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目睹
崔扶月的思绪飞速运转,然后开口问道:“你,是被太子关在这的?”
男人闻言只是哼了一声,半响才开口说:“偷偷摸摸跑来此处,当真不怕被周章砍头。”
“我是太子妃,我不会被砍头。”她说这话自己都不信。
“太子妃?竟还真有女子瞎了狗眼看上他。”
“大抵都是身不由己。”
不久便听见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崔扶月见状抬眼,将烛台递过去照明,听这男子说话的声音格外沙哑,口齿也不是特别清晰,许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崔扶月来此的目的本就是来弄清楚这地下密道的真相,见这被铁链拴着的男人对自己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便大着胆子问道:“斗胆问一下,您,是什么人?为何会被太子关在这种密不透风的地方?”
“问我是什么人?不妨先介绍介绍你自己是什么人。”男人靠着那潮湿、爬满青苔的墙壁,闭着眼睛说着。
崔扶月犹豫片刻后方且回道:“崔氏崔大将军之女,崔扶月。”
男人紧闭着的双眼听到这个名字后猛然睁开,然后拉着铁链便是上前,双手抓着那铁栅栏,恨不得将整个头都伸到外边去。
崔扶月被他突然冲过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担心烛火会烧到他,便往后稍了稍,毕竟他这满脸毛发,看着就像个易燃人。
“崔扶月,你是崔扶月?”
“您,您认识我?”
男人显得格外激动,看着那在烛火中崔扶月的那张秀丽的脸,他目不转睛,表情兴奋地看了好一会儿,激动道:“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许是见崔扶月的脸色有些青,便连忙整理自己的情绪,原本就跪在地上的膝盖往后退了退,嘴角向下,似乎是在别着泪水,然后抬手朝天,对着崔扶月行了个叩首大礼。
“老奴崔常,叩见六姑娘!”
他埋着脑袋迟迟没有抬起,隐约听见阵阵呜咽声。崔扶月的眸中闪着泪光,缓缓朝着那铁栅栏走去,就连脚下的那蠕动的蛆都不怕了。
崔常,打小便跟在崔凤身边的护卫,自崔扶月出生后,便被崔凤安排到了崔扶月的身边照顾着,因为崔凤足够信任他,所以才将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交由他来保护。
后来被周章召入宫中为己所用,在他身边当了一年多的细作,周章的计划被崔常知晓,连夜便要出宫去通报给崔凤,不曾想他的心思被周章看穿,提早戒备,将他拿了下来。
自那以后便一直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之中。
“周章这些年来过两次,一次,是在元嘉十五年,他亲自来告知我他的计划成功了,崔氏被满门抄斩,还有一次,便是在元嘉元嘉二十一年,他来告诉我他找到崔氏余孽了……”
“这些年都没有您的消息,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
崔常抹了把泪,继续道:“这些年老奴早便想死了,以各种方式寻死都被他救了回来,直到他说找到了姑娘你……才让老奴真正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见姑娘一面。”
“上天在眷顾老奴啊……”
天气严寒,崔常身上的衣服还是八年前被抓时穿的夜行衣,只是此时已经是破烂不堪,身上也有许多被鞭笞的痕迹,鬼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酷刑。
他的双手在颤抖,嘴里喊着冷气,说:“今年比往年,都要冷上许多。”
崔扶月见状赶紧将身上的翠绿色披风脱下,围在了崔常的身上,二人隔着一面铁栏杆,争分夺秒地叙了会儿旧。
“常叔,你是知晓周章所有计划的人,你告诉我,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崔常所说的与崔扶月之前所知道的完全一致,她这些年所遇到的所有人,都没有在骗她。他们都恨透了周章,恨透了这个压榨百姓的王朝,就连那坐于高台之上的皇帝,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周章,傅临,闻人益德父子,礼世卿,薛贵,张常轩,还有当年的虎林卫,甚至是和当朝皇帝都脱不了关系。”崔常气愤道:“若不是那皇帝小儿有意包庇,我崔家,也落不得如今的这副下场!”
崔常将目光移向崔扶月,只见她眼神木讷地看着自己,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着,他的喉咙哽咽着,心里难受得紧。
曾经的那个因为生病不爱吃药满院子跑的小姑娘,再没有了似从前那般的无忧无虑,眼神中也再没有从前的那般清澈与天真,现在能从她的双眸中看到什么,崔常看不穿,也猜不透。
只是觉得自责,若是自己当年争气点……
想到此处,崔扶月扶着膝盖缓缓站起,抬手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然后端起烛台,说:“常叔,你等着,我一定会将您平安救出去。”
她说完便要转身离开,这地下室幽静,轻易一点声音便能听得一清二楚,她似乎听到了有人从别处进来的声音,崔常赶紧伸手推了推她,示意她赶紧离开。
崔扶月走到拐角处,便见火光是出现在自己来时的方向,便知晓这密道不止这两条路,但是她现在不能原路返回了,只好往另一条路走。
崔常知道是有人来送早饭了,慌乱地将崔扶月的披风塞进那草席底下,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崔扶月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很快便能看见前方有一扇透着光的门,她不确定外面是什么地方,但一定还在东宫之中。
于是她便将手中的烛台轻轻放在地上,将火苗吹灭,然后轻手轻脚地朝那扇门走去。
她只轻轻一推,那门便被推开了,并没有像在风华殿里的一样有机关。
崔扶月从密道中走出来,将门恢复回原状。她抬头环顾着四周,看见了周章平日里的服饰,便知道此处是周章的寝殿了。
好在密道的门就在寝殿大门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崔扶月缓缓走出那被墙挡住的视野,只见那桌面上摆放着一些吃食,地面上是被撕烂的衣服……
崔扶月扭头朝窗外看去,此时天已经微亮,今日是皇帝的六十大寿,宫人定会在不久后来唤周章起床,想到这,崔扶月的双脚不听使唤地朝更深处走去。
周章睡觉的地方,想必就是在这山水大屏风后面了。崔扶月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从发髻内拔出那根梁田所赠的发簪,这个发簪塞在发髻里面,不易被发现。
她想趁周章熟睡之时,将他刺杀……
结果正当她走到屏风后边之时,眼前的这一幕看得她头皮发麻。
只见那朱翎果露着身子,躺在那周章的怀里,熟睡的表情都充满了幸福之感,崔扶月听见门外有下人敲门的声音,马上从这个震惊之中抽离出来,快速将发簪簪回发髻里。
她想起风华殿中密道入口中的门还没有关,于是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那刚进来的宫女太监见到她的身影短暂地惊讶了一下,然后纷纷下跪。
崔扶月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人,而是不露声色地走出了殿宇。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恭苌见状赶紧跑进去查看情况,以为是崔扶月当真是那么不要命将周章给杀了。起初进来时以为那一地的烂布是崔扶月的,结果见到那床上的场景,简直是替自己的主子感到尴尬。
“殿下……”恭苌跪在地上叫了一声,见那周章实在是睡得太死,便又再叫了一声,直到第三声的时候,周章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的眼睛。
“哎呀殿下……再睡会儿……”朱翎的声音甜而发腻,依偎在周章的怀里,甜甜地撒着娇。
周章闻言皱了皱眉头,一脸震惊地扭头朝自己怀中的人看去,下一秒便猛地将朱翎甩开,从床上爬了起来。
朱翎被吓了一大跳,见这么多人看着,连忙将被子盖住身子,往角落里缩,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会在吾的床上!”周章气得脑袋发昏,似乎是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指着这群奴才说:“吾警告你们,这件事觉得不能让太子妃知道,谁若敢透露出半分,吾要尔等狗命!”
众人只低头不语,恭苌半响才说:“方才太子妃已经在我等之前,来过了。”
床上的朱翎怯怯地望着眉头紧蹙的周章,只见他将那狠厉的目光朝自己看来,然后缓缓朝她走去,那双手像是恶魔的魔爪,迅速地抓住了朱翎的脚腕往外拉。
“啊——”
周章无视了朱翎害怕的尖叫声,下一秒便将一巴掌狠狠地甩到她的脸上,抓着她的头发便将她往床下扔,那群奴才的脑袋都快低到地底下下去,只能听见那骨头磕在地面的声音。
“你这贱人……”
“殿下……不是的……您昨晚不是这样的!”
“你给吾住口!”周章气得双眼发红,指着这个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心机却比谁都重的朱翎,不可思议地说:“你,竟然给吾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