心满意足,开始回头游回岸边。这个吻让一切都或多或少焕然一新了。不,上床这种事想都别想,他要是敢对我想入非非,我就把他揍扁。此时我慌张的心暂时平静了些许不过,要是等会儿又冒出了几个他的朋友那就……

    嘿……我刚刚成功地和一只雄驹热吻了一番,而且没有发疯朝他开枪!这算是个不小的进步吧!对吗?呃……不过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我可不知道怎么对付一只像他一样馋我身子的雄驹啊。

    按部就班来吧。“那么……你会说话吗?”他爬出池塘时我向他问道。只见他一手托腮皱起了眉,尽管是在沉思却并无丝毫愠怒。终于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只见他的嘴巴开合了几次,又指了指我,接着用蹄子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你会说话,只是我听不到你说话?”我困惑地问道,只见他戳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我能闻到你说话?”他愣住了,然后原地坐下,晃了晃蹄子摇了摇头。“我不能闻吗?”他止住动作看着我,心中的困惑或许并不比我的少多少。“好吧,好吧。重点是你不能用我能理解的方式说话?”他叹了口气,翻了翻琥珀色的眼睛,又耸了耸肩。

    他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盔甲,接着翻出了一块小黑板和一小截粉笔。他将粉笔含到嘴里,在黑板上写了个“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架势简直和小呆一模一样。好吧,我们能开始交流了……差不多可以这么说吧。他用翅膀尖将黑板擦拭干净,在上面写下了“冥影”两字,接着笑着用蹄子戳了戳自己的胸口。“这是你的名字吗?”我问道,他点了点头。

    冥影是吗……好吧。看样子我找到诀窍了。“好吧,冥影。我叫黑杰克。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他看上去很惊讶。只见他指了指那些辐射地鼠,接着一蹲一跳,四只蹄子同时落到了他前方几码处的一块石头上。接着他用前蹄横着一挥,嘴中弹了一下舌头。然后他展开翅膀,沿着池子跑了起来。突然他停了下来,蹄搭凉棚看向了我。接着他将蹄子伸到池水中,噼啪地拨弄了些水花出来,然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甚至还透着一丝骄傲的微笑。接着抛出几个飞吻,又突然用后蹄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向后仰去,倒成了四脚朝天的模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打猎,打到了猎物,正在往回飞,看见了我然后……就想来勾搭一下?”蝙蝠小马坐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接着笑着点了点头。“你难道不会觉得我是歹徒或者……歹徒的诱饵吗?或者其他坏人什么的?”

    他将板子擦干净,接着写下了“太美了”几个字。

    真的假的?“你觉得我……太美了,所以不会害你?”相比于我之前担心他可能会害我,现在我更担心他会被害。他无奈地冲我笑了笑,耸了耸肩,又笑着抬头看向我。很显然,要让他放弃他的那些小心思,我还得再揍他一顿。我揉着太阳穴,将话题转到了下一个我能想到的重要问题。“你是什么来头?”

    夜骐小马眨了眨眼,接着写下了“露娜亲卫队”。

    好吧……他不是怪物小马。而且他还用了复数形式。我很确定我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废土生存手册,又或者是小马那儿都没有了解过他们。“你们曾经是露娜公主的卫兵吗?”

    他指指自己摇了摇头。接着他写下了“祖10奶奶”

    “哦,你是露娜亲卫队的后裔……”我说道,只见他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我猜这就是他表达肯定的方式。“不过……他们为什么不在中心城和她共存亡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这让我心里有些怯然这也不能怪他。这个问题的无脑值高达95。

    他翻了个白眼,接着把前蹄合抱在一起来回晃着。接着他又指了指我的腿间,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然后他指了指自己,又用蹄子在面前比了一个幼驹的高度。我苦思了一阵,然后猜道,“哦……所以你是说有些夜骐婴儿,孕妇和幼驹并不在中心城?”他兴奋地点了点头。“那么,你的家在这附近吗?”

    他怔住了,接着勉强地笑了笑,严肃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在我看来也有些过于局促。只见他向着茫茫夜色一瞥,接着茫然地冲着东边挥了挥蹄。“啊……好吧,很高兴认识你,冥影……”说真的,遇到那么有趣的,又对我不抱杀意的小马真的太好了。“但是我真的要走了。”

    我把装甲上的水甩了甩,然后穿到了身上。冥影看着我,眼中透着一丝沮丧。突然间,他冲向了他深紫色的盔甲,飞快地穿上后原地起飞,正好落在我的面前,脸上还挂着灿烂骄傲的笑容。但因为穿戴匆忙,他的盔甲看上去歪歪扭扭的,连头盔都戴反了。他愣了一阵子,接着伸蹄把盔甲转正,似乎想要维持自己庄严高贵的形象。“你……想和我一起走?”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我坐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什么?”

    他瞥了瞥我的臀部,接着笑着摆了个庄重的姿势。

    这一招还真让我有些印象深刻,哪怕他的头盔还是歪歪斜斜的,这时第二道黑影从夜空中划过,径直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滚到了将近十码远的地方,接着抬头看向了第二只拥有和他相似深色皮毛的蝙蝠小马她的鬃毛相较于紫色来说更偏向蓝色,但除此之外他们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这只夜骐雌驹也穿着和他差不多的盔甲,在她俯瞰着他的明亮黄色眼眸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在她的嘴一张一合之际,我的耳朵突然被我听力无法捕捉的细微啁啾声,叽喳声和尖叫声所充斥。只见她一边对他滔滔不绝,一边时不时指指我,然后敲敲他的脑壳顶。

    某只小马有麻烦了……

    终于,她怒气冲冲地往回退了几步,让冥影得以站起身。只见她怒目看了看他的盔甲,接着粗暴地把他盔甲的各部分拖拽到位,系扣到位,然后哼了一声点了点头,最后转头冲我皱起了眉。她用蹄子蛮横地示意我赶紧走开。

    “好的好的,我这就走。”我嘟囔着开始往回走。

    这时冥影唰地腾到半空,落到了我身边,只见那只夜骐雌驹的脸上浮起了惊愕的神色。当他指着我的时候,我又听见了那种细微的叽喳声。她冲他皱起了眉,相较于愤怒来说,她的表情中更多的是担忧。只听她小声地叽喳了一声,然后用蹄子向我的方向猛地一指。接着她满脸狐疑地看着他,再次向我指了指,然后又叽喳地叫了一声。他突然看上去局促,又坐立难安起来,然后又做了一次那个庄重的姿势,此时他发出的声音我想可能是宣誓之类的话语吧。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展翅飞了起来,划了一道弧线落到了我面前。接着她探出蹄子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头。我只能站在原地满心困惑地看着她,这时她从冥影面前走过,只见她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用蹄子抓起了那些辐射地鼠,接着扑扇着她那对无声无息的蝠翼飞入了夜色中。

    我看着冥影。“所以呢……?”

    只见他叹了口气,然后叼起粉笔写下了“双胞胎姐姐”。过了一会儿,他又在这个词底下加了“冥音”的字眼。古怪的名字或许是夜骐的特点吧。只见他把这个名字擦掉,接着又写道,“老疯批了。”

    不会吧。真的吗?“怎么会呢?”

    “规矩。”他用蹄子做了个折断的动作,接着指着我摇了摇头。我打破了规矩?

    “哦。你本不应该……呃……跟我走的?”我问道。他笑了笑,点了点鼻尖。“为什么呢?”他眨了眨眼,又皱起了眉,刚要动作……却又止住了,接着又皱起了眉。只见他把板子擦干净开始写写画画。却又皱眉……又擦掉……又开始写。

    终于,他带着一丝愤懑写下了“因为”一词,接着用力点了一下头。我想这一个词就足够表达他的意思了。

    “而你还是想和我走?”他咧嘴笑着深深鞠了个躬。“为什么呢?”他眨了眨眼,又想比个卫兵之类的姿势,但我毫无情绪波动的表情让他止住了动作,连笑容都变得局促起来了。只见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用蹄子拿着他的板子擦干净,然后开始慢慢写了起来。

    当他写完了之后,他垂着头用两只蹄子把板子举了起来。只见板子上写着“你很美。”

    “美?”我退了一步说道。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想和我一起走,只是因为我很美?”他又点了点头,一边斜眼偷看着我的反应。我只能以蹄掩面。“你听好了……冥影……我不正常。核武器级别的不正常。我有可能会突然把你按在地上阉了,只是因为我感觉你看我屁股的眼神不对。我刚从一所精神病院跑出来。该死的……我屁股后面还有一群邪教疯子穷追不舍想要我的命!”我没有提到我前一天所做的最糟糕的事。“你要是脑袋灵光的话,就赶紧走,和你姐姐一起回去。我反正烂命一条,麻烦不断。”

    他眨了眨眼皱起眉头,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没在开玩笑!在我身边真的不安全。”只见他盯着我撅起了嘴。我又向后退了一步。“你……帮帮忙好伐!你不会真的想因为我漂亮就跟我走吧!”他轻松地咧嘴笑笑,又点了点头。我意识中恶意狐疑的部分嘶嘶地叫嚣着要给他扣上各种不怀好意的帽子。这一看上去就很明显是某种阴谋。他心里肯定打着某些小算盘要害我。没有哪只雄驹会愿意为了这种傻兮兮的原因跟我跑遍海角天涯。他肯定在图谋某些东西,而我很确信那个东西就在我的尾巴底下。

    但这就一定是坏事吗?肯定是啊,我的一部分意识叫喊道。

    而另一部分意识喃喃道,或许不是吧。

    曾几何时,p-21评价我为信任障碍重症患者,说我真的,真的很容易傻乎乎地相信别人。而此时此刻,我正满心狐疑,只是因为一只陌生雄驹喜欢上了我,对我抱有浓厚的兴趣,还想要跟我作伴同行。我轻笑了几声摇摇头,让这只皮毛黝黑的蝙蝠小马向我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蝙蝠小马……用来称呼他们的话,应该还有其它更好的名字吧。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作为妥协。“好吧。但拜托你,千万不要把小命丢了。不要……对我太过亲密。”接着我皱起了眉,厉声加了一句,“还有,不要冲我开枪!明白?”他困惑地看着我,接着向我示意他并没有带枪。事实上,我还真没有看见他带着任何武器如果我运气够好的话,这意味着他并不需要武器,因为他在徒手作战时也是个大杀四方的怪物……但这毕竟是我,这只有可能意味着他根本不需要打打杀杀,只要能偷袭到辐射地鼠就够了。“别这样看着我!你没有枪并不意味着你就不会用其它玩意儿射我。”等等……我怔在了原地,感觉自己的脸正在慢慢变红,而他正笑着看着我,要我说的话,他脸上的笑也太自以为是……呃……自鸣得意了吧。“我是说子弹!射……子弹……别这么做就完了!”

    他用尖细的声音轻笑了几声,这笑声音调高到我的耳朵几乎捕捉不到,接着他便慵懒地飞着跟在了我身后……破天荒第一次,感到痒痒的不是我的鬃毛,而是我的尾巴。我们两马同行,沿着碎石和刺丛,向着山体南部一同走去。

    “然后她说她被诅咒了!诅咒个屁啊!我只是撞了她一下而已。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有时候会在无意中给其他小马带来麻烦,但要说诅咒?那也太过分了。”在我们赶路时,我和他闲聊道。很显然,和我走了将近一个小时,途中听完了我的马生故事后,对于我并不是不会给他带来生命危险的,能够献身相伴小马的说辞,他依旧不是很信服。不过就现在来说,我已经在我的叙述中跳过了那些最糟糕的部分了……或许有些部分我也没有深入去讲。我们边聊边绕过碎石堆,而他只是在我身后慢慢飞着,脸上挂着饶有兴致的表情至少,我希望这意味着他正在心里重新考虑自己的选择。

    就像山谷的另一边一样,这片区域也是一副荒芜的模样。这里的战前建筑遗迹看上去像仿佛是碉堡一类的东西。居民楼不是由木头石料建成,而是钢筋混凝土,而独栋公寓看上去就像是微缩版的堡垒,仿佛是在防御这一片穷山恶水。然而大多数建筑看上去已经下陷进了山体中,相较于绕过它们,从那些所剩无几的房屋平坦而泥泞的屋顶上直接走要更容易些。这些建筑中没有特别适宜居住的它们不是早已被炸坏,就是充斥着污泥与发臭的死水。

    仿佛是在呼应这里的建筑风格,城市最东边两座最大的建筑也是相似的简单粗暴的样式,乍一看上去就像被打磨光滑的巨型混凝土块。两者中稍大者,矗立于黑马峰之南,东部群山的山坡顶部,我猜那就是高塔吧它并没有小蝶诊所那么高,但依旧是一座规模庞大,外表四方的建筑,尺寸和电光工业大楼不相上下,周围还被一道高耸的石墙包了个严严实实。在这里我已经很难看清南边那道炫目的虹色光芒了。

    我那亟需睡眠的脑子又开始感觉奇怪起来了,但就目前来说我感觉还不错。我自知需要好好睡一觉,心里也希望能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但在这附近我没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我想当我在欢角岭庭园的机器中时,无论我是处于什么状态,都应该不能算是在睡觉。事实上,在我对于那个地方的记忆中,我已记不得我在任何时候睡过觉了。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了,糅合成了一团浆糊。我眼中的阴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而我早已将罗盘关闭,此时我确实需要躲起来好好试着睡上几个小时。然而我始终无法在附近找到任何庄家所提到的,所谓的安全的地方。

    等等?那是什么?

    似乎是某只小马在那些低矮带刺的树丛中丢了一颗巨大的粉红泡泡糖。那些粗糙的树丛将那颗球遮蔽了起来,但要是从上往下看去,那颗球却十分明显。这颗球由内而外散发着柔柔的异样光芒,当我回过神来,我意识到我正一脸诧异地盯着它看着。我用蹄子向下一指。“呃……那是什么玩意儿?”冥影只是耸耸肩,做了个推东西的动作,然后又用蹄子做了个击打的动作,接着又耸了一下肩。

    唔……好吧,这可以说是这片山坡上最不寻常的东西了,那么……还是去调查一下吧。

    我们靠近了那颗粉色的球体,这时我意识到我正紧张地盯着那些树。它们其实都是有生命的,而自从我上次和那片“树林”亲密接触之后,我此后绝对会对木精狼,会炸的苹果,任何蓝色的玩意儿等等东西敬而远之……然而,除了我们蹄下这片地毯般的潮湿落叶,和在其间流淌的无数细小的水流之外,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我试着咬了一片树丛上相对较绿的叶片,却发现这玩意儿尝起来像酸蜡一样。当然了,这并没有让我停下吃树叶的动作,但这却让冥影对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嚼了一片,接着立刻呕了出来。

    生死轮回,周而复始,忍冬耐旱,生机弗止。哪怕是在废土上,也有隐忍的顽强生命挣扎求生。喙城的大部分地区或许早已化为死海,再无生气,但肆意生长的生命依旧在努力地重新占领这些地区。尽管我眼前的景象是这些生命花费了两个世纪之久才得以达成的结果,而喙城的其它部分依旧被死亡的树木与奄奄一息的枯黄野草所占据。如果没有小马国花园一类的东西介入,天知道还要多久这片土地才能真正恢复原貌。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如何,这片土地终会恢复原貌的哪怕只能恢复一小点,那也是十分振奋人心的。然而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小马们是否也能恢复如初呢……这个问题听上去愈发无法确定了。

    我们找到了一条能够穿过树丛的小道扫开破碎路面上的落叶后,一条沿着东部山谷而建的蜿蜒道路赫然呈现在我们眼前。这里的大多数居民楼都正在被沿山坡潺潺而下的溪流所带来的落叶与瓦砾慢慢填满。在路上,我们不止一次看到那些被生长的树木截断或扭曲的马车。我注意到一家子辐射地鼠在其中一幢笨重的混凝土居民楼中翻翻找找,但它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又或者说它们或许根本不在意我们。

    接着我们来到了那颗粉红泡泡面前这玩意儿的直径至少有一百码,而它周围阴森的树丛正沿着它的表面缓缓生长。冥影飞到了半空,用力撞了一下这颗泡泡的表面,而让我惊讶的是,只见泡泡的表面向内缩了很长一段距离,又突然弹回到了原位,把冥影弹得飞了出去。他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然后终于稳住了自己,在空中对我耸了耸肩。接着他落到了我身边,将身体立起来,前倾着靠在了它上面。

    我走到了这颗泡泡面前,将我的一只蹄子放在了它的表面。只见泡泡表面泛起了一阵涟漪,接着他便跌进了泡泡内部。我也走了进去,站到了他身边,看着他一边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哦,对哦。看样子我的确和某只部长小马有血缘关系。然而,并不是暮光……”而他只是困惑地看着我,这时我对他笑了笑。“抱歉啦。我刚刚讲故事的时候可能跳过了几个情节。”接着我将视线越过他投向了远处,这让我突然睁大了我的双眼。“哇。”他迅速爬起身,也看向了那个方向。

    在泡泡内部有一座小屋,小屋的样式我只在教堂见过。它看上去并不像那些丑陋的混凝土建筑,那些建筑更适合用来在斑马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作为据点固守,而这间小屋看上去更适合用来供小马们日常居住。在这间石制的小屋周围是长满了细长青草的草坪,附近的黑色六边形石柱上覆盖着绿色的藤蔓,藤蔓上点缀着小巧的铃形粉色花朵,空气中满是花朵散发的难以形容的甜美香气。这间小屋倚着一块天然的黑石岩壁而建水流从岩缝中倾斜而下,泼洒在小屋一旁缓缓转动的水车上。

    就算是集合了我所见过的所有战前世界的幻象,我都无法幻想出这样的一番天地。哪怕光是想想当下世界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我的心口都会隐隐作痛。当我们沿着石板小径走向前时,我被生长在小屋周围零散的硬石基底上的,那些小巧玲珑而又生机勃勃的小生命所震撼到了。这些石制基底有些是黑曜石,有些是锈铁矿,有些是大理石,有些则是花岗岩。小屋周围还有许多空旷的位置摆放着鸟巢与雀舍,这些鸟巢的住户当下已经不知所踪。

    然而,这地方唯一看上去和其他事物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众多的生日礼盒。

    它们散落在小屋周围,每间隔几码就有一堆,每一个都有一码见方,整体被包裹成五颜六色的立方体。它们中大多数顶部都点缀有花哨的彩带和蝴蝶结。其中一个被放在通向小屋正门的台阶上,这个礼物上有个小把手从内部伸到了外面。当那个把手开始兀自转动起来的时候,礼物的包装内传出了细小的音乐声,这时我的心里腾起了强烈的期待感。我伸出一只蹄子,把冥影向后推了推。

    突然间,礼物盒的顶盖爆开了,一只粉色的小马头带着微笑从里面弹了出来。只见它上下晃了几下,接着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这时我才看清楚,这个小马脑袋和带着灿烂笑容的萍琪派完全一模一样。这时这颗脑袋慢慢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看向了我,接着突然支棱了起来。“嗨!”一个欢快的雌驹声音响了起来。“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不过这是一场意义特殊的,非常私人的,萍琪主办的派对,而恐怕你并没有收到邀请函。这里已经被列为需要重点保护的案件现场,而如果你出现在了这儿,恐怕你需要等待士气部的专业团队到达现场,并获得级别的批准方可离开!请安静地待在原地,不要作出任何突然的动作,淘气的捣蛋鬼先生。否则,我就不得不执行流程规定,把你列入坏小马名单了,这是我们都不乐见的!”

    “好吧……”我一边说,一边抽出了我在欢角岭庭园发现的防暴霰弹枪,思忖片刻后,我将一弹鼓猎鹿弹填入了弹仓。“恐怕士气部什么的早就不复存在了,而我们也不打算在这里待一辈子,所以你最好……把你准备要做的事给我憋回去。”

    晃来晃去的萍琪脑袋的瞳孔突然发出了明亮的红光。“哦……某些淘气小马不想玩游戏了,是吗?”突然间,其它包着彩纸的礼物盒盖子一并爆开了,喷得漫天都是彩色纸屑,同时也放出了一群群嗡嗡作响的,色彩靓丽的机械精灵!这些长着翅膀的机械球蜂拥般地向我们飞来,它们的眼中也闪着和萍琪派一样的不祥红光。

    好吧,到底什么时候才是用霰弹枪的最好时机,要我说的话莫过现在!那些机械精灵正从四面八方向我们逼近,而我只能一边向小屋的方向退去,一边将锥形的铅弹射向那些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机械球。那些机械精灵爆炸后变成了四处飞射的流弹碎片,但我每次射击打出的缺口马上就会被其它机械精灵填满!我除了降低它们逼近的速度之外什么都做不了,而按这个射击速率来看,我很快就不得不换弹鼓了。一想到这儿,机械精灵组成的黑云当下已经用铺天盖地的火力把我们死死压制住了。它们发出的单独一发红色的焚化魔法光束只会让我感觉像被虫子咬了一口,但眼下这些机械精灵有成百上千只,它们发射的光束让我的装甲都开始冒烟了!

    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赶紧进屋,同时希望萍琪派在屋里没有搞其它什么恶心人的幺蛾子!我们沿着楼梯一路小跑到了门廊,这条门廊和小屋前部一样长。我拽了拽前门。锁住了,意料之中。我冲着门狠狠踹了一脚,这时机械精灵们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而那只蝙蝠小马径直飞到了半空。这一脚下去,我听得出这扇门不仅关得严严实实,而且还非常坚固。冥影在我上方时而俯冲时而盘旋,借此吸引着机械精灵的火力,而我则还在犹豫到底是撬锁还是直接把门踹倒。他时不时张开嘴,发出我尽管听不太清楚,但却能够依稀看见从他嘴中发散出冲击波的尖啸。这些闪着微弱光芒的尖啸声让他面前的那些小型机械精灵噼里啪啦地冒起火花,接着冒着烟掉到了地上,但他的这项技能遇到了和我的霰弹枪同样的难题无论他发出多少次攻击,涌上来的永远比消灭掉的多。

    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冲着门踹了一脚。好痛……得了,还是老老实实撬锁吧。我跪到门前,把那些印着“案件现场:仅限聪明侦探与笨蛋助手进入”字样的黄色封条扫到了一边,接着尽我所能集中注意力准备撬锁。我身上并没有带太多发卡,当然也没有时间瞎搞一通。集中注意力……别去想那只现在正心甘情愿被机械精灵追着打,由此来帮你争取时间撬锁的雄驹。别去想他被打成了一滩灰烬,从半空中飘落而下的样子。别去想他到底有多帅气,也别去想他到底是多正派才会不管你有多疯都要跟着你一起走!

    断了。那啥,发卡我还有。又断了。还有两个。还是断了。好吧。最后的机会了,这次我可不能再失误了。沉住气……专注……就像这样扭一下……把锁再转一下,然后就!又断了。我压着声音尖叫了一声,接着用牙齿咬着螺丝刀,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拧了起来。我的运气再一次救了我们的小命,片刻之后锁孔终于卡到位,啪的一声打开了。我一蹄把门踹开。“冥影!到里面来!赶紧的!”

    他落到了门廊内,与其说是降落,其实毋宁说是坠落,他的盔甲和皮毛有几十处地方在冒烟,而那些机械精灵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我一把抓住了他的盔甲,把他提溜进了屋,然后啪的一声把门摔上。慈悲的厚重门扉啊请你务必把那些机械精灵挡在外面。冥影则哑着嗓子吐了口气,瘫倒在了抛过光的木地板上。

    就在这时,我周围的灯光自动亮了起来。我紧张地抽出霰弹枪四下环视着,但却并没有看见任何想要攻击我们的东西。我所看见的,是这间令人惊叹的,整洁干净的房间。若不是有层薄薄的灰尘覆盖了这个房间,我或许都会在恍惚中觉得自己是生活在两百年前的小马。这让我都不得不看看冥影的反应,以确保我所见到的并不是我脑中的幻象……当然了,尽管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接着我在脑海中踢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让自己清醒过来后便动身去四下寻找起了治疗药剂。就外面那些生机盎然的绿草来说,我估计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凋零环之类的东西。我顺着房间依次搜索过去,终于在马桶水箱中找到了一只固定在箱壁上的黄色医疗箱。万幸,医疗箱没有上锁,里面还有四瓶清亮的紫色治疗药剂,于是我立即带上它们回到了冥影身边。别死……千万别死。

    你身上带着诅咒,恶星妖女。

    不,我才没有。什么诅咒乱七八糟的。他的伤势很明显并不乐观,但当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在喘着气。我把一瓶药水凑到了他的嘴边,而他则迫切地将药水喝了下去。他皮毛上的烧伤只稍微减轻了一点,所以我又给他喝下了另一瓶药水。药水下肚,他伤口的红肿消退了些许,在喝过第三瓶治疗药水后,他暗灰色的皮毛上已经几乎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了。他四蹄和蝠翼张开平躺过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哼哼着。我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感激地笑了笑。他能挺过来的。

    他抬头看向我,咧嘴笑了起来,接着又撅起了嘴唇等着我的吻。我犹豫了一下,心里面强压着想要把他的脸揍扁的冲动。好吧,他是有点色兮兮的……不过还是不要因为这种事就对他痛下杀手吧。我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我哼了一声推开了他的脸。“你运气够好了,别得寸进尺。”求你了。

    他关切地看着我,但我心中之前对他的担忧已经渐渐消退,现在的我正细细端详着我所在的这间屋子。就像外面一样,房间内部的装潢风格给了我一种似有似无的繁星之屋和小蝶医疗中心中庭的既视感。这间屋子大体是由刻画着蝴蝶,小兔,花朵,树木和禽鸟的木头组成的,其中却也不乏一套迷人的宝石与金属制品的收藏。在厨房中,安装着仿佛天鹅脖颈的水龙头。装饰中的蝴蝶翅膀是由精心雕琢过的玫瑰色石英石构成的。绿色的铜锈如常春藤般沿着雕塑金属走丝的边缘蜿蜒而上,有些断裂的铜线直接从木雕的线槽内翘了出来。雕塑的细节可谓极尽精妙之能事,我甚至能看清金属叶片上的脉络。

    而唯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是:堆放在门边的亮粉色塑料箱。所有塑料箱上都印着士气部咧嘴大笑的粉红小马图样。然而,我注意到了放在箱顶,夹在书写板上的检查表,上面如此写道,“超级聪明的天才侦探小马专用的士气部案发现场评估检查表”。

    √1)查清谁才是坏小马。

    √2)逮捕坏小马。

    3)找到坏小马使坏的证据。

    4)审讯坏小马,让他供出更多坏小马。

    5)重复第1+2步。

    好吧,或许我对案发现场评估了解得并不多,但我意识到我对于99号避难厩的安保程序不是萍琪派编写的这件事感到万分庆幸。要是避难厩执行了这份指南,我估计到最后避难厩里都剩不下几只雌驹了。我一边在塑料箱里翻翻找找,一边举着霰弹枪四下观望着,提防着某些东西突然飞起来或是开口讲话,然而这些塑料箱里除了一打一打的小信封和塑料袋之外一无所有。不过,“天侦马用士部现场评检表”之上的一只箱子内写着的日期勾起了我的兴趣。那是超聚魔法炸弹落下的日子。

    为何这里的装潢与小蝶诊所和欢角岭庭园如此相似呢?为何要在这个被某种魔法泡泡包裹的房子内搜寻犯罪证据呢?又是谁会在炸弹落下之际成为因为叛国罪被逮捕的重大嫌疑人呢?我在十马塔内找到的书上说那个地方就在黑马峰附近,也是庄家将我带到这里的。

    这里,就是金血的小屋。

    站在原地环视着这间令人景仰的房间,我感到一阵战栗流遍了我的周身。这里就是那只雄驹生活的地方这里就是他构思他那些秘密计划的地方。这里就是他和小蝶短暂生活过的地方很显然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让这个地方能给小蝶带来归属感。这个小屋没有半点蓝血庄园的炫富感。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只是经过了简单的加工,然而却并不乏我难以置否的优质木工作品。

    当我坐在原地观赏着那些家具和装潢时,冥影看上去更关心我。在这里我或许真的能找到所有我苦苦寻找的谜题的答案!只要它们没有被转移走……但是我就是要找找看!睡觉什么的就往后排吧。

    小屋前门通向的一楼,原来是由一间图书室,某种类型的工坊,一个卫生间,和这个壮观房间旁边的一间厨房组成的一条楼梯直通二楼的阳台,这阳台一直延伸到那些封闭房间的尽头,而在阳台尽头还有更多的门。我走到了厨房的橱柜前,打开柜门后发现里面一点食物都没有。不过,柜中的餐盘依旧被堆得整整齐齐,刀叉也都被擦得闪闪发亮。冰箱里面不能说是空无一物应该说是被收拾一空了。

    在图书室中摆放着各种历史类,政治类的书籍,还有其它一些我不认识的斑马字符和语言所写成的书,这些书我实在搞不懂是什么内容的。书桌的抽屉里满是摆放整齐的文具,卷轴,羽毛笔和墨水,它们在各自的位置上静静地躺着。所有东西都十分干净整洁,大多数地方甚至一点灰尘都没有。让我震惊的是,他在书桌上放了许许多多的照片。小蝶的照片被放在最靠前最重要的位置,照片中的她抱着一只小兔子微笑着,站在她旁边的是露娜公主,怀中搂着没有伤疤,满脸局促的金血。桌上还有暮光闪闪的照片,照片中还有在山洞中坐在自己囤积的宝物上的少年模样的斯派克。还有在某个豪华宴会上脸上挂着相同局促表情的苹果杰克和苹果快餐。还有和朋友们聚会时的十分年轻的萍琪派,照片中的她围着一只无牙的蜥蜴跳来跳去。还有在蓝天列队飞行的云宝黛西。还有穿着一件迷人的红黑相间连衣裙的瑞瑞。

    在我坐着仔细端详着他的书桌之际,我也注意到了某些按理说应该存在却并不存在的东西。桌上没有便条。垃圾桶里没有垃圾。没有用了一半的铅笔,没有食物碎屑,也没有脏碗。没有未回复的信件,没有联系簿,甚至没有终端。事实上,这间房间实在过于干净了,我简直难以相信真的有小马在这里居住过。

    就像隔壁的图书室,工坊里面也是被布置得井井有条。工作台旁边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比如袖珍的小锤,钳子,被绑在皮质头带上的护目镜,这些东西都被挂得整整齐齐。在房间一角放着一台结实的石制火炉。我皱了皱眉,然后检查了一下火炉的内膛。里面没有一点炉灰,像是被打扫过了一般。在工作台的抽屉里放着几卷铜线,银线,金线和铁线,每个线轴的线头都被挑出来固定住了。女神在上,此时那只毛色暗黑的蝙蝠小马正在向我投来耐人寻味的目光。无论如何,我还是故作镇定地将那些线轴统统收进了我的鞍包中。

    我再次四下环视了一圈。周围并没有未完成的作品。地上也没有废弃的边角料。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在很久以前有任何小马在此居住过。我回头看向冥影,而他也向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于是我叹了口气。“抱歉。在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一只小马,他做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些答案……”

    我怎么听到了音乐声呢?这声音听上去又远又细微,就像是音质极差的录音。我慢慢地看向四周只见冥影在我视野中明显地不断闪出闪进,而在工作台旁边站着一个鬼魅一般的黄色身影。“等等……”我一边喃喃道,一边小心翼翼地向着工坊的角落挪去。我走得越远,视野中的冥影就越发模糊,而金血的身影便愈发明显。我听见了他艰难的喘息声和沙哑的咳嗽声。只见他脸上戴着一只透明的塑料氧气面罩,一边用念力将一段银线飘到自己眼前。终于,当我走到了角落尽头时,他的身影终于变成了最清晰的模样。

    他看上去依旧形同枯槁。他身上缠满了绷带,有些绷带已经发黄,看上去污秽不堪。不过尽管他的呼吸声始终仿佛溺水一般,他念力的抓握却依旧稳健,只见他轻而易举地将那些铁制,金制的叶片和银线铸在一起,仿佛在把玩黏土一般轻松。在他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只收音机,收音机中正在传出令我感觉很熟悉的弦乐乐曲。

    “教授?”门边传来了一个雌驹轻柔的声音,接下来,仿佛是幽魂现身一般,一只带着惊惶神色的黑色独角兽出现了。她银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眼角还有泪光在闪烁。她的后臀上是一支单根的蜡烛图案。她抽了抽鼻子,又用蹄子擦了擦。

    他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手上的活计。“我已经……不是……老师了……诗章,”他用沙哑的声音喘着气说道。只见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她,他的动作显得十分僵硬,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给他带来十足的痛苦。诗章还在抽泣着,而他的目光正定定地投向她所站的地方。“这不是……你的错,诗章。”

    看样子这句话并没有说到她心里去。“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就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她抽泣着瘫倒在地,脑袋低低地垂着。“如果我……如果他们……哦露娜保佑,我要是和其他小马一起死了该多好啊!”

    他慢慢站起了身,蹒跚着向瘫在地上的她走去,尽管每走一步都让他感到痛不欲生,但他还是走到了她身旁,温柔地抱住了她。“这……不是……你的错……”他哑着嗓子说道,接着发出了无法自抑的,骇人的咳嗽声。

    “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这么做。我……他们这么做都是因为我。”

    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用单个的字眼回答她,我只能在脑中将这些破碎的单字拼凑在一起。“这不该怪你,诗章。这些事不应该归咎于你的善良。在幼角岭发生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该想着一只马担起这些责任,这样并无助于改善情况。”他拍了拍她的鬃毛。“我希望我能帮你认识到这点。”他用双蹄环抱着她,直到她渐渐止住了抽泣。“好了……感觉好点了吗?”她擦擦鼻子点了点头。

    “那您呢,教授?”她担忧地皱起眉头问道。“当你在演讲中途倒在台上时……我真的很害怕。”

    他艰难地喘着气,终于哑着嗓子开口道,“我可能只剩一个月可活了。最多两个月。连露娜殿下都亲自动手,在试着帮我修复我肺上的伤了。”他微微耸耸肩笑了笑,眼神茫然地看着前方。“她希望我能帮她组建她的政府,”他说道,接着他们从原地坐起身,面对着彼此。他在讲话时一直低垂着脑袋。突然间他弓起背咳嗽干呕起来。只见他把面罩脱了下来,仿佛被扼住嗓子一般地喘息了一阵,只见一缕粉红的细流从他嘴角潺潺流下,滴滴落在了地板上,落在木地板上的血液还在嘶嘶地冒着烟气。我回想起晨辉把那些受到粉雾腐蚀的防护服从我皮毛上切下来的景象,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或许粉雾就是给这只雄驹造成伤害的原因吧。诗章冲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带了几瓶治疗药水回到这里。只见金血一连喝了四瓶才终于缓过劲来。

    “你应该住院治疗,教授,”诗章轻声道,眼睛还在注视着地上那些嘶嘶作响的粉色唾液。

    一开始他并没有回答或是反驳,看上去似乎是在专注地呼吸着。接着他开口了,“若是我死了,小马国的明天或许会更美好吧,”他的声音细微到我差一点没听见这句话。

    “什么……但是……”她亮起独角,将另一瓶治疗药剂飘到了他的嘴边。他嘬饮着药水,又发出了一阵呼噜噜的咳嗽声。“但是为什么呢?你说露娜公主需要你啊。你难道不想帮她吗?”

    他沉默了良久,我差点以为他再不会开口回答了,但接下去他却用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愿意帮她的。比你想的还要愿意,诗章。但她想要的是一个和她姐姐的同样宏伟,同样强大的政府。我能做到。这完全是可行的。但我所担忧的是建立起这样一个政权之后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我很害怕,诗章。我生怕如果她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的话,这样最终只会毁了她和整个马国。”

    他止住话头,又呕出几丝粉色的液体,然后将其吐进了一只空了的治疗药剂瓶中。接着他坐着向后靠去,终于稳住了呼吸。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我现在就能看到马国的未来,诗章。她会是一个受子民爱戴的君王……但和她的姐姐不一样,她在受子民爱戴的同时,也会被自己的子民所惧怕。她到时候会将塞拉斯蒂亚所有的权柄尽数掌握在自己蹄中,但她统治国家不必动用这些权柄。误导……猜忌……内讧……这些东西将会真正统治这个国家,而且没有任何势力能够撼动它们的统治。这种情况在至少几百年内不会有任何改变。”他闭上眼叹了口气。仿佛一阵莫名的释然感袭遍了全身,他的语气突然间也变得坚定了起来。“现在的我仿佛能参透接下来一百万年的历史兴衰,繁荣,衰败,杀戮依次在我眼前呈现。今后的马国将会遍布谋杀……屠戮……背叛。古往今来,历史亘古不变的发展规律在全世界运行了一遍又一遍。马国的未来将会变成一场噩梦,诗章。我能真切地看到这些事情发生……仿佛这些事情如历史一般早已发生过。万物逝去。躯体干涸。灵魂凋亡。”

    他脸上挂着无能为力的悲伤神情摇了摇头,用自己沙哑的呢喃述说着,他的声音仿佛是蒸汽管道发出的嘶嘶声。“我从未如现在般笃定这样的事,诗章。所以我必须扪心自问,是否有更好的……更温和的方法……来促成马国的战败呢?是否有方法能够快速而切实地为马国迎来失败,同时又保全整个马国和露娜的身心与灵魂免受这黑暗未来的侵蚀呢?又或者,我是否应该选择激进的路线,试着单枪匹马将国家的命运从这血腥的厄运引向某种现在尚未可知却相对较优的结果呢?哪怕这样的结果将会造成一百只……一千只……一百万只……今后一千多年的小马失去生命?又有什么比我们的离世这种背叛更加冷酷呢?”他浑身颤抖着,接着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又朝药剂瓶中吐了几口粉色的秽物,然后叹了口气开口道。“讲句实话,懦弱点说,若是能逃离这些在我脑中翻涌不休的问题,死亡或许也不失为一种恩赐。”

    终于他放松下来,而诗章则挤出了一个微笑。“哇……滔滔不绝也是这种毒物的副作用吗,教授?”

    她的打趣终于还是起了作用。只见他冲她笑了笑说道。“我已经活不长了。行为夸张点也无可厚非吧。”接着他大笑起来,却又立刻发出了低沉湿黏的咳嗽声。他又吐了几口粉色的唾沫,接着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教授。她……她不仅仅是露娜公主。她是露娜。我们的露娜。记得吗,是她曾经逐字读完了你写的那篇关于培养皿和斑马神秘主义的论文?也是她曾经觉得岩石狩猎队并不是浪费独角兽时间的蠢事?我们得帮她!”金血闭上眼摇了摇头。诗章将双唇紧闭了起来,接着碰了碰他的肩头。“教授,如果你不帮,总有小马会去帮她的。”

    这句话击中了他的心,只见他金色的双眼睁大了,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你说得对。我现在就能看见……那些贵族……财阀……特权阶级的小马们……”他又干呕了一声,接着站起了身。“我能想象,若是我的父亲能让她对他言听计从,他会怎么做。一开始就是他手底下那帮党羽把我们拖入战争中的。‘一周结束战争……’蠢货。那些毫无用处的蠢货……他们会不厌其烦地将这场屠杀进行到底。毕竟被送上战场的又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金血慢慢踱着步嘟囔道。“到时候,她将会看透这些阿谀奉承之辈的嘴脸……但这得花上数年……也有可能几百年……再此之后她才能成长为一个能够独立地统治自己国家的坚强的君王。”

    “你得帮她,教授。她可是露娜。她是……我们得帮她,”诗章一边说,一边摸着横亘自己前蹄内侧的几道怪异的伤疤。“拜托……我知道你想帮她。你爱她。”

    金血笑了起来,笑声缓慢又哀伤。“她可是一位公主……我怎能不爱她呢?”他叹了口气看向她。“你呢,诗章?你会帮助公主殿下吗?”

    “我……我……”她结巴道,接着又闭上了双眼。“我想……我一直在想……或许我应该参军入伍?”

    “诗章……当兵是要杀人的……”他喃喃道。“你看到猎鹰杀了一只兔子作午餐都会哭得惨绝人寰。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是……斑马们把我的家园付之一炬,还血洗了我的学校。我……”她抽着鼻子结巴道。“我……我得做点什么,教授!如果我不做些什么的话,我觉得我从此以后都再也无法接受自己了!”她坐立不安地咬着嘴唇。“我的舍友扭扭要去参军了。我们曾经在她的糖果店顶楼同住,然而现在那里早已被夷为平地……好吧……她说她要上战场,把那些斑马当做黑白相间的斑马太妃糖好好砸一砸扭一扭。”

    他沉默了片刻,接着叹气道。“总之,拜托……如果你真的要报名参军……请答应我你这么做是为了露娜。别因为仇恨这么做。”

    “我不会的,教授,”她轻声回答道。“情况理想的话,他们应该会需要几只负责支援的小马。运个水,帮军医打打下手,或者……之类的什么活计。我估计浴血战场之类的事也轮不上我。”有趣的是,当我回想起她和大麦并肩作战的样子,我必须说她还蛮擅长浴血战场的。

    他笑了起来,接着用念力飘起一朵铁丝做成的玫瑰。只见他魔法发出的光颜色深了起来,接着那朵玫瑰仿佛活过来了一般,屈伸着自己的花瓣,散发着金银的色泽。终于,他将花茎弯了弯,轻柔地将它戴在了她的耳朵上,金属明亮的色泽与她暗色的皮毛交相辉映起来。“来,戴好了。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教授!我不能要。这对我来说……太珍贵了。我不配戴那么漂亮的东西的。”她红着脸说道。

    “我都命不久矣了,你就让我任性这么一回吧。你要是不收下,那可就是对死者不敬哦。”他哑着嗓子笑了两声说道。“好了,扶我去厨房吧。医院给我开了些难吃的要死的糊糊,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吃那些玩意儿,咱们做点好吃的吧。”

    她帮他站起了身,接着两只马一齐走出了房间。我眼前的一切闪了两下,接着我视野中出现了一双瞳孔如切缝一般的黄色眼睛,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啊!”我尖叫了一声,前腿向眼睛的方向踢去,但眼睛的主人看样子也不傻,只见他敏捷地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我四下环视了一圈,接着颓坐在了地上。“哇。刚刚那玩意儿简直邪门儿。”

    他指了指我,接着突然踉踉跄跄地坐到了地上,眼神也变得恍惚起来。

    “好啦,抱歉抱歉。”我摩挲着自己的鬃毛,轻轻皱了皱眉说道。“有时候我会……”我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件事听上去不像一个疯子说出来的呢?“看见东西,我猜是这样的。”他满脸狐疑地看着我,而我向他摆了摆蹄。“我懂,我懂。听上去的确像我疯了,但我真的会看见东西。”我扫视着这间工作室,叹了口气,接着转过了身。在我所站的这个角落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小洞。我打赌这里之前肯定装着摄像头或是之类的什么玩意儿。但这又是为什么呢?那个时候的金血还没有执掌任何秘密计划啊……

    呃可恶……往我的未解之谜列表里再加个第4702条吧。

    我站起身来抖了抖身子,接着看向那只目光关切的夜骐。他冲我笑了笑,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我继续动作。我丧气地哼哼着摇了摇头。“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只小马吧,就是那只身暗藏许多秘密的那只?那啥……他曾经是一位老师。他教书的地方叫幼角岭……刚刚我看见他的一个学生在为了那个地方被血洗而责怪自己。”这时我看着工作台皱起了眉。“他还是一位艺术家……”可笑。我可不想像这样定义他。杂碎。幕后黑手。骡子操的玩意儿……用这些词还差不多。“他帮助露娜成立了六大部门,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做。他发自内心地不想这么做。”我摇了摇头。“我猜……他还是太在意露娜了,所以才不想让她失望。”

    他斜眼打量了我一眼。接着指了指我,将双蹄紧紧按在胸口,然后有节奏地敲着自己的胸膛,脸上泛起了沉醉的神色。我注意到他和我一样也有些紧张。

    “你想知道我有没有对象?”我问道,而他点了点头。我含情脉脉地微笑了起来。“是的。我有。她的名字叫晨辉。”他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只见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咋啦?”他张开双臂,仰头看天,满脸写满了痛苦。“咋了?你怎么了?”

    只见他指了指我,接着又指了指他胯间的小兄弟,满脸都是失望的神色,然后仰头长叹了一口气。他失望的神色让我不禁露出了微笑。

    “不不。晨辉的取向很专一,但我并不介意和雄驹一起。不过……要让我和雄驹一起……唔……”老天啊黑杰克,你就承认了吧。话头在我嘴边徘徊了许久,但我终于还是成功开了口。“我,呃……不久前被狠狠轮了一次。可不嘛……”他满脸震惊地盯着我,我只感觉脸上一热,匆匆移开了视线。“所以……我在你身边时会……那么紧张。因为我一直在压抑着冲动……那啥……不去杀了你。”

    冥影的脸上浮起了愤恨与担忧的神情。他在他的板子上涂写了一会儿,只见上面写道:“我不伤害你”。接着他咆哮着跺着蹄,仿佛是在暴揍那些他想象中侵犯过我的小马们。

    “多谢。你的心意我领了。”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在演戏。“我只是……不想在和你做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回想起那些事。”我冲他挤出了一个微笑。“如果你早知道我有可能伤害你的话,你是不会想着跟我到处鬼混的,对吧?”

    他似乎陷入了沉思,而仅仅两秒后他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无法自抑地大笑了起来……接着又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接着我想到,晨辉会怎么看待我和冥影的这种行为。我只不过和他刚刚认识,所以我和他之间是不会有什么感情联结的,而就她自己而言也不会对他有任何兴趣。说不定连他是谁都懒得了解。来点小“娱乐”应该无伤大雅应该说,棒的一批,只要不牵扯到什么按照繁育名单去轮雄驹,或是我自己被钉在地上轮之类的事就行。我只想要做上一场痛快,平和,两情相悦的爱。

    我不像晨辉。若是不谈海马号上发生的事,我其实是喜欢和雄驹上床的。非常喜欢。我也曾翘首期盼着繁育名单上轮到我的那天到来。就算是荣华的那只水晶球也会让我性致勃勃若是能在私下偷偷看看那只水晶球,我想我又会多一件小玩具了。

    冥影指了指我,打断了我的遐想,只见他将两只前蹄合在了一起,接着直勾勾地盯住了我。我羞红了脸,但若是抛开我大脑深处那喋喋不休的恐慌警告不谈……他这个提议也并不能说是非常令人不快。

    “和你也不是不行。”我说道,我的话让他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但现在不行。”从冥影脸上的神情来看,为了能打开我腿间的马厩小门,哪怕机会再渺茫,他也会赴汤蹈火。

    呵,雄驹……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跑遍了一楼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某些闪烁的图像或是声响,这样或许我就能找到另一处录像,但是我脑中的辐射蟑螂苏醒了过来,又开始到处窸窸窣窣地爬来爬去了。我的余光不停地看见有东西闪现。哪怕是早已关闭了罗盘,每一刻每一秒我还是会看见红色光斑,同时我还得强压住冲动,不向屋内的角落里疯狂扫射。我依旧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之前的我全身充满了紧张带来的近乎疯狂的能量。而如今困倦感袭遍了我的周身,却又不是那种让人无法正常行动的疲倦。

    我这是在浪费时间。亦或是说,拖延?我深知我需要做什么,只不过……我并不想去做。或许听上去很蠢又不合逻辑,但我深信不疑的是,若是我真的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不对劲。我或许会变成一只完完全全的机器小马,亦或是我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我其实还是那只残缺不全,被人玷污,浑身变异,离死不远的雌驹。我一直感觉我本质上有某些方面不对劲,我的本质还存在某些更甚于疲惫感与机械义体排斥感的东西,而这种感觉我始终无法挥去。

    就好像,我的意识想要置我于死地一样……是它一直教唆着我不去做该做的事。欢角岭庭园的机器费尽苦心才让我终于承认我需要的不是更多的作为,而是更多的不作为。不是疲于奔命,而是慢下脚步,直面自己的问题。然而后者更为困难当先驱者们攻击我时,我便反击。杀戮反而更为容易。

    “老天啊,我正在变成一个怪物,”我不禁讲出了声,接着一屁股坐在了这个雄伟房间的地板上,接着用我冰凉的金属手掌蒙住了自己的脸。至少天王还保有理智。尽管他残暴又冷酷,但确实,他还能控制自己。冥影正站在我身边,关切地看着我。

    我需要朋友。我需要其他小马。我无法单打独斗过一辈子……所以,我冲他疲惫地笑了笑。“我得睡一会儿。”若是那些外面的机械精灵还进不来,我们就暂时还算安全。我无法想象若是那些先驱者们进到这个护盾里会发生什么。

    他在板子上涂写了一番,接着将板子举了起来。“累了吗?”

    出于某些原因,这个问题仿佛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击中了我,但我无法开怀的笑声却又断断续续。如今他看我的眼神愈发担忧了。“事实上,这件事滑稽的点就在这儿。我不累。一点也不累。”我走到沙发前,紧盯着沙发的眼中却透着恐惧。我清楚地记得牧师在死前也躺了下来,之后却再也无法起身。不仅仅是昏睡过去……不过是……躺了下去。“只不过,就在前一天,我把一座秘密设施给炸了,又被一只大块头杀人机器追得到处跑,我半张脸都化了,之后又给缝了起来,接着我又和小马们火拼了六七次,一转头却发现我最好的朋友原来是个大毒虫,我还要安抚我那个被变成云宝黛西的女朋友,炸了一座工厂后,又眼睁睁地看见一只雄驹仅凭一杆枪就撂翻了一辆坦克,然后我又进到了一座可怖的集中营里,手撕了一个英克雷小队后,又错手杀了一只小幼驹,还被连进了一台精神病诊疗机器里,那台机器就在一座从各个方面来说都离谱的神经病院里。”我向他背过身去,揉了揉脑袋。或许正是这种疲惫感让我性致大增,想要上了这只雄驹?

    他敲了敲自己的板子,我回过头,只见他皱着眉看着我。板子上写着“错手杀了什么?”

    我闭上眼叹了口气。“那是个意外……我在动手前都没有看清她是谁,等到看清时早已为时晚矣……但说到底还是我杀了她。”我脑中的紧绷感再一次激增了起来。“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也想要做出弥补。而如今我能做的,也就只是想着怎么弥补她了。”这话让他的神情中少了些愠怒,多了些关切。他指了指我,接着困惑地耸了耸肩。“我……我得睡一觉。我的脑子需要睡一觉。我也需要睡一觉。”只是我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再睡着。

    他指了指那张沙发,我随之躺到了上面。“嘿……冥影……我在想。你们这些蝙蝠小马是从哪儿来的呢?”该死,你又在拖延了,黑杰克。他眨了眨眼,接着又皱紧了双眉。我猜这个问题你还真没办法用几个词在小板子上解释明白。“抱歉……别在意,我只是……”我叹了口气阖上了双眼。“已经过了那么长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睡觉了。”

    我在沙发上躺了片刻,只听门扉轻轻地被合上了。他是个好小伙事实上,他对我杀了波音的事不满的态度彰显了他并不是什么杀人狂。好吧,或许他只是个单纯的小傻子吧,居然就这样跟着我跑来跑去……我猜他可能真的没有计划来到外面后干什么吧。又或者他……

    赶紧睡吧,黑杰克。这才是你现在需要做的事。睡觉。除了睡觉别想其它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能给p-21带个他能相处得来的雄驹回去……我希望……这也不会是什么坏事。我蛮希望他们能做朋友的。我知道晨辉可能会对他十分感兴趣……不过,除非英克雷早就已经对露娜亲卫队了如指掌了,不过……

    我拽起沙发上的一只靠枕,压在自己脸上开始沮丧地尖叫起来。赶紧……别胡思乱想了!我之前的大多数年月都没有胡思乱想过。如今要让自己不乱想怎么那么难?赶紧睡觉吧,黑杰克……

    如果我睡着了……我就会死。我还能依稀记得在那艘船上时,覆盖在我面容上的那种温热感。我还记得那是我在慢慢死去时拥抱着我的晨辉。老天啊,我真怀念那种感觉。我还记得……我还记得那些星星。那是一个依稀而模糊的记忆,记忆中满是星星,悦耳的音乐和满心的归属感。那种感觉就像是其他人想要我留下来一样。

    自我毁灭倾向……这难道就是我如此矛盾的原因吗?我曾经死过。那时的我已经凉了,但接下来……我又活了过来。当我活过来的时候,我已然变成了一只半机械半小马的玩意儿。他们把我变成了天王或许没有天王那么笨重吧,但本质上还是一只机械小马。晨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其实做得很对。如果那时她告诉了我,我绝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像避难厩居民一样,作为一只小马带着ec-1101到处跑,试着查清楚金血和地平线计划的真相,这样死得还值一些。然而,她却背着我和所有小马串通好了想要救我的小命!她怎么敢这么做?她怎么能这么做?谁给她的权利?!

    我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我的机械指头几近将那只绣满了花的粉色靠枕撕成了两半。我居然在……生晨辉的气?的确……我真的很生她的气。我感觉到滚烫的泪珠顺着我的脑侧潺潺而下。自从我从十马塔醒来时,我就无时无刻不想将我自己撕成碎片,因为我居然对我所深爱的雌驹心怀恨意。然而,我还是爱着她,但是在我内心深处的角落里,我还是痛恨将我变成这般模样的她。的确,理论来说,她是救了我的命。没错,她这么做完全是出自她对我的爱……

    “生活,不是命运对你万事皆允,小鱼女士。生活不是命运给你吃了多少苦头……而是你如何面对命运的折磨。”某只小马在许久以前如是对我说道那是和我一起走向远处手术室的,糖杖色条纹鬃毛的雄驹……

    我又是如何面对重生这件事的呢?我像p-21一样将它带来的负面情绪封存起来。任它兀自腐烂。任它让我变得鲁莽疯狂。真愚蠢。那时的我背弃了我的挚友,背弃了晨辉。

    我躺在原地闭上了眼,脑中想象着一整排电路开关。我慢慢地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关上,幻想着关掉了我对冥影的种种猜想,和不久之前出现在我脑中恼人的性冲动。我关上了我对先驱者们,喙城核心,和ec-1101的猜想与担忧。关上了我脑中对于金血和地平线计划聒噪的好奇。一个,又一个,感觉好像我脑中的房间被我关上了灯。我切断了不久前才发现的对于晨辉的愤怒,又关上了我对我朋友们的关心。终于,我拔掉了脑中自我憎恶的插头,再不去想我的存在:一个杀了幼驹的机械怪物。

    我脑中还剩一只开关没关。那是我的恐惧。那是对于关上开关后,我将会死去的笃信。我脑中幻想着那只欢角岭庭园模拟器中身穿黑衣的雌驹,想象着她正在拼尽全力保护”我。“保护”我不去做我现在亟需要做的事。我用念力抓住了开关的把手,开始用力拉了起来。

    “你会死的……”在我放下一切之际,我内心的一个声音如是说道。

    或许吧。但或许当你死后,你最终会进入梦乡……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