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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历尽千帆终不悔 初心不改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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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离小集镇比较近的平畈上,迁到大山深处插队落户的周老三,到了这个名叫溜石坂的地方,准备安居乐业,这里给他的感觉,像是龙归大海鸟入林:

    “也许自己是真正属于这里的。”这里的生活环境,有利条件比起平畈上,要优越很多,山大地广人稀,走出去,总能寻着点吃的。

    老三和二顺,两个男人齐心协力,将搭建窝棚平整的场地规划出来。第一步简单了,以后就麻烦了,第一步落实妥了,以后就方便了。他俩商量后,决定:现在由两个女人上山找吃的,他们俩先搭建房屋,孩子睡在摇篮里,放在一边。由大妮照看,他们监管。

    一场雨后,山笋暴发,林慧妹和张小琴俩就往一片竹林里钻。笋尖刚露出地面,像一根根粗壮的手指,林慧妹兴奋地大叫:

    ”哇,这里好多呀,整整一片林子里都是,这要再晚两天,我俩都扳不完。小琴,今天我俩扳一趟回去,吃两天,等过两天再来。那可就是刚刚好,现在扳了有点可惜,得让它长两天。“

    ”这笋子过一夜都能长老长了,咱俩今天一趟,明天可就得至少两趟,连续掰几天,放家里存着,煮了放水里漂着,或者晒干都行。姐,咱俩的运气不错哦。“

    ”是啊,如果不是搬到这里来,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竹笋呢。还是山里好!还是二顺点子足,早早地带你来到这里享福了。还好,三哥也带着我投奔你们,看看,现在,我们的这些吃的,要馋到多少人啊!早知道有这么多吃的,我早就跑到你这来了。“

    姐俩各自背着堆到篮绊上满满当当的竹笋,露水打湿了裤脚,汗水湿透了衣背,回到家里倒在檐下,好大一堆!林慧妹拉把小椅子坐在那里,将笋衣拨去,一根一根鲜嫩的竹笋,吐着淡淡的清香,那嫩芽,生吃能尝到甜丝的味道,让人口中生津。

    小二子看着妈妈回来了,瘪瘪嘴就哭了起来。小琴赶紧抱起他,换下尿湿的尿片 ,慧妹说:

    “娃饿了,你先熬点米汤给他吃吧,这些笋子,到家了,就是我的事,你只管把娃儿看好!”

    一大堆的鲜嫩的笋子,透着阵阵清香,将这些拨好的笋子,放进开水锅里,焯水,煮出里出的麻味,再将捞起来,放进冷水里漂着,或者放在竹扁上晾晒。

    有了这一大片竹林,他们就饿不着。天天姐俩去两趟,回来就是一大堆。焯好水的笋子,冒着热气,两个大男人,忙起来就用手抓两把竹笋,边走边吃,有这些东西填肚子,还是挺带劲的。竹笋能让两个男人浑身充满力量。

    话说是搭建窝棚,还不如用石头作基础,打两间屋场,采用二顺建房的方式,用树杆做墙,用泥巴外敷,这样的墙体省工省力,还耐用。他们俩不着急时间了,一步一个脚印,踩稳踏实地干。

    伙在一起的吃和住,让这俩个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姐妹天天总是有说有笑,生活的苦在她们身上一点也看不见,无论做什么活计,两人都能配合得天衣无缝,无论大小事 ,有商有量,有应有答,两个孩子在大人们的精心呵护下,自由自在,快乐无比。

    这里的山,孕育着千千万万的生灵。站在高高的溜石坂上,放眼望去,山外有山,层层叠叠,沟沟壑壑,纵横交错,周老三和周二顺歇息的时候,站在那里,一手掐在腰上,一手指指点点:

    “等你房子盖好了,我俩就去那低洼的地方,开挖几块地,种小麦子,种玉米,种高粱,栽红薯都行,那里的土壤是黑沙土,透水又肥沃。”树木皆兵,二顺是指点江山的将军。

    ”先在房前的低矮处,开几块菜园出来,让慧妹种菜,她种菜可在行呢。“周老三自豪地说。

    “还可以在那块地中间开一口塘,那里的沁水多,蓄水养点鱼,防天干,既可洗衣又能浇菜。”这算是长远计划。

    在还没有实行自留地体制下,他们就自发地开辟荒山,种菜,种粮,这是大山里的好处,人勤地不懒,黑土地里,丢什么种子,结什么籽,丢什么种子,结什么瓜,两家人在一起热闹、亲切、和气,日子过的像世外桃源一样。

    再坚持坚持,就到了收麦子的季节,麦子黄了,就可以收割了。队里劳动力少,种下的麦子也不多。每一粒成熟的麦粒,都是人们的希望,金灿灿的麦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点粮食,要精打细算,留下种子,余下的,要给孩子们做好长远的储备。

    几个大人,有瓜果蔬菜充饥。饥荒已经过去了,虽然粮食还是紧缺,但比起前几年,要好很多。

    秧苗插下去了,黄豆种下去了、红薯栽下去了。这些分发下来的种子,比什么都金贵,那是人们的希望,是下一季度不再饿肚子的保障。谁也不会浪费一颗。

    周老三和周二顺,无疑是这个生产队劳动的主力军,他俩干活一人抵两人,抵三人,超负荷的劳动,年轻的身体通过睡眠,一夜恢复。但这个又偏又远又缺劳力生产队,能出工的还不到二十个人,山区林深,地处高寒,广种薄收,所有这些,都需要投入大量的劳动力。

    好在该种的种下去了,该收的收上来了,人们的生活又看到了希望。

    从灾荒中熬过来的人,对粮食的敬畏和珍惜是前所未有的。张正北家分到了一箩筐麦子,他装了一碗,放在父亲的坟头,坐在那里,第一次流下的眼泪:

    “爹,麦子下来了,有吃的了,我送给你尝尝鲜。如果,如果早点有收麦子,你一定会吃上新面馍馍,路上也不会饿肚子。”

    有了麦子,第一顿吃的是水煮麦子,一人一小碗。余下的要留麦种,剩余的磨点出来,连麦芙都是好东西。和着菜给小五吃,小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年亏了吃的,小五瘦得跟筷子似的。

    为了照顾小五,他这个当哥的算是尽到心了。只要有一口吃的,就先仅着他。以前在山上挖药,知道那里有棵野果,还没等到成熟,就被他采回来,苦的酸的,只要不闹人,小五张嘴就吃。

    张正北心里一直住着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有了一点吃的,都会想着她。许多次下定决心要去看她一眼,可是总是没有那份勇气,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张正北了,他做事得思前想后,谨小慎微。可是他心思一直没变,那个她现在怎样了?

    任何事情,要么是给人以希望,要么是给人以绝望,总归要有一样,一颗心才能落墩。

    大清早,他就起床,依然做了一锅菜糊糊,吃了三大碗,把肚子撑得饱饱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决心喂大。张正北背包里装满了金灿灿的小麦,准备去看看余月香,这是他昨夜一夜无眠,最终下的决心。

    阳光明媚,迎着太阳出发,身后影子拉得老长,他回头望 一眼自己的家,迈开大步,向着目的地出发。

    翻过了几座山山洼洼,远远地就看见余月香的家,张正北有些许欣喜,有些许畏惧,心里很忐忑。他不知道这么远跑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近了,近了,他的心跳过速,仿佛真是和久别的恋人重逢一样。走近屋旁,先看看动静,可是,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他不敢大意,小心地往门前摞去,大门半天着。屋里屋外都没有人的身影。他大着胆子,走近门边往屋里望去,还是没有人影。忍不住,他就“吭”的一声,还是不见人声。

    他大着胆子推开大门,往屋里走,没有人,他就轻声地喊:

    “有人吗?余月香?余月香?”

    没听见人答应,他又进另一间屋子里找,看见床上隐隐约约像是有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张正北凑近一看,长长的头发掩住了她的脸,他又喊:

    “余月香,余月香,是你吗?你怎么了?”

    这时,床上的人轻轻地动了一下,微弱地问:“你是谁?”

    “我是张正北,我来看你了,余月香,你怎么了?你是病了吗?”他管不了许多,伸手摸了摸余月香的额头,滚烫滚烫地,余月香在发烧,小脸瘦得皮包骨了。

    张正北看着瘦弱的余月香,心里一紧,这个生命之火已经濒临熄灭!他吓坏了!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她!看着这样的女子,他心里一阵绞痛,这是怎么了?

    他赶紧将包里的麦子捧出一点来熬煮,先喂水,再给她喂点煮得稀烂的麦子,一点一点地让她咽下去。又去屋后扯了清火的车前草,清洗干净,煎水给她喝。许久,她的妹妹从外面回来,提着竹筐,里面有一点蘑菇和竹笋。看着眼前的大男人,她瞪着个大眼睛不说话。

    张正北看着小妹妹,说道:

    “小妹妹,我是你姐的朋友,我叫张正北,你姐是怎么了?怎么发烧了?”

    “姐姐的腿昨天受伤了。”小女孩怯怯地说。

    张正北听她一说,便将余月香抱起来,放到腿上,撩起她的裤角一看,天啦,脚腕肿得比大腿还粗,上面血结成浆子,伤口处已经化脓了。

    张正北急忙出去找皂角刺,熬水,给她清洗伤口,再敷上消炎的地榆、紫草。让小妹妹用湿手巾敷在月香的额头, 这样一番摆弄,余月香总算清查了许多。

    她看到眼前这个棱角分明的男人,眼睛里一片迷茫,她以为自己是做梦,或者是烧糊涂出现的幻觉。张正北看她睁着眼睛不说话,猜不透她的心思:

    “你好点了吗?余月香,你的腿肿得太厉害了,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小妹妹小声地说:“昨天我俩一起去竹林里找笋,姐踩滑了,摔倒了,脚被竹签扎了好大一个窟窿,流了好多血,姐可能也是累了,晕了,我叫了好半天她才醒过来,她脚上的流了好多血,我都吓哭了。”

    “我把姐扶回到家以后,姐姐的腿不流血了,但她睡倒了,一夜没醒。”小妹怕极了,这时才敢流泪。

    “姐,你好些了么?我找到了蘑菇和竹笋,我去煮给你吃。”

    这姐俩早就没有正经粮食了,几个月都是靠上山找野菜、野果吃,有时只能找到很少,她就煮着给妹妹吃,她自己不吃也要把妹妹养一天算一天。这次上山,就是眼睛发黑,晕倒时没看见竹茬子,一下子让竹尖穿透皮肉。

    也真是命不该绝,上天安排许久没露面的张正北,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出现了!余月香心里有一股热热的暖流涌了上来,张正北就像他的救命恩人一样,刚好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刻。

    晚上的时候,张正北又将她的腿扒开,再次进行清洗,药敷,余月香的高热慢慢退下来了,炎症正在消失。此时的她,看着张正北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

    “唉,那个,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如果不是你来了,也许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也永远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她没好意思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刚分点麦子,给你送点过来救救急,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你,把我吓个半死了!”

    “你都这么久没来看过我,我想你肯定是不会来了,是把我忘记了。”余月香轻声地说。

    “哪能呢!要是真能忘记你,过这么久我更不会来了,我不来是有不来的原因,我来了就只有一个原因。“余月香眼巴巴地等着他说那一个原因。

    ”一个原因就是忘不了你!想来看你,所以,我就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了!“

    张正北满眼都是心疼,余月香这个缺爱的大姑娘,此时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心也柔化了。

    命运之神总会在冥冥之中,把两个不相干的人系在一起。一个苦命的人加上一个苦命的人,苦到了极致,就是负负得正了。

    年轻的身体慢慢恢复了,就有生活的资本了。虽历尽沧桑,经受磨难,但希望仍然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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