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星球震颤
十一瀛的半个身子被废墟掩埋。
他肠穿肚烂，一地鲜红；
他的双臂骨折皴裂，露出森森白骨；
他的左眼扎着一根小小的木刺，七窍流血；
他下颚错位，心脏被掏空，浑身千疮百孔，触目惊心。
烟芽轻轻落地，跪在尸体身旁，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余热的脸庞。
有些死亡，没有拥抱，也没有临终遗言。
烟芽目光平静，声音柔和。
“十一，你说对了，你很笨……”
“对不起。”
最初，楚子言夺舍某位修行者时，也曾向往过网文中的玄幻世界。
但当他真正见识过这样一个秩序混乱的世界，才知被美化的作品，都不是艺术。
御镜之星的情况，远比第二次世界大战更加惨烈。
修行者的战斗摧枯拉朽，极为暴力。
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无辜，血肉横飞，满地残肢断臂。
这条狭窄的独木桥上，为了踏上君临天下的钢铁王座，太多人遍体鳞伤。
残酷、冷漠、血腥……
御镜之星只谈强弱，仅论生死。
“啪嗒！”
早早的，天色灰蒙蒙，豆大的雨点化作一条条的白线。
烟芽抬头仰望，轻叹一口浊气。
“芽儿，这不能赖我，原以为他四十九星巅峰，便能与我大战三百回合，谁知他如此不经打，三两招就死于……”
“闭嘴。”
烟芽的声音有气无力，她感觉不到悲伤，只有无穷无尽的落寞。
诺夜有恃无恐的看了一眼晨老，哪怕烟芽身上的紫气看起来万分诡异，他也丝毫不惧，依旧在屋顶上冷嘲热讽。
“你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特别，芽儿，有那么一瞬间，我也想做个善人，与你长相厮守、执子偕老，谁知你不识好歹，大喜前日，还和情夫私混，你真是个贱货！”
“闭，嘴。”
“而且，是他先动的手，本少不过是……”
“闭嘴！”
猛然，紫气迸溅，闪电爆裂！
少女拔地而起，悬挂于穹顶之下！
所有被夺舍过的生物，共同组成一声狂怒的咆哮！
这一刻，暴风呼啸，大雨倾盆！
“咔嚓！”
闪电撕裂天地，点燃燎原！
整个星球的生灵，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冷颤。
左肩海域，鲛人王国。
“呼……”
深海中的千年蛟龙睁开红色兽瞳，吐息着滚烫的岩浆！
“吼——”
大陆第一山峰，万年冰峰魔龙，在沉睡中苏醒。
山崩地裂！
隐世宗门，一位闭关老者震碎山洞，直冲云霄，在千米高空中俯瞰星球！
他仰天长笑，却又老泪纵横。
“我敬重的父亲，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出现这种感觉。孩儿……一直在等您。”
沙漠。
衣着火辣的龙女，与族人匍匐在地。
“恭迎……老祖！”
炎亚王朝。
“他……回来了吗？”
“师祖所言何人？”
“神。”
清晨，黑云漫天，如夜一般黑。
望着半空中闪耀的少女，诺夜目瞪口呆，双腿止不住的发抖。
这不是灵气的威慑与压迫，这是灵魂震颤的恐惧！
“阁下，老夫乃是夜家长老，火元，一百……”
烟芽投来冷漠的视线，晨老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仿佛坠入冰窟！
“你就算把千星黑皇叫来，在场之人，也全都得死。”
狂风骤雨中，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白皙若雪的肌肤，那具盈弱而又丰满的娇躯显得十分模糊，少女巫山圆润挺拔，不断起起伏伏。
她在尽情呼吸，最后一次感受烟芽的一切。
晨老硬着头皮，忌惮的说道：“烟芽！你也知晓少爷的身世，还敢口出狂言！不怕被黑皇报——”
“啪！”
烟芽摔了下来，重重砸地上。
长发散开，一抹殷红从后脑勺流淌而出，却又很快被大雨稀释分解。
诺夜傻眼。
这是什么情况？
她怎么自己摔下来了？
犹豫片刻，诺夜飞身一越，警惕地靠近烟芽。
再三确认她没了呼吸，诺夜终于松了口气，放声大笑。
“她死了！哈哈哈哈！晨老！这他娘的是什么歪门邪道？她把自己给玩死了！不能浪费，我要把尸体带回去，奸……”
可是为什么，那种恐惧感仍旧悬在心头？
察觉到不对劲，他立马回头仰望，顿时目眦欲裂！
“晨老！”
晨老负手而立，紫瞳燃烧，闪电萦绕！
“诺夜，你有想过这一天吗？”
“啪！”
晨老坠地，生息全无。
伤痕累累的婢女从废墟中爬出来，口吐鲜血，脚步一深一浅，向诺夜缓缓走来。
她双眼冒着紫气，眼角浮现出电光的裂痕。
“诺夜……”
“你是谁！别过来！”
诺夜失声大叫，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啪！”
婢女面门朝下，倒在了积水中。
“诺夜……”
夜家九小姐轻声呼唤。
身旁的烟文元连忙拉着众人后退，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
“芽儿，你到底在做什么？”烟文元难以置信，痛彻心扉的怒吼：“她是你姐姐！你连她也不放过吗！你对得起烟家吗！”
九小姐停滞脚步，冷漠地扭头看去。
“轰隆隆！”
云层闪烁。
只是眨了一下眼，烟文元的眼睛就变成了紫色。
他大步向前，直逼诺夜而去，声音重重叠叠，分不清男女。
“诺夜！”
“我错了！放过我烟芽！我真的知错了！”诺夜连连后退，直接跪地求饶。
还是烟家正室率先反应过来，什么也没说，拉着儿子就准备悄悄逃走。
“嗞……”
正室浑身僵直，紫光在她眼中一闪而过。
“啪！”
“啪！”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悄无声息的死在大雨中。
短短几秒钟，烟家主仆上百号人，就只剩下一个七岁孩童，一步一步的走到诺夜身前，用稚嫩的声音，沧桑一叹。
“诺夜，你对我一无所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到底是谁！”
诺夜的精神接近崩溃，他突然暴起，一拳打穿小孩的小腹。
“嗤！”
小孩喷了他一脸血，却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烟芽！我完美继承了黑皇的衣钵，你休想杀我！”诺夜表情狰狞，神情病态。
“不，诺夜，我不会杀你——我是要成为你。”
紫光在瞳孔中湮灭，诺夜抽回手臂，落魄的跪在地上，任由大雨冲刷身上的血迹。
很久很久之后，他站起身来，扯下发簪，比手成剪，斩断这一头邪气的长发。
诺夜抱起烟芽，看着一地的尸体，最后再看了一眼十一瀛。
烟府残垣断壁，归为寂静。
他的背影萧萧瑟瑟。
走进烟芽的闺房，诺夜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擦拭着这张精美的瓷脸。
从蹒跚学步的髫髫之年，到平淡无趣的及笄之年，寥寥余生，茕茕孑立。
“再见。”
诺夜单手拖着宇航服，踏出大门，就此别过。
“啊。”
突然，一道天真的声音传来，让诺夜脚步一滞。
“嗯……妈……”
他缓缓回头，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嘻嘻嘻！”
“啊……啊巴，啊巴……”
诺夜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心中惊骇无比。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