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菜上桌,远帆要了几瓶啤酒,许军皱眉,“你还喝酒?”
远帆凑到他脸前,小声说,“给点面子嘛,我就喝一点。”她捏起两根手指比划,顺便冲他飞了个眼。
许军叹息,神情无奈又纵容。
远帆想敬一杯酒,本想站起来,手却被许军攥着,挣了几次都没挣开,想到大家都是随性的人,其实无需顾忌这些虚礼,便索性坐着端起酒杯。
“撒亮、大宝、思萍。”她依次喊他们的名字,几人随即看过来,见她浅笑中亦有一丝郑重。
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远帆歪头笑了笑,“还有点紧张呢,我喝完再说吧。”
说完,仰头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太难喝了,跟扎啤完全不同。远帆皱起眉头,不由咳了几声。
许军立刻将水杯抵在她唇边,低声说,“喝水。”
与此同时,他的掌心在她后背轻抚,蹙眉神色不明。
撒亮被这另类的敬酒方式惊到,错愕地张了张嘴,随后端起酒杯说,“那什么,帆姐这也太痛快了,我跟帆姐喝。”说完,也一饮而尽。
远帆喝了几口水,转而又给自己倒一杯啤酒,刚要端起,却被许军摁住,他抬了抬下巴提醒,“吃点菜。”
“哦。”她极为配合地夹了些菜。
一只手着实有些不方便,远帆跟他商量,“先松开吧,都出汗了。”
许军不动。
远帆叹了口气,颇无奈地看着他,“吃完再牵呗。”
手这才恢复自由。
隔了一会儿,他准备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杯酒,事实上这时的她已经微醺了,脸颊泛红,整个人有些别样的兴奋。
“撒亮,大宝,思萍。”她又喊他们,每个名字的尾音都在上扬。
三人同时看过来,撒亮和沈思萍端起酒杯,李大宝愣了愣,也学他们的样子煞有其事端起杯子,只不过里面装的是果汁。
“嗯……”远帆想了想,语气因沾了酒气而微微发飘,“我来西河两个多月了,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们。”
“帆姐,别这么说,”撒亮嬉笑着使了个眼色,“军哥会吃味的。”
远帆轻笑,方才恢复自由的手却又伸向身边的人,轻轻攥住他。
及至感受到回握的力度,她垂眸继续说,“来西河是机缘巧合,但我很喜欢这里,真的很喜欢,可是……”她慢慢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他们,“我要回北都了。”
氛围沉寂一瞬,远帆依稀感觉到来自手心的安抚的触碰,她的手随即紧了紧。
而撒亮睁大眼睛,愣怔地说,“不是帆姐,怎么这么突然?”
远帆笑得有点苦,“我也以为我会在这里待很久,可那边还有未尽的工作。”
“我不能不回。”她说。
“可是军哥怎么……”
“撒亮!”话音被猝然打断,那声音冷冽而低沉。
撒亮偃声,却分明不快。
远帆仍端着酒杯,视线从三人身上一一略过,最终落在撒亮身上,“这就是我托你帮忙的事。”
撒亮抬头,神情专注而认真,却听到她说,“帮我看着他点,别被其他女人撩走。”
远帆说这话时,下巴同时朝许军的方向抬了抬,过于严肃的语气和神情,却吐露着女人拈酸的心思。
许军愣住,转头看向她。
而她仍没说完,提的要求越发刁钻且具体,“还要帮我看着他,保持现在的……”她借用撒亮评价许军的词,“保持现在的人样,一定不能走了形,我可不想要一个又肥又丑的男朋友。”
撒亮有点想笑,又觉得这情境千万不能笑,抿唇忍了半晌,他双手抵在桌上问,“那你们以后要异地恋了?”
远帆耸肩,“沈思萍考上了大学,你们不是也要异地恋?”
撒亮:“……”这是要互相伤害吗?
“来吧,我说完了,喝吧!”说着,她端起酒杯,再次喝光。
这次过后,许军说什么都不让他添酒了。
况且她也是真的喝到了点,整个人都有些飘。
许军夹过来的菜她都吃了,却也只吃他夹的,许军有些无奈,只好不停地夹菜、喂水……
沈思萍也喝了些酒,话比先前多了些,一时高兴便聊起了高考前的趣事,“前几天我们班好多女生上网研究自己的星座运势。”
远帆笑,“把高考的结果归于运势好坏?”
沈思萍腼腆地抿了抿唇说,“是不是挺傻?其实我也偷偷查了呢。”
“不傻,”远帆单手托腮,染着醉意的声音慢悠悠的,“图个好彩头而已,就跟陪考家长穿旗袍一个性质。”
沈思萍略略沉吟,随后突然问她,“姐,你是什么星座呀?”
远帆挑眉,“你猜呢?”
“我猜你是狮子座,特别霸气!”
“嗯,猜对了。”她懒懒地倚在许军身上哼了句歌词,“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
许军一手扶着她,一手又给她端来一杯水。
沈思萍:“前几天听我们班女生讨论,说狮子座女生最相配的星座是白羊。”
撒亮赶紧将人搂住,打断她乱点鸳鸯谱的行为,“瞎说,明明是天蝎,我军哥是天蝎座。”
沈思萍此时脑子也有点慢,懵懵地问,“是吗?我记错了?”
李大宝一如既往闷头吃喝,筷子和嘴就没歇下来过。
远帆侧转过头,带着酒香的呼吸打在他下巴上,“你生日哪天?”
他沉吟良久方沉声回答,“11月9号。”
“哦。”远帆慢慢点头,“真是天蝎啊。”
“怎么?”许军神情晦暗,黑眸定定看着她。
对面的沈思萍却忽然搭腔,“星座果然都好准,军哥就是典型的天蝎啊,高冷又深沉!”
远帆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出声,许军问,“笑什么?”
“我想起一句话,忘了在哪儿看的了。”她说。
沈思萍附和,“我也想起一句话,不知我们说的是不是一句,是关于天蝎的。”
两人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异口同声,“珍爱生命,远离天蝎!”
说完,两个喝了酒的女人毫无形象地大笑,倒显得在场的三个男人过于沉默了。
撒亮眨了眨眼,悄咪咪看许军,后者面无表情,恍若未闻,就好像她们讨论的焦点是与他无关的甲乙丙丁。
不得不惊叹,这反应果然够天蝎,稳得一批!
吃完饭,许军结了账,然后开车带着他们返回,远帆坐在副驾驶,其他几人只能在后面席地而坐。
送完撒亮和沈思萍,许军把车停在超市后面,先把晕乎乎的远帆抱回房间,又折回去送李大宝。
再次回到小院,一进门便看到院子里开着灯,远帆瑟缩着肩膀坐在主屋门前的台阶上。
听到动静,她抬眸,眼睛霎时一亮,起身朝他跑过来。
许军接住她,紧紧抱住,不自知地轻嗅她发间的气息。
并不浓烈的蔷薇,混合淡淡的酒气。
“你去哪儿了?”她似乎很委屈,带着鼻音。
许军语气不自觉放柔,轻声说,“去送李大宝了。”
远帆没说话,手臂收紧环住他的脖子,良久才喟叹一声,说,“进屋吧。”
许军托抱着她的臀,将人抱进屋里。直至放到床上,远帆仍不肯松手,勾着他的脖子,两人一起跌倒在被褥间。
他单手支撑着俯身,眸光黑沉,用眼神描摹她的样子,从眼睛渐次往下,直至嘴唇。
远帆也在描摹,只不过是用手指,指间点在他的眉眼、鼻梁和嘴唇,继续往下,是凸起的喉结。
她眨了眨眼说,“刚才晕乎乎的,睁开眼不见你,还以为我已经回了北都。”
许军心间一颤,喉结滑动几下,哑声说,“我在这儿。”一直都在。
“嗯。”
“远帆。”
“嗯?”
他只是想叫她的名字,待她回应,却只是深深地凝望。
她似乎有些困倦,眼睫眨得轻缓,小声抱怨,“喊了我又不说话……”
许军轻笑,又唤一声,“远帆。”
这次她故意抿唇不应,许军却突然俯低,贴在她耳边,极轻极慢地说,“户口本上录的生日有误,其实我不是11月9号。”
远帆眨了眨眼,“那是什么时候?”
温热的唇仍在耳边,呼吸在克制,悠长而缓慢。
他似在迟疑,也似乎只是在沉默。
远帆觉得耳朵那里的触感实在磨人,肩耸了耸侧转躲开,却倏忽间与他对视。
猝不及防地,她看到了他眼中尚未平息的汹涌,更为猝不及防的是掠夺式的亲吻。
她很快被点燃,启唇迎接炽烈的呼吸,氧气渐渐稀少,喉间是致命的干渴,只能相濡以沫,互相汲取……
“远帆远帆……”许军不断呢喃她的名字,最终拜服在她耳边,轻声说,“……3月25日。”
远帆并未回应,她紧抱着他,眼前有一团白雾……
她和他躺在云端。
不知过了多久,许军起身收拾满床狼藉。
远帆已经睡熟,他盛来温水帮她擦洗,动作小心而细致。做完这些,他去洗了个澡,接着躺在她身旁,自背后将她缓缓搂入怀中。
没一会儿,远帆翻身过来,手搭在他腰间,唇间微动,发出极含糊的呓语。
夜半的安宁,足以让他听清所有声响,包括她并不清晰的话音。
“……3月25,白羊座吗?”
许军猝然垂眸,她却没了声音。良久过后,他在黑暗中拿起手机,犹疑着打开搜索引擎……
他从不相信运势,更不信星座玄学,却在今天有了一种近乎迷信的向往。
只因那句无意听见的话——
狮子座女生最相配的星座,是白羊。
“以上信息记住了吗?”
“……是。”
“说一遍。”
“姓名许军,生于1989年3月25号……”
“错,是1988年11月9日,再来。”
“姓名许军,生于……1988年11月9日,祖籍南泽市西河镇,多年外出务工,现返回户籍地,自由职业……”
“嗯,你的身份信息很重要,一定不要跟过去混淆。组织上已经通知西河镇派出所,等你出院会有专车送你过去,那里很安全,只是无特殊情况,不要离开南泽……如果觉得难熬,那就把这当成任务吧。”
“杨……”
“人在伯明翰,你放心。”
“记住你的身份,许军。”
……
耳中剧烈轰鸣,记忆如同梦魇,将他拉扯着坠入深渊。
许军猛地醒来,冷汗岑岑,身上赫然搭放着远帆方才甩过来的手臂。
就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拖出梦魇的深渊。
他翻了个身,面对侧卧向他的女人,几分小心地将她抱紧,她在他怀里动了动,呼吸轻而缓,脸颊上扬,鼻尖蹭到他的下巴。
她是真实的。
许军吁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