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二天一早
“宋兄,我要去驿站送信,你有家书要带回去么?”周冠卿隔着窗户叫宋安安。
家书?
算着宋阳此刻估计也送回宋府了,恐怕此刻宋府已经炸锅了,没有她的消息,恐怕叶莬不会坐以待毙,而且二房和宋老爷哪里,她也需要一个交代。
想了想,让周冠卿等她一下,起身披上衣服,拿起纸笔快速的写了一封书信,放下毛笔,觉得最近毛笔是用得越来越顺手了,字也越发见得人了。
换好行装和周冠卿一同出门,连凡之又不知道去哪里了,这段日子他总是很神秘的出现又很神秘的消失,没点规律。
驿站送完信,周冠卿遇见书社相识之人被叫去下棋了,宋安安没兴趣,想着新买的书肆,宋安安又去找葛老头了。
到了葛老头哪里,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这个葛老头到哪里去了。
正当宋安安打算改日再来的时候,隔壁大娘回来了,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才喊道:“小公子是来找葛大爷的么?”
宋安安点头:“大娘你知道葛老头去哪儿了么,我找他有急事。”
大娘倒是知道,说:“他呀被他那倒霉的儿子害惨了,现在正被关在大牢里出不来呢。”
儿子,宋安安疑惑,葛老头还有儿子,又问道:“我前两天才来找过他,没听说他有个儿子呀?”
“你不知道,几十年了,他儿子烂赌,趁着他外出跑商外出赌钱,被放高利贷的找上门,把家里的财物乃至妹妹、母亲都拉走卖了。”那大娘放下篮子拉着宋安安坐下慢慢讲。
“竟然卖了,这葛老头回来不是要把儿子杀了么!”宋安安吃惊问,给大娘递话。
“谁说不是呢,摊上这么个后人,那葛老头也不知道是作了什么孽哟!”大娘接着说:“那个小子,也知道葛老头回来不会放过他,索性连夜跑了。”
“然后呢。”
“葛老头回来后就已经妻离子散了,愁的他一晚上就白了头发,去找那个高利贷,高利贷反而打了他一顿,让他给儿子还剩下的钱,腿也断了,妻女也渺无音讯,整个人都没了精神气儿!”大娘略有些同情,说道激烈出还要捶胸顿足一下。
宋安安没想到葛老头的身世如此凄惨,想到他那个古怪的脾气,估计也是命运多舛生活无奈吧。
“那大娘您说的牢狱之灾又是怎么回事?”宋安安继续追问。
大娘说道这里又开始捶胸顿足,“那个老头的儿子,前些日子回来了,不知道怎么知道葛老头帮他还完了钱,知道没欠债又跑回来了,趁着葛老头不备,还偷走了葛老头的这些年的积蓄,要知道那可是葛老头攒下赎女儿身契的银子呢,那个天煞的东西,畜生都不如。”大娘义愤填膺,恨不能手撕了那兔崽子。
宋安安光是听着都觉得怒火上头。
后面的事情也不用大娘说了,宋安安能猜到了,估摸着是葛老头恐怕是动了杀心,才进了大牢。
“结果葛老头怒气冲冲去找那小子算账,失手推了一把,那小子也是运气到头了,当场磕到脑袋一命呜呼了。现在葛老头被押在大牢里面,判了刑,公子日后是寻不着他了。”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样,一时之间心里面诸多情绪,三言两语安抚大娘,自己往府衙方向去了。
东林府衙,宋安安徘徊了一会儿,寻了个机会找了个衙役赛了点钱,进去了。
牢房里面很幽暗,一条长长的阶梯下去,两边都是木头栅栏围着的房间,地下铺着稻草,越往里面走味道越大。
终于走到最后一个牢房,给领路的差人递了几十个铜板,连声道谢,差人才笑呵呵的走了。
葛老头背对着牢门,盘坐着面向墙壁,浑浑噩噩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宋安安唤了两三声葛老头,总算给人叫醒了。
“葛老头,葛老头!我来看你了。”宋安安敲敲栅栏。
葛老头转过头来,眯着眼睛,从黑暗里往外看眼眶里映出点点烛火,认清是宋安安,葛老头脸上映照出诧异,踉跄的站起身朝宋安安走来,苦笑道:“我葛老汉孤苦一生,没想到临了临了,还惦记着来见我最后一面的竟然是马公子你,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
宋安安扶住木杆,直入主题:“你的事儿我听说了,你真的把他杀了。”
提起那个孽障,葛老头的脸色抽搐半响,然后整个后背颓靡下去,眼睛突然变红,惨抖的嘴唇暴露了他此刻矛盾的心情。
最后他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仿佛释怀了一般,叹到:“我不知道,但他确实死了,就当是我杀的吧。”
宋安安皱眉,抓住重点:“什么叫就当,究竟是不是!”
葛老头抬起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去找他的时候确实争执了几句,也动手了,但是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真的都不记得了,是我做下的孽,让我偿命我也不惧,但是,但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可怎么办啊。”
说道后面,刚刚一直绷着没有哭出来的表情,言语间竟然有些哽咽,可见他对女儿的愧疚。
“你的女儿找到了?”
葛老头忽然朝宋安安跪下,“马公子,老朽求你,求你帮帮我女儿,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呀!如不是我不在,若不是我不在,他们怎么敢!”葛老头忽然痛哭流涕。
宋安安不禁后退了一小步,反应过来又往前走了一大步,“葛老爹,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合作得也甚是投契,若我能尽得绵薄之力,定当全力以赴。”
葛老头忽然抓住她,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好,好,好,去找狗蛋,他都知道,老朽无以为报,来生定当结草衔环。”说着就朝宋安安磕起了头来。
宋安安赶紧避过,时间到了,差人也过来催促,宋安安只好先走了。
路上问差人,“差大哥,我跟着老汉有过一面之缘,之前托他给我买了几本书,还有些银两未付,为人在世应当重诺,便来看看他,不知他是犯了什么事,因何被关在此处?”
差人得了宋安安递过来的铜钱,嘴上就松了,提点道:“他呀,一个可怜人罢了,被一个赌鬼儿子连累了,那赌鬼儿子先是卖了家里的母亲和妹妹,跑了,让自己父亲替自己还债,不知道这老头前些日子在哪里发了横财,竟然把钱还了,这儿子就回来了,原来这儿子一直就没走,跟着那高利贷一伙儿坑自己的老爹还钱呢,知道老头有钱了又回来把钱偷走了,把老头气的半死,到赌场找到赌鬼儿子,争执不下,那儿子就死了,这不,老头被判了秋后。”
差人一口气倒豆子一般说完了。
宋安安假装吃惊,又问道:“他儿子真是他杀的么?”
差人左右看了看,用手遮着嘴说:“谁知道呢,我跟仵作喝酒时,仵作说是那小子一身花柳病,就算这次不死,也没多少日子了。”
宋安安点头,又给了差人一把铜板,离开了。
去桐华街后面的城隍庙寻到狗蛋,那小子正躲在柳树下哭鼻子呢。
“狗蛋,”宋安安叫住他。
狗蛋转头爬起身跑着向宋安安过去,捏住她的衣角,哭着说:“哥哥,老头被抓起来了。”
宋安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我知道了,我已经去看过他了,他让我来找你,说你知道他女儿在哪里。”
狗蛋眼睛睁大:“哥哥去看过了?老头还好么,”有哽咽着说:“他女儿,小芳姐姐么,我不知道啊。”
忽然他又想起来,“哦,我知道,他说的是赖子黄,可是……”
宋安安追问:“可是什么?”
“当时葛老头的老婆和女儿被赌坊的人拉走后,卖给赖子黄了,这些年老头给赖子黄送了好多钱,就是为了找回女儿,他那里可能有他女儿的消息。”
宋安安沉默,一个人贩子口里的话可信度恐怕要打折扣了。
她回到小院,两次合作下来,她是很感激葛老头的,虽然葛老头脾气古怪了一些,但是品行还是很好的,两次合作没有克扣她一点钱,而且甚至这次牢狱之灾说起来还跟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不是她帮着发了笔横财,也许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她得想办法帮上一帮。
如果他真的没有杀人的话,他的这个结局她想给他改一改。
心里琢磨着办法,心不在焉,就没有注意到后面一直跟着她鬼鬼祟祟的人。
拐进巷子的时候,后面冲出来一个人一把将她撞到,她被撞得站不稳,转了两圈才扶着墙站好,撞他的人早就不见了,一抹手里怀里的钱袋子果然不见了。
后面是喧闹的人群,前面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巷子,她颓靡的想到还好钱袋子里的钱今天大部分都进了衙役的腰包了,也没有多少钱。
想着算了,转出巷子眼前就多了一个钱袋子。
宋安安抬头看过去,一双修长好看的手捏着她褐色的钱袋子,手的主人赫然就是见到这几天老是不见踪影的连凡之。
现在捏着他的钱袋子,神色温柔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