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鸡汤
夜间,崔扶月侧躺在傅池衍的床上,她看着面前的墙有些愣神,身旁的男人睡的很轻,呼吸匀称,让她不敢轻易翻动那因保持着一个姿势而有些发酸的肢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困意的袭击,让她进入了梦乡。
而这个梦,似乎不是特别美好。
这是她在公子府睡的第一个晚上,脑子里全是一些陈旧的回忆,这一晚,她梦到了她从密道逃跑遭到婢女的背叛,梦到了母亲与兄长活生生的被杀死,血溅了一地,那些罪魁祸首幸灾乐祸的笑着,发出那震耳欲聋的嘲笑辱骂声,他们面目阴惨,皱纹满面。
待她从噩梦中惊醒时,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窗外的阳光大片的照射进来,徐徐清风吹得那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打扫的婢女早早的便在院子中忙前忙后,崔扶月抹了抹额头到脖子处的薄汗,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
浮云居的门是关着的,不久,一个声音稚嫩的婢女站在门外往里试问道:“敛华姐姐,您可醒了?”
崔扶月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望着门外透进来的影子,回道:“醒了,何事?”
“飞鸟居我们已经替您收拾好了,您的小物件我们集中在了一个小箱子里,后面您再按照自己的习惯来排列,好吗?”
崔扶月闻言后眨了眨眼,不用想也知道是傅池衍仿佛的,她迅速下床穿好鞋,跑到门口将门打开。
她看着面前的这位看起来年龄不是很大的婢女笑道:“我知晓了,你去忙吧。”
婢女刚要离开,便又被她叫住:“你是新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朝宜。”
“我见你年龄很小的样子。”
朝宜笑了笑,说:“奴婢今年十七。”
崔扶月有些惊讶,面前这个眼大脸圆,长相颇为可爱的小女孩竟然比她还要年长一些,看起来倒像是还未过及笄之年。
“噢……”
“奴婢先行告退。”
崔扶月折返回床边,将那床上被睡的乱七八糟的被子整理整齐放好后,才离开了浮云居。
她将飞鸟居的门打开后,竟有一股傅池衍屋子里的雪松香,她带着疑惑踏进了门,方看见右侧的屏风后飘出了淡淡的一一缕白烟。
她走进一看,屏风后摆放着一张檀木书案,那一整面墙都是一些书籍。书案上有笔墨纸砚,摆放整齐。
崔扶月心想:如今这婢女的耳房条件都这么好了吗?
分明与她儿时住在崔府时的房间条件无异。
只是这一大早的,也不知傅池衍要做什么,少见的大早上出府,那些个婢女见公子不在府中,便想偷懒摸鱼,结果通通被涵嬅训斥了一顿。
结果那婢女说:“涵嬅姐姐,你就不想知道敛华与公子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涵嬅虽厌烦他人在背后嚼舌根,但还是非常好奇她们能嚼出什么花样来。
那婢女见涵嬅不说话,便当她是默认了,便笑道:“敛华昨晚在公子房中过夜的,那灯火都未熄,你们觉着这大晚上不熄灯,一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干啥呢?”
“噢~”
行云与眉梢坐在后边有些不问世事的模样,听见这最后一段话时,行云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那人群的背影说:“你觉得会干啥啊?”
“那自然是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行云说:“也是,畜牲不管看什么都觉得见不得人。”
那被行云骂了的婢女刚要反驳,便听见朝宜说:“今早我去浮云居叫她时,没想到她会开门的,可我见着她时,你们猜怎么着?”
集体:“怎么着怎么着?”
朝宜说:“我一见到她,就发现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容光焕发,面色红润,还对我一个下等婢女笑,这太奇怪了吧。”
婢女一:“就是啊,要说和公子没什么,谁信啊。”
婢女二:“哪个男人会忍住对在嘴边的女人不做什么?况且那敛华长得还真是不赖,虽说长宁公主是元嘉第一美人,但我觉着这敛华也毫不逊色于长宁公主嘛,此前与她在一个伙房时偷见她换衣服,那身材……啧啧啧。”
说着还发出了阵阵贱兮兮的笑声,丝毫没注意到涵嬅在用什么眼神看她们。
朝宜又说:“方才我与思蓉去她的耳房打扫,那根本就不似耳房,倒像是未出阁小姐的闺房,公子还命我给她点了香薰,嘱咐我不要让人惊扰到她睡觉,常用物品摆放还需谨慎,这不知道的啊,还以为是未来的公子夫人呢?”
涵嬅不屑地瞥了朝宜一眼,那人立马收了嘴,低下了头,如今这傅池衍手下的人越来越多,这人多嘴杂的,真是越发管不住了。
世人都知晓公子娶奴婢为妻是不符合常理的,最多也就是个妾,但涵嬅知晓他傅池衍不愿娶妾,便知道他不会对崔扶月做什么。
“你既知道自己是下等婢女,便更要管住自己的嘴,评议造谣公子的贴身婢女,你有几条命够用的?”涵嬅严肃道。
谁知此话一出,便见崔扶月手中拿着一个提盒缓缓走来,停在了众人面前,虽不知道她们都聚集在此是要做什么,但见她们一个个脸上的表情便知道,肯定是被涵嬅训斥了。
“涵嬅姐姐,这是发生何事了?”崔扶月问。
行云直接便从人群中走出,回道:“一个个的生活变滋润了,就闲出屁来了,满嘴喷粪的议论你与公子有一腿呢呗。”
崔扶月闻言也不恼,只是莞尔一笑,道:“大家切莫过多猜测,听说公子手下就有过因碎嘴而被杖毙的案例。”
她试探的目光落在了那朝宜的身上,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变化。谁能想到她顶着这么天真可爱的皮囊,还能说出此等屁话。
崔扶月将目光收回,说:“今日是涵嬅姐姐生辰日,你们不仅不去为涵嬅姐姐献献殷勤,竟然还当着寿星的面嚼起舌根来了,妥吗?”
涵嬅闻言抬眼去看她,满脸充满着疑惑,只见崔扶月眉眼带笑,凑到她的耳边解释道:“正清告诉我的。”
涵嬅的脸上突然便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绯红,不动声色的低下了脑袋。
“我给你做了长寿面。”
“长寿面?”
崔扶月领着涵嬅走到了亭台内,将提盒放在了石桌上,打开来时飘香四溢,不远处站成一团的婢女都闻到了香味,纷纷踮脚眺望。
只见这淡黄色的母鸡高汤里浸泡着一些水灵有弹性的面条,面条上有鸡肉丝、黄瓜丝、萝卜丝、葱花做点缀,绿油油的菜叶与葱花漂浮在汤面上,色泽诱人,散发出浓郁的高汤香味的同时还飘出青菜的清香。
崔扶月将筷子与陶瓷勺递给涵嬅,说:“先将配菜拌开,快尝尝。”
涵嬅点了点头,拌开后便挑起了一筷子面送到嘴里,一口气吸溜了进去,在面条与汤汁进到嘴里的那一刻,那香味充斥着整个味蕾。
面条q弹爽滑,汤汁清香浓郁,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香辣味,在保证不覆盖高汤原有的香味的同时,还满足了爱吃辣者的需求。
“可还行?”
涵嬅疯狂点头,不禁赞叹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
“敛华秘制,鸡丝高汤面。”
涵嬅笑了起来,说:“谢谢你,敛华。”
“不用谢我,我是去伙房时碰巧遇到了正清,我见他在擀面,便问他要干嘛,她就说今天是涵嬅生辰,我要为她做一碗长寿面,她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过生辰,吃过长寿面了。”
说到这,崔扶月便笑了起来,手掌撑着下巴,继续说:“因为这正清擀出来的面实在没眼看,做出来的长寿面根本不能说是长寿面,更像是一碗清汤寡水的面疙瘩。”
说完她又用手挡住嘴巴,凑近涵嬅小声说:“我感觉吃了会折寿。”
涵嬅似乎能想到那个画面,下意识也跟着笑出了声来,那站在不远处的人群见她们有说有笑的,很是好奇她们在聊什么,但相比之下,更好奇那完飘香四溢的面到底是啥味。
“未来不让你正清祸害你,所以我就揽下这个任务了,老母鸡汤慢炖两个时辰便是最好的,你喝喝看。”
涵嬅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怎么样?”
“好喝。”
“好喝吧,伙房还有半锅呢,晚膳时再让正清给你端去。”
婢女一:“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婢女二:“那面条闻着好香啊……”
朝宜:“不就是一碗面条吗?能好吃到哪去啊,我此前在都城最大的饭店满客轩吃过海鲜汤面,那才叫一绝,这个一闻便知道是鸡汤的,鸡汤在满客轩都拿不出手来。”
行云闻言笑了好一会儿,笑得直不起腰来,春雨也被起感染,也不明所以的跟着笑。
行云拍着大腿说:“怕不是跟着之前的主子去舔的人家碗底的吧!”
“你!”
“略略略。”
朝宜消息倒是灵通,突然便神气十足,抱着胳膊说:“我听说敛华姐姐刚来时就偷了公子的叫花鸡,这只,怕不是也是偷来的吧,这吃下去,能好吃吗?”
行云翻了个白眼,学着朝宜那贱兮兮的语气,说:“公子如今地位与之前不同了,早前太子便赐给了公子好几家店铺,收入都还算不错,如今这鸡肉不说公子了,一等婢女都是每日都能吃到的,何须用偷的啊?”
行云冷哼一声,又说:“况且这个叫花鸡吧,是琳琅郡主拿的,你翻郡主的旧账,怕不是要与你的人头分家啊?”
朝宜咽了咽口水,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她入府时自称是犯了错被之前的主子逐出府的,见公子府缺人便来了。谁知这公子府的一个个年龄都与她相仿,而且还闲的要命,个个的嘴皮子都要比她利索。
“你若是还念着你的海鲜汤面,倒不如就此去满客轩当个打杂的得了,还能偷偷舔舔海鲜汤面的碗底呢。”
朝宜见她们一个个都是听风就是风,风吹哪边倒哪边的,便气哄哄地挤出了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了。
谁知这朝宜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伙房,她还未靠近门口便闻到那鸡汤的味道了,忍不住地便抬脚走去。
她先是在门口往里探了探脑袋,那伙房的厨子前脚刚端着饭菜出去叫那些婢女吃饭,结果她后脚就来了。
确定没人之后,这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还不忘四处环顾一下。
她担心有人闯入,便还将门给关上了。
她找了一圈,最后在灶台上的陶瓷锅上找到了这已经凉了的鸡汤,她找来一只汤匙在汤里搅和了一会儿,发现还是有一层油糊在上面,便想着烧火给它煮一下。
毕竟鸡汤还是要热的才好喝。
煮汤的途中她还心惊胆战的,时不时便警惕的回头去查看有没有人来。
汤煮好后,她便掀开盖子,拿来一个陶瓷碗,用汤匙舀了几勺汤进来,先是吹了吹凉在吸溜吸溜地喝着,结果刚入口便感觉要升天了,简直不要太好喝。
一喝便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脚丫子还高兴的在跺,一不小心便踩到了一根还找着的柴火,直接从她的旁边飞了出去,掉在了用竹筐装着的蔬菜旁边。
朝宜回头去看,见那跟木材上的火已经灭了,只是冒着点点火星,便没有去理,继续喝着锅里所剩无几的汤。
见旁边的碗里还有剩下的面条,便也放了一些进汤里,洒了点葱花提香,她吃下一口后便自言自语道:“不够辣,我爱吃辣,多放两勺辣椒酱。”
那两勺辣椒酱的量也是惊人的,直接将那半个琉璃瓶中的辣椒酱给挖走了,那面汤瞬间便变成了红色,她吃着,满意地笑着,又不太满足道:“要是有鸡腿就更好了,肯定是被那敛华偷吃了,也不剩一只。”
她吃完后闻到了烧焦问,回头一看,是那火星燃起来了,火燃到了竹筐上,她见此便慌了,赶紧喝掉碗中的最后一口汤,将碗筷扔到灶台上,提着裙子便离开了。
此时天干物燥,火势蔓延的极快。
而与此同时,坐在桌前用午膳的婢女注意到朝宜的位置上没人,便问道:“那朝宜哪去了?”
“估计是生气不愿来吃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