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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游戏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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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很多照顾你的办法。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我们呆在铁蹄军工厂研发部门那段时间里,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灰蒙蒙的雨帘隔断了三十英尺以外的一切,地上也变得满是泥泞。这给我们向西南方向的小蝶医疗中心之行添加了不少困难。不过有着一万瓶盖的艰巨任务摆在眼前,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赚钱或者搜刮的机会。由于p-21腿上带着伤,晨辉又没有多少口袋,我不得不一路在齐膝深的泥浆里背着一堆重物。

    有了哔哔小马的生物监测视觉和罗盘,我倒是不太担心。一路看着指南系统,我想要迷路都难。这场雨让我有了时间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但我的思绪总是向坏的方面飘。一万瓶盖只为弄明白ec-1101是个什么,就算弄好了这一步,接下来怎么办?天王仍在追杀着我们。把他派来的血色也是。还有喙灵顿,一座充斥着对斑马血仇的科技之城,国中之国,诸密之地。

    “我从来不是只聪明的小马。为什么总让我卷进这样的谜团里?”

    “别再哼哼了,黑杰克。”p-21从前面说道。

    “我不是哼哼,我是在抱怨。”

    “不,我就觉得你是在哼哼。”晨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毫无尊重。我告诉你,他们一点都不拿我当回事儿。

    我从没看见一个停车场高兴成这样。破烂的柏油路面上满是生锈的推车和天空马车,在

    雨幕中变成灰蒙蒙的一匹。但至少地面不再是黏糊糊的泥浆,好让我歇歇蹄子。

    那建筑可真大。

    即便笼罩在厚重的雨幕之中,树墩形的小蝶医疗中心看起来仍然蔚为壮观。数不清的侧翼从中央建筑两边延伸出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虽说以我的阅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能想到最接近的场景也只有二十个大集市摞在一起的样子。如果瓶盖子说的没错,要想找到能治好p-21伤腿的药物,这里是最有希望的。看到生物监测视觉上显示的黄点,我不禁再次胡思乱想起来。总有一天我要搞清楚这玩意儿是怎么知道对方会不会一枪打爆我的脑袋的。也许p-21能弄明白。不过现在,对方多半并不抱有敌意的,于是我将霰弹枪收起来,对着茫茫雨幕喊道:“我们没有敌意!请别开火!”

    随着我们靠近,黄色的小点立刻动了起来。p-21白了我一眼。他对小马充满猜忌,但我觉得如果有谁开口请我别开枪打他们的话,我多半也不会痛下杀蹄。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不算多聪明的小马,但还是觉得这么做并没多大的不妥。三匹马继续向前。前面有一片生锈天空马车做成的掩体,四只小马站在后面,用狙击枪指着我们。但没有开火,这是关键。“你们有些清理的工作要做,是吗?”

    “没错。”雄马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他的语气让我想起了监督。“很高兴看到总算有小马愿意躬身前来。请先进来避避雨吧。”我给了p-21一个眼色。礼貌?这在废土可不算常见。走进营地中心,我看到一个长长的拖车上盖满了帆布,搭成一个雨棚。对这些小马的第一印象是他们很干净。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们刚刚被大雨冲刷了一遍。他们身上的衣服修剪考究,一尘不染,样式是接近于我的卫兵装甲的某种轻型护具。他们携带的武器看上去也比较高端。

    拖车里有一匹独角兽,一眼望去就知道他是这里的主管。雄马一头钴蓝色的鬃毛,皮毛则是纯洁的白色。他周身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将这辆破旧的拖车照映得蓬荜生辉。独角兽向我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我顿时双膝发软,就像第一次看到天空时一样。“幸会。我是辉煌王子(prince splendid)。”那还用说!“有小马愿回应在下的呼声,真是不胜之喜。几位是否需要些许饮食歇息聊解旅途劳顿?”

    “好呀,饮食听起来很不错。”所以他不仅是个谈吐优雅的帅哥,还愿意免费给我们提供食物?这绝对是我废土旅行中最棒的时刻了。

    营地的小马提供的这顿饭包括冰冻的闪闪可乐量子版,它清爽的胡萝卜味儿仿佛一股清风让我里外舒畅——虽说哔哔小马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提醒我这冷饮的放射性。主菜则是新鲜的胡萝卜和苹果。我只能猜想他们是从哪儿弄来的新鲜蔬果。“很抱歉在用餐时讨论生意的事,但我可否问下你到底想从这座大厦里驱逐谁,或者说什么东西?”p-21咬了一口胡萝卜问道。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惹恼这位慷慨又性感的独角兽。

    “学院派的小马们对这个地方颇有兴趣。”辉煌温和地回答,似乎完全没有因p-21的出言不逊而恼怒。“我们试着和对方谈判,但他们态度坚定地回绝了。你知道学院派。”事实上我不知道。“喙灵顿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他们想要了解的事物,所以我们需要有小马来说服他们在我们进行工作时暂且离开。”

    “那你们到底打算在这搞什么工作呢?”我用上了自己最最甜美的微笑。我只在午夜身上用过这招,还是有那么些效果的。“如果你们这样的小马都对它势在必得,想必它一定十分重要。”

    独角兽看着我,考虑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家父身染恶疾。小蝶医疗中心在战前便是各种医疗科技的尖端实验室,从最简单的治疗药水到能瞬间治愈整片战场范围的战略法术。我相信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能让家父恢复健康。若家父有什么闪失,只怕名流界(the society)将分崩离析。”

    名流小马会给你顿饭吃,然后再发表一通你为此应该如何感激涕零的讲演。“名流界?”

    “啊,对了。你们是从避难厩来的,我本应料到你们对喙城各个政治党派的陌生。为此我致以真挚的歉意。”他站起身,自豪地介绍起来。“名流界的成员乃战前小马国贵族的后裔。我们的王暨领导乃是塞蕾斯蒂亚公主的血亲,因而我们也就对小马国有着完全合法的继承权。”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幸的是,废土上只有很少的地区承认我们的血统和声明。”

    我努力保持脸上甜美的微笑不变,脑子里想起的却是监督对她“合法继承权”的狂言。“那……你们觉得自己理应统治废土,因为你们的祖先曾经统治过小马国?”王子微笑着点点头,很高兴看到我理解了他的话。太棒了,这对我真是当头一泼冷水。

    他察觉出我的迟疑,独角兽温和地笑了笑。“我清楚,名流界有责任证明自己领导的能力。我们并不指望仅仅凭着一个声明,废土的小马们便屈膝称臣。但既然小马国曾在皇权的领导下享有过数千年的繁荣和平,为什么这种成功不能被重复呢?”

    我看了看席间两百年前的苏打饮料,和称得上奢侈品的新鲜蔬果,这一切都让独角兽激昂的演说显得苍白空洞。更糟的是,辉煌王子似乎相信他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这么说你们想进入诊所。如果我们能说服学院派放你们进去,就算大功告成了?”我摸了摸蹄子。还是用霰弹枪解决的问题更实在。活下去,就赢了。

    “我非常怀疑你成功的可能性。不过那样一来当然没什么问题,我们与学院派和他们幼稚的理念并无冲突,只想找到治愈家父的办法罢了。”不管怎样,没马受伤是最好的结局。辉煌王子招待我们很慷慨,但呆在这舒服的拖车里让我浑身不自在。必须承认,这些名流马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从装备到武器都相当精良,也有在废土上堪称奢侈品的新鲜食物。让我不适的在于,名流界如此自然地相信统治废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利。就算辉煌王子拿到了治愈他父亲的疗方,受益的也只有那些生下来便衣食无忧的小马们。

    饱餐一顿后,我们再度踏入了雨中。我的脑子里因王子的话而萦绕着诸多思虑,而我身体的另一些部位也对他这匹马颇感兴趣。但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口。在避难厩时,我只要在他的繁育预约表中申请一个位子就行了,毫无疑问辉煌的这张单子会很长很长。但在这里,光是在他独处时翘起尾巴恐怕是不够的。

    “那,你怎么想的?”我向p-21问道,接着皱起眉头。雄马双眼空洞,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一片空气。“嘿……嘿……你在吗?”我在他面前甩甩尾巴。

    他咋了眨眼,接着露出了……尴尬之色?“呃?啥事?噢,怎么想的?我觉得……额……”看到他慌乱的样子,我露出了微笑。“呃……我会让你抉择。”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看见p-21如此失措的样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看到雄马脸上一片火烧,我笑得更开了。

    “没什么,我是说……我只是在想他跟你说的话……”他呻吟一声,闭上眼。“别管了!”p-21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我向晨辉问道。辉煌王子对我很慷慨。“难道他是嫉妒了吗?”看了看辉煌的营地和p-21的身影,我不禁窃笑。“没错,他的确是嫉妒了。”

    灰色的天马困惑地看了看我。“你是在问我吗?”

    说的好。我们继续前进,穿过停车场,前面的入口处堆着不少沙包。还有两个炮塔……我去!幸好它们还是黄色的。“嘿!别开火!”

    “总有一天你这句话会让他们开枪的。”p-21咕哝道。

    后面的小马们听到了我的话,很快便有三把武器对准我们了。“走开!”一只雄马吼道,他戴的防风镜上沾满了雨水。

    “冷静点!”我坐了下来。“我们不想惹麻烦,只想好好谈一谈。”最好在能避雨的地方谈。

    “你是和名流马一伙儿的吗?”他近乎神经质地问道。“告诉他们,我们不会离开的!”他们的激光狙击枪看起来快散架了,不过那些炮塔么……

    “我是来谈判的。如果能在没有小马受伤的情况下达成协议,那最好不过了。”我真诚地说道。“我的名字叫黑杰克,”对面毫无反应。我叹了口气。“废土卫兵?”他们的表情有了些松动。虽说我不愿承认,dj-pon3给我的这个绰号让不少事情容易了许多。

    “我是阿奇(archie),请进吧。”防风镜说道,转身向医院走去。看起来这里像是个急诊处。蝴蝶花纹的墙纸沾满了棕色的污渍,地板上也到处是淤泥,而急诊病床则被用作了休息的卧铺。角落里一个奇怪的滚筒状发电机持续地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给房间里一些闪烁的终端机供电。大约一打小马正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来回忙碌着。

    “那么说你是管事的小马喽?”我问道。

    有着乱蓬蓬黑色鬃毛的棕色雄马点了点头。“目前是。我的上司一星期前上了楼梯,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似乎有点紧张,看着我们三个。“辉煌王子已经多次试图拿下这里了。先是用言语,然后是贿赂,接下来就是子弹。”

    “说明这里的确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评论道,简单的一句话似乎让对方更不安了。“至少是很多小马想要得到的东西。”我赶紧补充道,他看起来放松了些。

    “没错。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我们发现整座建筑上面的一些楼层自大战后便没有小马踏足过。它一定是在炸弹落下时便自动闭气了,直到外面的辐射削减到了可以生存的水平后才打开。”雄马看了看地上摆的几摞医疗物资。“不幸的是,到上层探索的队伍没能回来。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固守这里,等着总部派来援兵。”

    “辉煌王子觉得这里有东西能治好他父亲的病。”我尽量平和地说道。阿奇闻言皱了皱眉。

    “的确有。呃……多半吧。”他转向终端。“我们找到的笔记中提起过不少新型治疗药水,定向型抗生素,甚至还有再生法术针剂。”他指指终端屏幕。“如果我们找到样本并且好好研究研究,就有可能发现制造这些药品的方法。虽说这可能花上好几年。王子想的只是拿走样品自己用掉。他还提出向我们高价购买这些样品,就好像知识能用金钱衡量一样。”

    太棒了,看起来每匹小马都对我们头顶上的东西势在必得。我的鬃毛开始发痒了。“那,这个办法怎么样:我和我的朋友们上楼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的队伍,也许还能发现让学院派和名流界皆大欢喜的解决之道,这样大家都不用挨枪子儿?”

    该死,我的鬃毛痒的要命。

    我们离开了急诊室,走进了中央大厅。里面是一座室内装饰组成的假森林。建筑内部的整体色调是黄色,头顶的球顶天窗有不少裂口,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房间中央的一座喷泉上。水泥做的藤蔓盘绕在四周,给小马一种深处密林的感觉。

    蝴蝶和禽鸟的雕塑栖息其间,被遗忘了两个世纪之久。一条条玻璃管道曾经用于电梯上下,但现在它们倒在地上,碎片洒满四周。

    在喷泉的中央,一只天马的青铜像巍然而立。她的一只蹄子环绕在身边独角兽幼驹的肩头,另一只则抚摸着一匹幼小陆马的鬃毛。一只优雅的鸟儿立在天马肩头,而她的蹄边一只小兔子抱着双臂,满脸怒色。雕像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我们必须做得更好(we must do better)”。我注视着雕像,天马的笑容甜美温柔,但在我心中所想的是她会如何为周围的衰败之像而黯然落泪。

    “她是谁”我向晨辉问道,语调很轻。莫名的敬意掺杂着伤感充斥于心间。

    “小蝶。她是六大部长之一,也是云宝黛西的好友。是她创立了和平部(ministry of peace),并在战争期间竭力帮助小马们。”晨辉沉思片刻。“随着战火蔓延,她也被卷入其中。有些小马宣称她暗中资敌,不顾指令为斑马提供医疗救助。在最后的时刻……我……课堂上说的是,小蝶被自己心中的愧疚压垮,独自进入了废土并在那里去世了。她无法接受自己辜负了小马国的事实。”

    我的目光长久地流连于饱经风霜的铜像。“如果她最终失败了,那绝不会是因为她没有尝试过。”我轻轻地说道,一行马向楼梯上走去。晨辉则颇有兴趣地打量起剩下的电梯。“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觉得这个电梯还能工作,只需要一些闪闪电池(spark battery)和废金属。”天马边说边撬开电梯平台上一个仪表盘。看来p-21不用拖着伤腿一路爬上去了。我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储备,点了点头,将可能有用的东西飘了过去。几分钟后,黄铜做的电梯再次发出了轻柔的嗡嗡声,我也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是什么?”我们三个走上平台。这声音虽不是音乐,但听起来……很像。

    “鸟鸣。”晨辉短地回答道。我们缓缓地向上升起,突然间我感觉到一阵不适,于是紧紧闭上眼睛。我还是不能适应太大的开阔空间,更别提这电梯的管道是玻璃做的。我把霰弹枪的弹鼓装填好,检查了一下身上护甲的各处伤痕。

    电梯来到了第十五层,我一跃而出,大口喘息着,努力平复肚子里的不适感。当我的心跳逐渐恢复正常后,我回头看了看仍在电梯上的p-21和晨辉,两匹小马似乎呆立在了原地。“怎么了?”我问道,但他们只是看着我……不。不是我。我缓缓把头转回去,对面的墙壁上,用斑驳的墨色涂料写下了一个词“来玩玩(play)”。

    真不赖……

    蹄下的每一步,我都用上了十二分的警惕。虽说没有打开sats模式,每分钟仍感觉有一个小时那么漫长。通常情况下此时此刻我早就因为无聊而干出各种蠢事了。我们紧紧靠拢在一起,我在前,p-21在中间,晨辉殿后。每走一步都能看见同样的涂鸦,有的字体端正,有的则狂野潦草。灯光忽明忽暗,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照明。我不习惯的是耳边萦绕着的轻柔音乐,就好像附近藏着一个隐形的音乐盒,发条又转得特别慢。

    “闭上眼,静悄悄,让浓浓睡意将你抱……(hush now, quiet now, it’s time to lay your sleepy head…)”歌声在走廊里萦绕。我和p-21慢慢转过头去,盯着晨辉,一言不发。天马很快住嘴了。

    “抱歉,”她小声道。我现在没多少心情欣赏儿时的摇篮曲。

    在走廊中央的天花板上倒吊着不少布娃娃,一只兔子布偶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不,不是盖着。

    被捆着。走廊里有两打左右的床单,上面用同样的涂料画着各种图像,有的像是房屋和火柴棍般的身形,另一些床单上的小马画的更模糊,还有……火焰。还有一些图像则是小马们战斗或是被截肢的样子,看的我极为不安。

    床单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我把它们猛地扯下来,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一片。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喃喃地自言自语。突然间我觉得小马乔的后厨房是那么美好。“我宁愿面对尸体……或者有谁像我开火……不管是什么都比这些黑油漆画的鬼图画来得好。”我回头看了一眼,两只小马都盯着我。“怎么了?”

    “她不知道?”晨辉轻声问p-21。

    “那可不。”p-21望了望身后。

    “知道什么?”

    晨辉吞咽下口水。“那不是油漆,黑杰克。”她指了指墙上黑红色的字迹。

    我闭上眼睛。真希望她不是那个意思。“好吧,当然喽。”我转身,对着空旷的大厅喊道:“好吧!你们这些变态的混球,赶紧滚出来让我在你们的脑壳上开几个枪眼!”

    ‘嗒,嗒,嗒’轻轻的弹跳声回荡在走廊间,一个亮红色的皮球向我们蹦了过来。不……不是个球,它的形状太不规整了。那东西滚到我蹄边停下,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我盯着地上的那个头颅,它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扭曲。

    黑暗中传来一只幼驹咯咯的笑声。

    “真可爱。”我喃喃说道。这个脑袋还很新鲜。

    “该死,该死,该死。”p-21一遍一遍地骂道,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脑袋。

    “冷静点,”我小声道,努力保持冷静。“只不过是个脑袋罢了。”墙边一个齐膝高的小门打开了,一只迷你机械马走了出来,用蹄子上旋转的抹布清理起地上的血迹。它完全无视了那个破烂不堪的头颅。这玩意儿的程序有点毛病。机械马清理完毕后,便回到了原先的小门里。

    “维修机器人。”晨辉轻声地说道。我们经过一间间空荡荡的病房,耳边仍回响着音乐盒那轻柔舒缓的曲调。来到护士中心,这里彻底收拾过,所有杂物都被清走了……除了诡异的工艺品和破碎的尸块。见过了那么多的废墟,这反常的整洁几乎和耳边的音乐一样扰的马心神不定。

    我试了试哔哔小马上的广播频道,但能接受到的唯一一个频道播放的是同样的诡异乐曲。我们幸运地发现了一个还能工作的终端机。“终于有点成果了,也许能找到些什么。”p-21松了口气地说道,他开始集中精力对付电脑。我小心地打开生物监测视觉私下搜索,但视野一直在闪烁不定,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干扰了系统。但那个脑袋绝不是凭空冒出来的。陆马努力了几分钟,我们也听了好几遍诡异的音乐。终于p-21输入了密码,终端机发出滴的一声。我越过他的肩头看去,看到屏幕变成空白,不禁皱起眉头。

    >捉迷藏(peek-a-boo,捉迷藏中找到对方时说的话)。我看见你了。

    刺穿耳膜的尖叫从终端机传出,听起来像是一只雌马的痛苦惨叫。“杀了我吧!”那声音一遍遍地哭嚎着。我咬住p-21的鬃毛把他从终端前拖开,一发橙色爆裂弹结果了终端。周围重回寂静,耳边唯余音乐盒的曲调缭绕。

    “那他妈是什么玩意儿?”p-21低声耳语道,他的眼睛扫视着空旷的大厅。

    “现在想拿把枪了吗?”我轻声问道。

    “我只会乱打一通。”他回答。考虑到他之前给出的理应是‘会向我开枪’,这多少算个进步。我决定继续探索。‘来玩玩’,墙上血红色的短语在四处可见。我的生物监测视觉上不断闪烁着红黄亮色的光,最终我把它关了,免得犯恶心。

    一扇木门上被刻下几句童谣:“噢啦噢啦牛跑啦(llie ollie oxen free,童谣)”。我轻轻地推开它,一具木乃伊化的干尸从后面的壁橱里滚了出来。她身穿一套护士服。壁橱上刻下了几个字。‘我不想再玩了。’

    晨辉的呼吸变的急促起来,p-21将天马搂住以防她跌倒,一边轻声地安慰她。她曾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几乎脱水致死,想必这一幕一定让天马回忆起了那噩梦般的经历。我仔细地检查着尸体。她的皮肤干枯到一触即碎,我不得不在施法上多加小心。尸体的id卡上写着‘护士长柔心(chief nurse tenderheart)’。徽章的底部有一行条纹闪烁着法术的光芒。“这是什么?”

    晨辉不肯转过头来,于是我把卡片飘到她面前。“这是用来打开一些特别的门锁的,这些门一般没有钥匙孔,必须要魔法验证才能打开。”希望这张卡片能帮我们找到那些治疗药水的样品。”

    上面一层的情况没有好多少;事实上,比之前那层还要糟糕。储藏室被劫掠一空,被晨辉称为血柜的储藏处也空无一物。用光的颜料罐从地上堆到天花板。我们找到了一具尸体,多半属于那些学院派小马……他的皮被剥了下来,全身扎满了空注射器。一旁的字迹写到:‘针管先生是你的朋友(mr needle is your friend)’。

    我一定要向某匹小马介绍介绍霰弹枪女士。

    大厅里有一个铁盒子,立方体的每个面上都画上了不少粉红色的心形。不知怎么的,我对这个方块有种奇妙的好感。箱子边上有一个把手,我看了一眼两匹小马,接着小心地用法术拉动把手。“环绕桑树团团转,猴子追着鼬鼠窜……”晨辉轻声哼唱道。我没去费心阻止她。我仿佛感觉到要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但自己却完全无力阻止。猛地一拉,铁箱子顶部砰地一声开了,一只小马飞了出来。不……是半只小马。它同样被剥去了皮肤,下半身被一个大弹簧取而代之,只剩骨架的翅膀折叠在身体后面。

    “天马?”晨辉惊恐地说。

    接着,盒子突然发出一阵音乐。尸体的两只前腿被弹簧突然弹飞,掉下来三个铁苹果。我几乎未假思索,本能地用法术将它们扔的远远的,同时我们三个飞扑躲到桌子下面。过了很久,预想中的爆炸仍未传来。我慢慢抬起头来,谨慎地漂起最近的一个榴弹。苹果的底部开了个洞。

    真他妈变态——等等……“快跑!”我一把抓住晨辉,同时用法术拽起p-21,三匹小马没命地向大厅那一头逃窜。几秒钟后,藏在盒子里的炸弹爆炸了。我们一个飞扑躲过了冲击波。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p-21喃喃说道,一脸的震惊,鼻孔中流出血来。

    “比起光是吓吓我们,在吓完后趁我们放松时炸死我们显然更符合这类变态的心意。”

    “不知道哪件事让我更担心:是有小马病态至此,还是你竟然能预料这点。”p-21又恢复了他平常那幅雕像似的表情。

    我小心地走回盒子那边。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炸弹,那样我们就死定了……但不管是谁干出的这些事,显然还不想让我们这么轻易地死掉。我找到了天马破碎的躯体。“他也是英克雷吗?”

    晨辉看了一眼,接着颤抖几下移开了视线。“我……”她微微蹙眉,走近了点。“我想是吧。他的尸体风干的比较厉害……也许已经死了一个月左右?可按理来说我们不允许来小蝶医疗中心这里的。”

    上头倒是没让你们不许去土匪窝。“那么说这家伙不是志愿军的喽?”

    “不,他一定是卫兵部队的。”她小声道。真是意外……

    我目视前方,眼神凝重。“不管这里有什么,最好值得我们来这么一趟。我很想让这背后的家伙尝尝枪子儿。”

    继续向前的结果是出现了更多的尸体。四具骷髅在一个石化了的蛋糕边开着茶会,它们的蹄子被钉在桌上,派对帽则钉在他们的脑袋顶;一具穿着芭蕾舞裙的尸体被钉死在唱片机顶上。我已经快要对层出不穷的恐怖麻木了。诡异的缓调音乐一直不停地播放着,让我几乎听不到视野之外东西的动静。

    来到一个杂物间,这里和之前的护士中心一样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一种病态的整齐,我开始犯起恶心了。我宁愿看到一团废纸,空锡罐,或者是架子上剩下的饮料瓶,总之是日常生活会留下的痕迹。我已经烦透了这里的仿木质墙纸、鸟儿和蝴蝶雕塑。当然……还有那些摆出各种诡异造型的尸体。我很怀念99号避难厩单调的灰色墙壁。

    在路过的几个饮料机里我扔了些硬币,给p-21和晨辉各买了一瓶气泡饮料。我注意到任何私马物品都被清空了。虽说在布告栏上发现了一张报纸,但它的表面泛黄的厉害,只怕轻轻一碰就会把它弄碎。标题栏那里已经掉了,不过剩下的勉强还能阅读。

    ……计算出在经历了碎蹄山脉(shattered hoof ridge)的刺杀事件后,塞蕾斯蒂亚公主需要九十分钟的医疗救助来恢复。与此同时数以千计的士兵和无以计数的非战斗单位不得不在一旁等待。今天,和平部,与神秘科学部(ministry of arcane science)和战时科技部一起发明了一种办法,可以暂时维持伤病小马的生命,让他们支撑到医院有空闲的时候。

    作为和平部,我们无法言表对部门联合事务办公室(the office of interministry affairs)的感谢。如果没有他们孜孜不倦地将全小马国的发明创意结合到一起,我们将永远无法完成这座新设施。无数年轻的生命将要么早早夭折,要么就饱受伤痛的折磨。部联办将宣告这场战争的结束,为我们带来崭新的时代。

    ——小蝶

    能够维持伤病小马的生命。“这就是了!”我兴奋地说道,“如果辉煌能把他父亲带过来,那么就能让他坚持到学院派小马发明疗法的那一天。嘿嘿嘿,我喜欢两全其美的办法。”

    “黑杰克。”晨辉轻声道。我看过去,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屋顶角上一只残破的白色兔子正冷冷地看着我们。一声近乎微不可闻的嗡声,兔子眼睛里的摄像头缓缓地对准我们聚焦。

    “我们该走了。”我小声道,三只小马重新回到空荡荡的走廊上。随着我们的离开,身后的门也应声关上。“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突然间走廊里的灯光全灭,四周唯余一片黑暗。接着,走廊的尽头亮起了一盏红灯。“搞什么……?”我轻轻向前踏出一步。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觉像是被射线武器击中了。红灯变为绿色,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了金属的刮擦声,听起来正向我们靠近。我盲目地向走廊里开了几枪,但短暂的火光只照出来某种巨大又沾满血腥的东西。

    灯光再次变为红色,身后的声音也停下了。我们突然明白了。

    公主在上……这是个游戏。

    看到灯光再次绿,我尖叫起来。“快跑!”我用法术拽起p-21,和他一起向前飞奔而去,金属的咆哮在身后紧逼。红灯。“停下!”我喊道,一切随之停止。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四秒钟。绿灯。我们又开始狂奔,但身后的轰鸣仍步步紧逼。红灯,暂停;绿灯,跑!红灯,绿灯。红灯!晨辉半步没收住,激光毫不留情地射中了她的腿,天马痛呼一声。

    又是一次红灯。我几乎能感觉到后面传来的呼吸了。我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的红灯,一边悄无声息地将一个碟状物从包里飘出,轻轻放在后面的地上。我用法术按下了按钮。绿灯!我按下破片地雷的警戒按钮,同时狠狠地拽过陆马向绿灯后面的大门冲去。地雷滴滴叫起来,一秒钟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三尺,两尺,一尺。我冲过那扇门,身后拖着p-21,但晨辉慢了几步。红灯。我回头望了一眼,在模糊的红光中,我看见了她身后金属的利齿,以及天马脸上的恐惧。

    大门在我眼前关上了。

    “晨辉!不!晨辉!”我尖叫道,向大门射出一发又一发子弹。门上连道弹痕都没留下。我用枪托狠砸,用蹄子猛踹,但大门纹丝不动。“你他妈到底想要什么?变态!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的尖叫回荡在大厅里。“什么?什么?什么……”

    ‘来玩玩’墙上的血迹如是回答道。

    你想和我们一起来吗?

    我的愚蠢曾害死了小璐,现在我的无能又害死了晨辉。我怎么能就这么莽撞地冲进门里呢!?我明明看见她被激光伤了腿,应该晓得她会慢上一两步的。我背靠着门坐了下来,意志消沉,用霰弹枪敲着脑袋。

    “来吧,我们得继续前进。”p-21小声道。我漂起霰弹枪,把枪托那一端递给他。“你在干什么?”他吃惊道,伸出蹄子要把枪推开。

    “你说过我要是再干蠢事害死谁,就把我杀了。”我小声道。“我想是时候了。”

    “我不会因为这个杀你的,黑杰克。”他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带你们来的,这还能是谁的错?”

    “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变态。”他回答道。我不为所动。p-21一贯冰冷的面具动摇了,他的脸上显露出惧色。“黑杰克,我不能没有你。”雄马轻声道,在我身边坐下。

    “我要么是蠢的要命,要么就是受了诅咒。不管那一种情况,你单干都会好得多。”我嘴里念叨着。这就是我的终点了吗?废土总算把我打垮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在我身边的小马总是白白死去。”我低低地说着,近乎微不可闻。

    p-21叹着气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不是我还会撬锁和黑电脑,说不定我的境遇比在避难厩的时候好不了多少。除了自己必死无疑这点,我的脑子里想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我不是你,黑杰克。我也许比你聪明点,但没有你的勇气。”

    背负着这一切活下去,这远比给自己脑袋上来一枪要痛苦的多。要么就屈服于仇恨,让杀戮的快感主宰一切?眼下这个选择看上去充满诱惑力。杀掉学院派,抢走他们的装备;杀掉名流马,杀掉见到的每一只马,抢走能抢的一切。这是一种比自杀更恐怖的结局。

    不,唯一的出路只有继续前行,虽无法弥补过去,但至少能改变将来。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霰弹枪,站起身。我还没完全缓过劲来。虽说我一向自认为不是聪明的小马,但我现在有了个主意。“p-21……你对潜行比我在行多了。你也熟悉终端,你会开锁,知道该怎么做。有谁在这个医疗中心的幕后亲自策划了这些罪恶,你必须阻止这一切。”我将id卡递给他。

    “你想让我们分开。”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你清楚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黑杰克。”

    “此时此刻我想不出别的办法。我们两个一起的话,目标也就更大。你带上我只会徒增累赘。”我虚弱地向他笑笑。“说不定你还能找到晨辉呢。”

    “你真觉得她还有可能活着?”

    不。“我还不打算现在就放弃希望。”虽说我十秒钟前还在自怨自艾。“不论你做什么,都比呆在我这蠢货身边强。”

    “你不蠢,黑杰克。”他的语调平静。我弯弯眉毛。“好吧,那,祝好运了。”我装填上橙色的爆裂弹,向反方向快步走去。当我前进时,一首歌曲浮现在脑海中。我情不自禁地哼唱了起来。慢慢地,我的脸上展露出微笑。虽说这首歌的内容有点傻气,不过节奏感没的说。

    “把右蹄伸出去……把右蹄收回来……把右蹄伸出去,然后把它摇一摇。(you put your right hoof in… you put your right hoof out… you put your right hoof in, and you shake it all about)”与其说轻声哼唱,我的歌声更接近于声嘶力竭的咆哮。“大家都在等着你,跟我一起跳。我唱的是最好(you do the pony pokey and you turn yourself around that’s what it’s all about)。”我的脸上慢慢展开了微笑。自上楼来从未停过的音乐已经不知觉间切换成了我正在唱的曲调。

    “你把子弹装填上!你把它一枪打爆!”我怒吼道,一发鹿弹将兔子摄像机打得粉碎。“你再上一发子弹,混蛋全死掉!我干的是最好!”我开始飞奔起来,凌厉的枪弹将途径的一切打得粉碎。炮塔和步哨在开火前便被我狂风暴雨般的弹幕所淹没。那混球别想再继续玩鬼把戏了!我只要开火,开火,开……有个孩子!

    我愣住了。音乐声戛然而止。那只小雌驹身穿一套怪异的粉红裙子,她薰衣草色的皮毛上,一道长长的伤疤触目惊心,从侧身一直隐没入眼睛上方的粉色鬃毛里。她的嘴巴被缝成一个恐怖的笑容。雌驹站在我面前。

    开火啊,黑杰克!“玩一玩?”她的嘴唇甚至都没动一下。快射她!“你喜欢我的衣服吗?”她缓缓抬起头来,鬃毛落到一边,露出眼眶处两只闪着红光的灯。她的嘴巴不是被缝成笑容的,而是被缝死的!“我想要当一只独角兽。”她悄声道。我艰难地控制着霰弹枪,法术光团抖个不停。“我能和你一样吗?”

    幼驹的裙子被撕开了,她的肩上冒出了两股金属卷须。其中一只抓着一把手术刀,我堪堪用哔哔小马挡住它。我终于决定开火,霰弹正中她的脸。薰衣草色的皮毛被撕裂了,露出了底下冒着烟的金属材质。我又给了她一发,机械马发出咯咯的响声,倒了下去。“卟!”我对那东西怒吼道。“该你了!”

    “该我们了。”走廊里传来细语声。“该我们了……”从远处走廊的微光中,我辨认出一对闪着红光的眼睛。两对……四对……六对……一双一双红眼从黑暗中浮现。“来玩玩!”她们兴奋地低语着。

    好的,我算是把仇恨都拉过来,是时候开溜了。“来啊!有本事来抓我啊!”我撒开蹄子全力跑起来,一路大笑不止。

    不知道我是甩掉了那些机器鬼,她们觉得烦了,还是说她们只不过又在策划新的游戏。这一层没有病房,而是各种手术室。忽明忽暗的灯光中走廊时隐时现,我第一次差点被吓了一跳。音乐又变成了一首欢快的歌曲,歌唱着冬季扫除。倒不是说比之前的诡异曲调还糟糕,不过这样一来我就听不见机器马移动的声音了。

    我走进一间办公室。看到保险箱的锁和桌上的终端都打开了,我不禁为之一振。p-21还在这里,他为我在保险箱里留下了一些治疗药水和金币。我走到桌子后头,不忘用霰弹枪警惕四周。我之前没多想,不过特殊子弹的副作用现在开始体现了:它们对枪械的磨损非常大。现在的情况下,我必须谨慎地对待每一次开火。此外我只剩气象站拿到的自动手枪和“闹剧”,后者又没有子弹。我在手枪的弹夹里装了些蓝色的闪烁弹药,以及一些普通的铅弹。

    这间办公室满是垃圾,不知道是机械马的杰作还是它的拥有者疏于整理。摞起来的文件堆几乎到我的角那么高。我歪了歪嘴,从顶上取下一张表单:‘金盏花(marigold):ph医学授权:未通过。’只有和平部部长才能用这样的否定章:一只皱着眉头的兔子图案。另一张上面则盖上了粉色的蝴蝶章:‘体检豁免权:已签发’。

    “幸运的金盏花。我现在也需要些运气。”我说着,翻阅起最前面的几页,一张照片上,一只带着硕大太阳镜的蓝色独角兽站在某种导弹的前面。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现在还未脱离险境,我恐怕已经无聊起来了。我把表单放回去,接着眼睁睁地看着整摞表格在我的面前塌了下去。“真不错。”我喃喃道。希望p-21能找到解决办法,我的头脑反正是想不出。

    我注意到了终端上有一个解开的音频文档。干嘛不呢?我按下了播放键。至少有点事可做。

    记录1:我们已经控制了这里的设施。记录大多被破坏或删除了,要想弄些有用的东西,就必须先找到中央控制系统。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穿过屋顶,但感谢塞蕾斯蒂亚,这片地方还未被染蹄过。等到这里彻底肃清后,说不定能把整个生化医疗团队都迁过来。我从没见过一个地方有这么多的医疗设备,虽说没什么特别的货色,不过我们已经发现了多到爆的医疗药水。

    记录2:我们找到了休眠舱(pods)和控制室。不少处理器还在工作,不过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有个傻子试图切断主系统控制……嗞嗞嗞嗞嗞…………被烤的焦透。想修好应该不会是多难的事。只要连接得当,我们就能把医疗队带来了。

    我站起身,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图画。小蝶穿着一件破旧的连衣裙,看起来她在台上很害怕。老天爷,她看上去太萌了!黄色的雌马躲在一匹紫色的独角兽身后羞涩地笑着,后者的鬃毛中有一丝粉色。她们的身边是一只橙色皮毛的雌马,她的牛仔帽下是一头金发。背景中正在建造的设施多半就是小蝶医疗中心了。

    记录3:一切都逐渐步上正轨。不过还有些残留需要处理。我们一定得关了音响系统,这声音快把我逼疯了。他们两百年前整天听的就是这个?……嗞嗞嗞嗞……

    记录4:亮蹄(brighthoof)和苍穹闪闪(sky sparkle)都开了小差。多半又在员工休息室干起来了吧。走廊里老是莫名其妙地出现玩具,士兵们多半不安起来了。我必须组织些……嗞嗞嗞嗞……应该没多大事。生化医疗团队找到了……嗞嗞嗞嗞……当然是试验型的,但它几乎算得上核弹术级的注射剂了。如果说它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我是不会吃惊的。

    我看了看终端,上面放着一张便条。‘请别再问关于程序的问题了,ph。我们只成功过一次,我不会拿更多孩子冒险的。我就是不能。我很抱歉。f。’

    记录……嗞嗞嗞嗞……某种东西把他们分隔了开来。把他们活活剥了皮。他们被……做成了标本。肯定是morn……嗞嗞嗞嗞……或者nigh……咔咔咔咔……找到他们,他们被逮捕了,指挥部会决定要处决谁的。该死的。我真该给指挥部省点功夫,自己枪毙了他们。

    嗞嗞嗞嗞……屋顶入口被封住了。整支医疗队都没了。是他干掉了他们。他是唯一没有报道的。他一定是拿到了控制设备……嗞嗞嗞嗞……该死的……我受够了这游戏。我们怎么会搞砸到这样?

    ……嗞嗞嗞嗞……我玩够了……

    我填满了最后一个弹夹。检查了一下霰弹枪和手枪:后者是电磁弹,而前者则使用鹿弹和爆裂弹。记录中的声音开始惨叫起来。然而这次我并未惊慌失措,也没有对着终端开枪。我冷静地坐在那里,听着那匹小马的惨叫,接着将电脑关上。站起身来,我来到走廊,左右看了看,接着用我最大的声音咆哮一声。

    “游戏开始!”

    最初只是风中的一声低语,逐渐回声在走廊中回荡,最终演变成咆哮。选一条路,随便哪条路都行。我跑了起来,但我已经厌倦了一味的逃跑。于是我掏出手枪,向迎面而来的机械恶鬼倾泻出了电磁弹雨。它们闪起火花,嗡嗡叫着倒下,覆盖着的皮肤剥落下来。“坏小马!”它们尖叫道。我开启sats,用警棍杀出一条血路。我敲下它们的脑袋,确保这些混球不会再醒过来。

    “说得没错!我就是只坏小马,来抓我啊!”我挑衅地高喊,炽热的愤怒淹没了一切情感。我一路哈哈大笑,敏捷地转了个弯。“来啊!有种放马过来啊!”

    “坏小马。”门厅传来低沉的声音。我转过头。在我面前,一只被肉块包裹住的巨型机器马巍然而立。“时间到了。”它冷酷地道,用与体型不相称的敏捷向我扔出了一个发光的白色玻璃球。多半是榴弹之类的。我用法术接住它,向那机器扔回去……

    ooooooooo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动弹不得,连叫一声也办不到?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蹄间拿着一张报纸。多数的文章都是关于在碎蹄镇的刺杀企图后,小马国各界的强烈呼声。似乎我被塞进了一只陌生小马的身体里。唯一看起来比较眼熟的只有她蹄子上绑着的哔哔小马了,看起来比我的要漂亮不少。

    桌子后面是一只白色的雌驹,她有着一头粉色的鬃毛……这地方看起来是我刚刚去过的办公室?只不过未经岁月的侵蚀。她的臀部是一个红色的十字,身上穿着套白色的实验服。雌马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她的铅笔,拨来拨去。“我”向她看去。“冷静些,红心博士(doctor redheart)。”

    “冷静?我要怎么冷静,石榴(gar)?小蝶就要来了。”她在桌上敲着蹄子。

    “毕竟这是她的医院。”我能感觉到石榴在微笑。

    红心则叹了口气,眉头紧蹙。“我还是不敢相信车厘子为了此事直接找到了部长。我以为那些反对意见足以打消她的主意。她怎么能现在提起这茬?”

    “我更惊讶部长为了这件事竟然亲自来和她洽谈。要想和苹果杰克或者瑞瑞会面一次得花上好几天时间安排,至于云宝黛茜或者暮光,更是想都不用想。”石榴叹了口气道。她摆弄了几下文件,涂着油的蹄子泛着红色。“就算是对部联办来说,她们都是遥不可及的。”

    “事情已经坏到这份田地了吗?我还没听说过。”红心担忧地道。

    “我”挥了挥蹄子。“噢不是,我不是说事情有多糟糕,只不过……很紧张。但如果我们能解散无敌部,并将他们所辖划归战科部的话,事情就会容易的多了。但露娜不肯听取我的提议。”

    房门打开,走进一只粉紫色的雌马,她的屁股上是微笑的花朵。她的眼角带着皱纹,一头鬃毛也完全变灰了。石榴看过去,正迎上了对方的目光。我能观察出到两匹小马彼此并不对付……但我也隐隐感觉到两匹小马间曾一度有着友谊的根基。只有在失去了挚爱之物后才会心怀如此的悔恨。“车厘子。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教育局那边怎么样?”石榴问道,站起身礼节性地拥抱了她一下。

    车厘子似乎松了口气。“事情……我想……和小马国各处的事情没什么区别。谢谢你在印象部(ministry of image)为我们做的工作,石榴。有时候需求清单排的实在太长了些,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弄到所需的材料。”车厘子皱了皱眉头。“不过,你能不能跟他们说说,和平部的学校不需要他们那些……呃……更具创造性想法的历史书?我收到的一个课本上说古代斑马会痛饮鲜血,还拿小马做活体献祭。”

    “啊,没错。有时候印象部的确会……发挥一下。”我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谈些什么。如果斑马不喝血的话,他们干嘛要那么写?不过反正我现在也没法退出,不如就看看接下来会怎么展开。

    房门再次打开,谈话声立刻停止了。我曾看过她铜像的样子,现在则有机会亲眼目睹她的容姿。比起那座塑像,黄色的天马或许少了些伟岸庄严,但她无与伦比的美丽不禁让我无法转移视线,友善的气场令马如沐春风。她跟每匹小马打招呼,握蹄,言语中满是真诚。即便我不算亲自碰到她的蹄子,仍感到无比荣幸。

    当每匹小马都围成一个圈坐下后,红心立刻对身边的粉紫色雌马开口了。“我知道你有些意见,车厘子。但我们已经决心于此。”

    “红心,我们现在不能用这些设备。我们甚至都不清楚有多少法术被运用于这项技术!”车厘子的视线看着我。“对于这是否会留下什么长久的影响,我们一无所知。”她转向小蝶。“你必须出面阻止,至少等到我们确保安全性为止。”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车厘子。但我们已经测试了它们整整三个月,并没有任何不良影响,我的研究员们都对此烦透了。”红心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妈妈说‘相信我’时的语气。

    “你测试的对象是动物和成年小马。这些是孩子,小蝶。对成年马来说,被困在一处长达三个月也许很难受,但至少他们能理解情况。孩子会怎么样?他们想嬉戏玩耍,跑闹跳动。哪怕一个星期也太长了。小蝶,这太残酷了!”

    小蝶开口了,声音婉转轻柔。“你觉得我们该让这些孩子死掉,而不是让他们休眠等待医疗救助吗?”

    车厘子张了张嘴。“不……但是,小蝶……”

    “只要你开口,说,‘小蝶,我们应该让这些孩子死去’,那我现在就停下休眠舱的使用,并开始测试,为期至少一年。”小蝶的声音仍然无比柔和,吐出的话语却冰冷若铁石。

    “小蝶,我不是要他们等死。你知道的。但我也熟悉孩子们,这不是解决的办法。”

    “我也熟悉孩子……”

    “不,小蝶。你喜欢孩子,但你并不真正了解他们。你从未有过孩子……”

    红心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车厘子。一阵尴尬的沉默。“……我很抱歉。”

    小蝶闭上了眼睛,我无从猜想她内心的想法。车厘子看起来对自己的发言很后悔,但她并未开口。

    更长的沉默。小蝶轻轻开口了。“我也是。我很抱歉,车厘子,但我拒绝延缓帮助那些孩子们。”她慢慢站了起来。“告辞。”她走出了房间。

    “该死的……我干嘛要那么说?”车厘子轻轻擤了擤鼻子。石榴走过去安慰她,我仿佛看到了两只小马曾经友谊的某种重现。红心将一盒卫生纸递过去。车厘子用它擦了擦鼻子。

    “别担心,车厘子。孩子们不会被孤独地困在里面。他们可以和护工,我,家庭和老师自由沟通。他们不会被忘记的。”红心向她保证。“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将在睡眠中渡过,我们可以给他们营造甜美的梦境,让他们一直睡到打开休眠舱为止。”

    “我怕的就是这个。孩子们不能永远保持纯真,或早或晚他们都将不再是孩子。”紫红色的雌马站了起来,静静地离开了房间。

    红心摇了摇头。“很抱歉你必须见证这一幕。”她将纸巾盒放到一边,抬起头看着“我”。“她是个教师,很优秀的教师。我知道她宁愿一直呆在那个岗位上而不是在部门的学校工作。”

    石榴点了点头。“我理解她的担忧。幸好,她没发现那份关于随着时间推移受试者会逐渐对镇静剂产生抗药性的报告。不过二十年时间已经够久的了,我们又不是要让他们呆上几个世纪。”

    “她对于其中施加法术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们的一些医护成员也对此抱有担忧。据传有印象部的法术也掺杂其中,但那不可能是真的。”

    “不不不,我肯定那是个假消息,红心。有时候,我们的确难以分辨某样成果是来自于科技部还是魔法部(ministry of magic)。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力而为。至少,我很高兴和平部愿意与我们共进退。我会尽量给你那边多派点专家。”

    “谢谢你,石榴。这对我们意义重大。”

    “我,别担心。噢,还有。过一会萝卜坑会来将维修机器马绑定到主系统。等他们的控制系统和机器连上后,你的护士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弄出什么麻烦了。”

    ooooooooo

    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接着开始惨叫。火焰覆盖了我的胸前。我被仰面绑在一个手术台上,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

    头顶上,一只白色的机械蜘蛛正悬浮在空中。它用细小的剪刀慢慢地把我的肚子剪开。我一边狂叫,一边徒劳地试图挣脱束缚。“你这混球!”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坏小马。脏嘴巴的坏小马,她说脏话!”围在我身边的缝合机械鬼们咯咯笑道,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个不停。“她需要被惩罚。坏小马!”

    孩子们睡着了。

    视野所及,房间内堆满了金属制的休眠舱,从玻璃做的外舱板上能看见里面衬着的垫子。我躺在这儿扭不动头,不过能看到至少四十个这样的休眠舱。里面装的都是幼驹。有的少了蹄子或眼睛,还有的身上带着烧伤的痕迹,甚至更糟糕。还有的外表上看不出损伤,我猜测i他们多半是有内科疾病。他们全都一动不动,就像尸体一样。每匹幼驹的面前都有着一个小小的显示器,上面满是细小的文字,我反正看不懂。所有的平板都连接到一个中央处理器上,它的一头连着一条很粗的电缆,没入地板下面。

    我禁不住尖叫一声,不过痛苦让我集中了注意。“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喊道,用尽全部的法力和剪刀相抗衡,身上的伤口已经有一尺长了。

    “妈咪!玩!死!活着!哭!拥抱!血!妈咪!请!饼干!操!爹地!疼!皮!妈咪!玩具!小狗!狗狗!生日!外面!家!死!杀!衣服!睡觉!疼!出去!玩!死!”我身边的机器叽叽喳喳地重复道。

    我们又不是要让他们呆上几个世纪,石榴的话在我耳边响起。要是他们被抛下了会怎样?这些孩子们用了多少年发展出对镇静剂的抗药性?在最后一批幸存的医护者们没法让他们提起兴趣前,又过了多少年?在他们最终发疯,开始玩那些愈加血腥的游戏前又过了多少年!?

    某匹小马,我猜测是红心,切断了维修机器和设施主系统间的联系。他们孤独地等在这里,无法做任何事,无法入睡,甚至没法自杀。然后英克雷来到这里,恢复了连接,于是孩子们又开始了他们的游戏,几十年的漫长折磨让他们越加疯狂。

    现在,我就是下一个游戏的牺牲品。我用尽念力将医疗机器虫推开,牙关死死咬紧几乎银牙崩碎。还不够。它伸出一只长着三根手指的手,把我的肠子拽了出来,就像一根灰色的面条。我不敢尖叫,那样恐怕会被呕吐物噎死。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尺又一尺的肠子被缓缓拖出来。

    随着一声巨响,头顶的天花板塌了下来,一个沉重的通风管栏栅掉下来砸在机械手上,它断掉的前端没入我的肚子里。晨辉将脑袋探进来,嘴里叼着一把手枪,双眼瞪的滚圆。此时此刻,晨辉的身影胜过世界上的一切财富。

    “坏。坏。坏小马,太坏了。”机器鬼魂们低语道。医疗臂松开我的肚子,倒在地上。晨辉从通风管中钻出来,盘旋在我上面。房间里的每一双眼睛都聚焦在天马身上——除了我的。我瞥见了门口一抹蓝色,那是p-21悄悄溜了进来。他小心地向终端那里摸了过去。光是晨辉还不够。

    我艰难地抬起头,观察起绑着我的皮带。疼痛让我的视野变得灰暗无光。我努力施展起漂浮术,弄松了一个搭扣。接着是下一个。下一个。我有气无力地挣开束缚,周围的机器马靠拢过来。“坏小马。坏小马。”我坐起身,看见了我的霰弹枪。没记错的话,里面装填的是橙色的爆裂弹。

    我一边把枪飘过来,一边翻下手术台。但我很快发现:我的法术既拿不住霰弹枪的把手,也没法把自己的肠子塞进去。感到自己滑溜的肠子盘在自己的肚子上,真想给自己脑袋来一枪结束这一切。我离目标之间还不到二十码,但这二十码比我一生中任何距离都要漫长的多。

    p-21飞一般地敲打着键盘,晨辉拼命地和机械们周旋。我则用尽剩下的每一丝意志力,艰难地向前走去。如果机器们意识到了我的企图,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我。我想它们大概只想看着我一步步踉跄地向前走去,以为我想去帮助p-21或者是逃走。但我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一步步走到了机器的连接线跟前。突然间我的肠子传来一阵剧痛,差点又昏倒在地。“你能不能别踩我的肠子?”我虚弱地说道。

    电缆线很粗。就算装填的是爆裂弹,我还是得用好几枪才能把它打断。霰弹枪剩下的子弹不够多。没关系,我只需要再来一枪就行了。转过头,我向机器鬼魂们露出笑容。“游戏结束!”我怒吼道,将枪管抵在上面,用最后一发子弹开了火。

    飞射的弹片溅了我一身。一声低低的嗡鸣,向晨辉抓去的机械臂停在了半途中。周围的机械马们有如断线木偶般伫立在了原地。我终于支撑不住,一头倒了下去。

    哎,疯子们。

    醒来时,我感觉不错。事实上,简直棒极了。一睁开眼睛,我立刻开始查看起自己的肚子。之前的伤口只剩下一道难看的红线,并在我的眼前愈合着。我躺在一面桌子上,上面放着个奇怪的护符,它发出粉色的光晕包裹住了我。某种复原法术正逐渐将我身上的各处拼接起来。

    “噢,太好了,你醒了。”晨辉的声音从桌子边传来。天马的样子看起来需要好好地睡上几天,并接受几年的治疗。也许我们能想办法办到。

    “噢,你还活着,太好了。”我答道,对方回以微笑。我抬起头打量着古怪的蛋形护符。“请告诉我还有更多这样的玩意儿。”

    “还有更多这样的东西。”她小声答道。

    “噢谢天——”我刚开口,接着注意天马看向了一边。“其实没有了,是吧?”

    “你告诉我要说——”晨辉的话没说完,我坚定地搂住了她。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把你害死了。”我紧紧地把天马拥在怀中。“你是怎么逃掉的?”

    “红灯。”她轻轻的道,身体微微颤抖。“它一直在亮着。我想它们的注意力多半转移到了你们身上。我抬头看见了通风管,于是用枪开了条路钻进去。它们说我作弊。之后我所做的就是跟随吵闹声和霰弹枪的枪声了。”

    肚子上的伤口现在完全愈合了。我瞪大眼睛。“快把p-21叫来!我们可以治好他的……”接着在一阵嗡嗡声中,粉色的光晕消失了。“……操。”

    “护符只能对一个目标起作用。”p-21说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我想治好你的腿。”我小声咕哝。

    “为啥?又不是你弄断的。”

    我叹了口气,爬下了床。我看了一眼失去光泽的护符,总感觉它在我身上浪费掉了。“我以为如果治好了你的腿,我就不会老让你想起99号避难厩了。我们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他先是皱起眉头,接着咧嘴笑了。“你想没想过可能不是因为你的原因,黑杰克?”我不解地眨了眨眼,雄马叹了口气。“我估计也没有。来吧,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处理。”他向门外走去。“而且这事不怎么样。事实上,简直烂透了。”

    我们回到了手术室。我努力不去注意地上的一小截肠子。雄马在巨大的中央处理器前停了下来。

    幼驹维生系统:

    >当前患者存活预期:000

    >患者交流系统:故障,系统瘫痪

    >关闭电源:确定/取消

    不。“不不不……该死的,不要这样。操!”我怒吼一声。环顾周围的休眠舱。舱门前的迷你终端上,数据像疯了一般的跳动。我能想象出当他们再一次被切断与外界的联系时那无声的尖叫。我转身面对p-21“我不会杀掉四十个孩子的!你疯了不成?”

    “不,我很清醒。”他盯着终端机。“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让他们继续保持这样半死不活的状态,要么把系统关闭,杀了他们。”

    “把他们唤醒!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疯了。”对疯狂的幼驹我还是下得去蹄的……我希望吧。公主在上,这真是我自己的想法吗?

    “我们不能,黑杰克。”晨辉轻轻道。“他们在被放进这些休眠舱时就已经奄奄一息了。根据上面的记录,其中很多在被放出来后都撑不到一天。如果我们留下他们……也许……我不知道。也许有一天英克雷能找到帮助他们的办法。”

    p-21静静地摇了摇头。“英克雷因为这些孩子损失了一整支医疗队。况且他们被困在这长达两个世纪,你真的想让他们继续这样呆下去,为了哪一天可能获救这样虚无缥缈的希望?”他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这事烂透了”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我轻轻问道。

    “因为这里不存在正确的答案。她是对的,我也是对的,不管何种选择,他们终将受苦。”他又叹了口气。“我有我的想法,她也有她的。由你来做出选择。”‘因为你是队长’,他的眼神说道。

    不。操他的!该死。不!我宁愿再回到手术台上把肠子拽出来,也不想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咬着牙看向那些休眠舱。“我不能……我不……操!”我喊道,紧紧闭上眼睛。这里没有正确的选择。不管怎样,我都罪无可恕。我想过掷硬币决定,但如果真的做出了选择,我会不会决定三局两胜?该死的!该死的……

    我重新睁开眼睛,慢慢走到休眠舱跟前。“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见我的话,或者理解我的话。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有过怎样的梦想。唯一清楚的是,你们绝不该像这样被囚禁于此。我很抱歉。”泪水滑过我的脸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在我来的地方,她们说当你死去时,就会到另一个世界去。”我抽了一下鼻子,垂下脑袋。“我希望我希望如果你们能到某个地方的话……希望那儿能比这里更好。”

    我回到终端前。“确定。”“回车。”风扇嗡嗡的转动声逐渐停下,随之而去的是被我抹掉的四十个年轻又饱经岁月的生命。咽了咽口水,我清楚这眼前一幕将伴随我终生。我轻轻哼唱起来,似乎在抚慰这些饱经折磨的灵魂。“闭上嘴,静悄悄,让浓浓睡意将你抱。闭上嘴,静悄悄……睡觉时间来到。”

    我噎住了。但晨辉替我唱了下去。“进入甜蜜梦乡,忘记整日匆忙。进入甜蜜梦乡,拥抱梦境芬芳。”她几乎和我一样哽咽。随着电源被切断,休眠舱的长明灯一盏一盏地暗了下去。

    p-21接过了调,让我和晨辉都吃了一惊。“闭上嘴,静悄悄,让浓浓睡意将你抱。闭上嘴,静悄悄……睡觉时间来到。”他低垂下了头。终于,仪表上的心电图读数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怪我吧,怪我吧,怪我吧……

    红心在濒死之际爬到了放着重生护符的储藏室。当她切断连接的时候,身上一半的皮肤都被剥了下来。她是想用护符自救吗?是想保护这些重要的实验品?这重要吗?如果真有解药能治愈这些孩子们,我毫不怀疑她会将其用在他们身上。红心的尸体侧倒在地上,身上满是干枯的血液,密不透风的储藏室使她的尸体已经半木乃伊化了。

    我注意到她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像是在保护它。相比我已经犯下的罪行,从死者身上偷东西简直不值一提。我轻轻将红心怀中的东西飘了过来。

    是一尊小蝶的塑像。她深邃的蓝色双眼注视着我的灵魂,蹄子下是一只满不高兴的兔子仿佛就是温柔和慈悲的化身。底座上刻着‘善良(be kind)’。小蝶的头微微颔首,似乎知道我正需要向她倾吐心声。

    “我很抱歉。我试过了。我试着做出些改变,让事情变得更好,我试着去帮助……”我将小蝶的塑像紧紧贴在胸口,躺在地上,像只迷失无措的幼驹。“对不起。”突然间,我明白了红心在爬进这里时的真实想法:为了祈求她永远无法得到的宽恕。

    蹄注:升级。

    技能:口才(50)

    新技能:幼驹之心——这个技能可以增强你和孩童的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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