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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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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疾风不难找。作为整座帝国中仅有的两只长着蝙蝠翅膀的小马,他在帝国边境蔚蓝的天空中像一个斑点似的明显。他在高空飞行,翅膀有节律地拍打着,双眼紧盯远方的雪原,注意着潜在的危险。小蝶咽咽口水,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飞上前去,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

    虽然她和他已经同行了一周,但如果说实话,小蝶真的对疾风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坎特洛出了事,疾风就和他的妹妹一起出现了,然后云宝和暮光就坚决要兄妹两个一起出发。说实话,她觉得好奇怪。

    但饶是如此,小蝶还是慢慢飞到他面前,引来他的注意力。疾风转过身看向她,与她四目相对,好奇地挑挑眉。“你好呃,你是小蝶,对吧?”他问,慢慢将一双前蹄放到胸口互相搓揉。小蝶点点头。疾风露出小小的友好的微笑,接着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家叫我带你回去。我们在图书馆里找有关水晶帝国力量的线索,需要你的帮助。”小蝶回答,轻轻朝图书馆的方向点一点头,“还有,你妹妹也很想你了呢。”

    疾风僵住,看向一旁,他的前蹄互相抓紧,忍不住咬住下嘴唇。好一会儿,他忽然像是吓了一跳,大约是想起小蝶还等着他的答复,连忙清了清嗓子。“哦!呃,我、我不能。我得在这里放哨。万一邪茧女王来了,得有小马报信才行吧?”他紧张地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又加上一声假笑。

    小蝶为他的反应皱起眉头。“可是你妹妹怎么办呢?你应该多去陪陪她的,这里看上去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她说着朝极北之地的冰原瞥了一眼,打了个颤,“我是说除了这里好冷好冷的雪。”

    “雪就是最大的问题。”疾风微微动了动蹄子,“外面的暴风雪太大了,不仔细看,会看漏的。我不想冒这个险,可以吗?”

    小蝶严厉地看着疾风,微微眯起眼睛。“轻语跟我说过,她很敬佩你,你知道吗?”她尖锐地说着,往他身边飞去,“她关心你,她爱你,你去加入月卫队的时候,她躲进你的车里,因为她不想离开你。”

    疾风垂下眼,叹口气,挫败地垂下肩膀。“你也知道了。啊,也好”他摇摇头,抬起眼看向远处的冰雪,再开口时,声音冰冷而渺远,“小蝶,回答我你有兄弟姐妹吗?”

    小蝶轻轻‘嗯’一声,露出微笑。“有的。我弟弟叫悠悠西风(zephyr breeze),他”说到这里,她的微笑变成了失望的神色,“挺麻烦的。”

    疾风只放声大笑,为小蝶的话面带悦色。“嘿嘿听上去就像是当哥哥姐姐要受的罪。虽然挺麻烦,可你肯定”他迟疑了,将一只前蹄放在胸口,耳朵紧贴头顶,“你肯定还是毫无保留地爱着他你希望能做他的好榜样,希望你能做一个好姐姐”

    “可只要有你在旁边,轻语就很高兴了。”小蝶说,脸上的神色缓和积分,“从我看到的来说,你确实值得她这样敬佩——你是个好哥哥。”

    “可我也是个坏弟弟。”

    小蝶抬起头,困惑地偏过头,稍稍侧身,看向疾风的双眼。那其中是愧疚。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嗯?我记得,你说你家里只有一个儿子,而且你是年纪最大的啊?”她终于问道,又直起身。

    疾风像是挨了一拳,向后缩去,接着耸耸肩。“那、那个,不是亲生哥哥啦,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他重重低下头,“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对我总是凶巴巴的,想让我鼓起勇气,多长点骨气。他对我呼来喝去,有几次还对我动了蹄子的”

    小蝶立刻捂住嘴。“哦,天哪,”她沉痛地说,伸出前蹄,“听上去挺不——”

    “他虽然打过我,骂过我,把我推倒在地上过可他也帮我出过头——要是别的谁欺负我,他会保护我;他教会我怎么战斗,怎么保护自己是他让我走到了今天”疾风接着说,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小蝶,“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关心我的我想,他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保护我”他垂下眼,小蝶在他眼中看到了泪光,“可我是怎么回报他的呢?我丢下他自己跑了,现在是他在替我担责任。”他回头看向水晶帝国的城市,眼中各种情感争抢着他的心,“你能明白我说的话吗?”

    “嗯差不多。”小蝶弱弱地回答,前蹄在胸口互相碰着,双眼盯着自己的尾巴尖——它在风中微微飘动。

    “我只是我担心我不能成为轻语需要的哥哥。”疾风接着说,哀求地看向小蝶,“她是我的妹妹,我想要陪着她可是”他将前蹄伸到面前,厌恶地用苦涩的眼神嗔视自己的前腿。“我从对我来说像是哥哥的那位身边跑走虽然有时候我也不喜欢他可是”他垂下前腿,低头看向遥远的地面,“这样的我,真的是妹妹需要的吗?”

    小蝶咬咬嘴唇,眼睛亮了起来,笑容回归,鼓励地点点头。“据我所知,你现在在这里,尽职尽责地站岗,防止危险的敌马侵入帝国,伤害轻语和你的朋友们;据我所知,你独自闯进幻形灵入侵的坎特洛,安全地把轻语救了出来。”她的笑容更大了几分,朝疾风飞近一点,“你正是她需要的哥哥——你强健,你勇敢,你愿意拼尽全力保护大家,我相信,你已经是最好的哥哥了。”

    疾风睁大眼睛,看向小蝶,嘴唇微张,像一只脱水的鱼,努力想说出话来。许久,他终于叹口气,点了点头:“我是说你说的我也懂,可是”

    “不许可是。”小蝶打断他,将一只前蹄放到他下巴下,不允许他再低下头。她稍稍抬起疾风的头,与他四目相对。“你是了不起的好哥哥,轻语拥有你很幸福”她收回前蹄,朝他眨眨眼,“再说,你可以等一会儿再回来这里。你都飞了好几个小时了翅膀也该休息休息啦。”

    疾风不敢相信地盯着她,喉咙里发出像是咳嗽的声音。好一会儿,他又‘咳’一声,接着便捂住肚子,狂笑不止。小蝶吃了一惊,向后飞了一点,但疾风的笑声很快停下来,他慢慢在空中正过身子,用前蹄擦去刚才狂笑时笑出的泪,向她露出微笑。“小蝶看不出来,但你简直可以去当马生导师啦!”他夸赞道,动身缓缓往帝国飞去,“好啦,我们走吧——你说得对,我的翅膀是该休息了。”

    小蝶忍不住高兴地轻声‘嘤’一声,转身领着疾风往城市深处的图书馆飞去。离开前,疾风回头朝远方风雪纷飞的废土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

    刺骨的风,冰冷的雪,落在法瑞克斯(pharynx)的甲壳上,像是无数把霜冻制成的匕首向他刺来,他忍不住痛苦地嘶叫一声。法瑞克斯眯起眼睛,往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之间看去,眼前却只是一片明明暗暗的白,偶尔有一两块黑乎乎的石头从中窜出来。他打了个颤,苦涩地低声咒骂:“索拉克斯,你个混蛋你没事往这该死的极北之地跑做什么啊?!”他低吼,向前继续前进。

    法瑞克斯追随索拉克斯的蹄迹,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星期。被邪茧女王派去找索拉克斯后的第二天,他就明白,自己的傻弟弟和云宝黛西公主,外加她那一大帮子朋友逃跑了,先去了无尽之森的两姐妹城堡,接着往北一路来到了这片覆满冰雪的荒地。他一路尾随索拉克斯留下的痕迹,确信准确无误,可一进入风雪肆虐之地,那踪迹便在无休无止的雪中消散了。法瑞克斯渐渐明白,他迷路了。他又打了个颤,脑袋里一阵抽痛,不由得低吼着摇动全身,期望能稍稍提高体温,找到足以避难的地方。

    终于她找到了,是一座小小的断崖,岩石下有一小块空间,风从旁边安然掠过。他躲到岩石下,竭力蜷成一团,尽力想保持仅有的一点温暖。他的独角一闪,一阵绿火闪过。火焰散去时,他变成了一只身覆厚毛的牦牛,体温立即缓缓回升。法瑞克斯舒心地叹口气,但他知道,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他身上的能量有限,没有稳定的爱意来源,他只能尽量省着用。

    几分钟过去,他闪退伪装,变回平常的模样。真是个馊主意,他的甲壳都发着抖,想要之前温暖的屏障回来。但他强忍着再变形成牦牛的欲望,一边又开始打着颤,一边用一双紫色眼睛怒视极北之地的冰原。他眯起眼睛,既厌恶又恼怒。这样下去,他是找不到索拉克斯的。他不禁开始想,究竟哪种死法更惨——是在这里冻死,还是被女王宰掉?

    索拉克斯

    他回想起弟弟,回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回想起索拉克斯的决心,他决然要拿自己的性命保护那只没用的小雌驹,就因为他觉得惭愧。他想起自己当时心中闪过的一抹骄傲,他看着弟弟,那个从前被大声训斥都会吓得半死的小虫子,居然敢顶他的嘴,敢跟他对着干,尽管想做的事蠢之又蠢。

    法瑞克斯满不在乎地哼一声,向雪原深处看去。他为索拉克斯感到骄傲,但这不重要了。邪茧女王的话说的很明确

    邪茧盯着法瑞克斯看了好一会儿:“听好,我有一个特别的任务要交给你。”

    “任务吗,陛下?”法瑞克斯问,小心地抬起头,看向邪茧。她俯视他,残暴地呲牙而笑。

    “没错。我要你,去把你那个逃兵弟弟给我抓回来,让他为背叛付出代价。”

    “可是陛下,”法瑞克斯舔舔嘴唇,忽然觉得口腔一阵干,“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点头绪也没有——我不是渗透者,也不是密探,我——”邪茧的独角亮起绿火,她看着他,眼里亮起怒火。法瑞克斯立即噤声。

    “你是我的工兵!”她狂怒地咆哮,用魔法将法瑞克斯一把聚到空中,把他的前腿摁在身侧。她对法瑞克斯咆哮嘶叫,露出尖牙。“你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愿意为我献上一切’吗!除非你在说谎,不然你必须要想到办法!我不管你是做什么的,你首先是我的工兵,你的存在就是为了不遗余力地执行我的命令。我让你做,你就得做!!!你听懂了吗?!”

    “遵、遵命!”法瑞克斯惊恐地吸一口气,连忙点头。他本能地在邪茧的魔法中挣扎,肾上腺素泵入他的血管,他的心砰砰直跳,像铁匠敲打崭新的武器,“我很抱歉,陛下!是我失言了!”

    “你今天犯的错真不少!我看,你该受点处罚了,不是吗?”

    他用一只前蹄捂住胸口,紧紧闭上双眼,那不可描述的剧痛的回忆在他脑海中重现。那是无法忍受的剧痛能量被从身体里吸走,被邪茧活吞那是他这辈子最痛苦的经历,也是他自那时起最害怕的事。只要能不再受到那种折磨,他愿意做任何事。

    任何事。

    只要抓住索拉克斯就好他的弟弟,那个叛徒,他亲自放走的叛徒。只要抓住叛徒,带回去让邪茧处罚就好。

    当然,要抓住索拉克斯,他还得闯进雪原

    “都怪你”法瑞克斯低声嘶吼,“索拉克斯你这蠢货。你这个没脑子的、傻不拉几的大笨蛋!”他抬高声音,怒火渐渐涌起。法瑞克斯站起身,转身将一只前蹄砸向岩壁。前腿传来剧痛,但他不断增长的怒火蒙蔽了这一切。“你不该逃跑的!你不该犯这个蠢的!你是会受罚,可你本来不用去死啊!现在都怪你,我们都被困在这傻子暴风雪里了!!”

    他一次次打向岩壁,前蹄愈发用力,每一蹄过后,他的声音都抬高几分。“困在暴风雪里就算了,我要是找不到你,那我们还都得死!你懂吗?!都!死!定!了!”他一蹄砸下去,岩壁上裂出蜘蛛网似的纹路,延伸几寸。悬崖顶端,一团雪被震落,正落在不远处。法瑞克斯这时候才停下,大喘着气,不住地颤抖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终于,他收回前蹄,盯着它看。

    甲壳上满是裂痕,随着怒气渐渐散去,他的前腿和肩膀涌起一阵阵疼痛。法瑞克斯痛苦地呻吟着,暗自咒骂着自己的愚昧,又坐回地上,蜷缩起来。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合上眼,想要休息。

    时间流逝,风雪仍不停歇,孜孜不倦地噬咬着他的甲壳,在他耳边吼叫。仔细听去,他似乎听到远处有动物吼叫的声音。法瑞克斯打了个颤,缩得更紧,将受伤的蹄子缩到胸口。空气居然更冷了,法瑞克斯的心跳渐渐加速。他的翅膀恼火而疲惫地自行打着颤,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脊背传来刺痛。一定有问题

    法瑞克斯忍不住睁开眼。

    接着,眼前的场景令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足有餐盘大笑。

    一团巨大耸立的烟雾与黑暗,出现在远处,向北方前行。阴影似的触须在雪中爬行,一双发光的绿色眼睛和其中红色的瞳孔不祥地飘在烟雾上端,看着远处。法瑞克斯向岩壁遮蔽的深处缩了些,脸上全无血色。‘那是什么鬼东西?!’他心中暗想,后颈冒出汗珠,胸中泛起恐惧。

    阴影停下,那双可怖的眼睛忽然转过来直直盯向他。法瑞克斯僵住了,血脉中流过一种刺骨的冰冷,同时而来的还有与冷冻无关的颤抖。他凝视那团无形的黑暗,黑暗凝视他。他祈祷,假如世界真有神明,能保佑他不被那阴影盯上。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打败那团阴影,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状态。四目对视许久,等着对方先行动。

    法瑞克斯脑海深处,隐约传来愉悦的狂笑。那团黑暗将深不可测的双眼挪开,接着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飞旋的风雪中。一声令马不安的号叫在极北之地的雪原上回响,接着便是寂静无声——除了咆哮的风。

    法瑞克斯呼出一口不知何时屏住的气,尖锐的声音。宽慰如潮水般扫过他的身体。他稍稍平复心情,向雪原看去,此前的愤怒与怨恨已被全然不同的情感取代。

    恐惧。

    “弟弟为了你好”他心中恐惧滋生,低声说道,“但愿我比那个东西先找到你”

    - - -注 释- - -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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