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虽然野崎老师没事就喜欢念叨一些奇奇怪怪的术语, 什么主人公、角色设计、故事情节,伏黑惠都当他是癔症发作, 没当回事。
……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懂。
就算看起来很年轻,但惠怎样都有过一段跟着人渣父亲混日子的经历。
托福于那个男人,少年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清楚的。
至少野崎老师在那里嘀咕着“成人的擦边球”后,他就皱紧眉毛,一脸不爽。
“你说的是这个么?”
他毫不在意地晃了晃右手,虽然看不见衣袖下的皮肤, 但手背上的红痕足够清晰。而少年这份反客为主的直白,也让野崎顿时卡壳。
“欸?难道不是吗?那种小众的……”
经验尚浅的美术老师在努力组织语言,尝试教导国中生。“一些人会比较痴迷的……”s或者m什么的……
“纯洁”的国中生听到这里,只是厌倦地叹了口气, 转身看过来。
“人在精神不稳定的时候,身体会自动释放去肾上腺素, 血管收缩, 血压也会上升,同时产生一种叫自由基的物质。”
“自……自由基?”
“这种物质有一定几率使皮肤出现红疹症状, 造成像过敏一样的反应。这段时间我做了很多噩梦,所以白天精神不好, 才会在课上睡这么久的。”
“像我这样的年纪, 因为睡眠质量差, 皮肤出现反应难道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少年的语气平静。“女生也会因为压力大长粉刺的吧。”
说到这里, 伏黑惠顿了顿,抬眼看向目瞪口呆的野崎梅太郎。
“所以老师以为这是什么呢。”
他有些嘲弄地说道。“以为我跟年上玩捆-绑游戏了吗?”
“欸?!等等, 我没这么……!”
“工口老师。”
纯情少女漫画家的汗都飙下来了。“欸欸欸?!”
“我对捆-绑没有任何兴趣, 也没有和年上女性或者男性有过密接触的想法。如果有人企图做出以上越轨行为, 我肯定会反抗和报警的。”
“至于野崎老师,谢谢送我来医务室。”
伏黑惠淡淡地说道。“但您管得还是太多了。”
一个平时面都见不到几次的老师,怎么可能仅靠三言两语就让惠放下心防,跟他倾诉内心的苦闷?
就是最亲近的姐姐这样出言询问,也不一定能撬开弟弟紧闭的外壳的。
只能说初来乍到的野崎老师不太理解校霸的倔强脾气,上来就模仿心理医生的套路,试图拉进和心目中的【主人公】的关系……
结果毫无意外,被主人公用敬语给拒之千里地怼回来了。
没再理会彻底石化的高大男人,少年左右环视,最后心安理得的从校医桌上拿走一管便携式的软膏,又抽了好几张消毒用的纸巾,这才潇洒离开。
而野崎梅太郎也在好不容易回神后,连忙冲下楼追上去。
他在学校里寻找了很久,终于在靠近后山的一片树林边找到了正在涂药膏的伏黑惠。
树下的少年低垂着脑袋,外套垫在膝盖上,手肘则高高撑着。他的衣袖被细心折到小臂上方的位置,露出纤瘦有力、线条流畅的小臂。
……同时红痕交错,透着一股异样的疼痛感。
注意到野崎匆匆赶来的身影,少年的眼中一瞬间流露出恼火。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很快就被冲到前方的男人一个鞠躬给打断了。
“刚才冒昧的问你问题,甚至还造成误解。真是抱歉了,伏黑同学!”
“事实上,我的副业是漫画创作,目前正为新作积极取材。”野崎梅太郎抬起头来,满脸都是诚恳。“纵观全校所有的师生,我觉得伏黑同学最有做主人公的潜力!”
“…………哈?”
“为了能完成这本新作,我前后也花了有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在学校,也有在加油站、政府机关、动物福利站之类的地方取材……监狱和寺庙也试图混进去过……”
“……”伏黑惠一头雾水,眉头紧皱地看着自顾自继续说着的男人。
“但是最后我发现,果然还是学生最适合做主人公。”
野崎说道。“因为只有在这个地方,主人公才有权【做梦】的。”
而外面的社会,对于年轻稚气的少女漫画主人公来说,实在太过苛刻了。
就算野崎梅太郎已经成为大人、也接受了社会的全套毒打,在完结少女漫画《萌爱》后多年、这回励志要画出具有突破改-革性质的少女漫画时……
他对待自己笔下的未来亲女儿亲儿子时,还是怀着一份老父亲心态的。
“我不奢求什么,但还是希望你能帮助我完成这次的取材,伏黑同学。”
“只要我力所能及的地方,我都愿意提供帮助。”
野崎捏紧了手中的速写本,细长的眼睛里透着明亮的坚定。“所以请一定要相信我的诚意,伏黑同学!”
“…………”
男人中气十足的话音落下,在树林里荡起阵阵回响。
而在鸟雀都被就此惊飞、扑扇着远离后,这里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沉默的时间足够漫长,长到野崎甚至觉得自己心跳逐渐变慢、连宫前编辑打来电话要求返稿的前奏都没如此恐怖。
好在最后的最后,他心目中的heroine(女主人公),终于缓缓开口了。
“如果老师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说不定会同意协助您的……取材。”
伏黑惠用手撑着下巴,隔着落到额前的碎发看着野崎梅太郎。
“u,l,q,u,i,o,r。”
竖起耳朵认真聆听、结果猝不及防等到听力考试的野崎老师。“???”
“这应该不是全部,因为当时情况紧急,对方没有写完所有的字母。”伏黑惠道。“但是我还要弄清楚这个谜题。”
“这是个名字吗,如果是、又应该怎么读呢?”
少年的目光落在对面呆滞男人的速写本上,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恹恹不振地揉了揉额角。
“需要我再念一遍,方便你记下来吗?”
“话说老师这么迟钝,真的能帮得上忙么……”连他家蝙蝠先生一半的反应都没有啊……
……
不远处的破面第四刃,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双手插着口袋,漫不经心地听完了所有的对话,同时将两个人的表情与动作一点都不剩地记录下来。
而在听完伏黑惠的最后一句话后,乌爾奇奥拉的想法是这样的。
——我可以帮忙。
——想要知道名字,找我就可以。
但是破面随即意识到,惠还没做好准备让蝙蝠先生靠近,这一周以来都是如此。
乌爾奇奥拉的面色暗了下来。
这些朦胧间生出的想法,像是被现实的耳光击中,恶劣地碎了一地。
在破面看来,因为一些奇怪的梦境,少年的心中有了踌躇,犹疑,如今又添了一分对自我的厌弃。
这份烦躁不安、讨厌自己软弱的心绪,甚至反射到了身体上——就在前不久的夜晚,黒翼大魔眼睁睁地注视着少年在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像是在梦境中拼命挣扎。
而在醒来之后,他仿佛无事发生,照常起床用餐,上学读书,连津美纪都一无所知。
然而惠的手臂皮肤的确出现了反应。
先是生理性的红肿,继而浮肿略退,留下像是被什么束缚过的红痕。
像是被……尾巴绑过的痕迹。
乌爾奇奥拉对自己的记忆非常清楚。他不认为小憩时自己的尾巴有对惠做什么,也不认为存在什么外来之物敢在他的眼皮下进行某种攻击。
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
少年在他的噩梦中,经历了很糟糕的事情。
不过就是虚妄的梦而已……
破面第四刃默默立在原地,任由振翅的鸟雀掠过头顶上方,鸣叫着乘风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落日的余晖温柔洒下,铺盖在这座繁忙到疲惫的城市上,校园内的放学铃终于响起。
校园内逐渐喧闹起来。学生们鱼贯而出,除了留下进行部活或是卫生值日的人,属于归家社的都三三两两,朝着校门进发。
乌爾奇奥拉没有响转离开。他步行走到校门外的树下站定,注视着那些或是说笑或是疲惫、快乐或是忧郁的面孔不断涌现。
这些饱含着生命力的年轻人类,每一个的表情都那么鲜活动人,每一个人的心脏都在勃勃跳动。
可是黑翼大魔却毫无触动,虚洞中一派平静。
他面无表情,微微颔首,任由这些宛若空气的弱小人类与他擦肩而过。
乌爾奇奥拉在等待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
而在对方看过来的第一时间,漆黑的蝙蝠立刻代替破面的身姿从原地显现,在她惊喜的眼神中拍打着翅膀飞了过去。
“喂……津美纪!”
“不好意思了,今天我要走另外一条路回家!”
少女和她的同伴们挥着手大声道别,另一只手不怎么自然地上托,将他人看不到的蝙蝠先生小心翼翼地托在臂弯里。
“那好吧,明天见了!”
“路上小心!”
“不要走小巷子,会遇到痴汉的哦!路上小心~!”
“……”
……
“好久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了呢……是蝙蝠先生接我回家。”
津美纪笑眯眯说着,一边幸福地将怀里黑漆漆的小蝙蝠揽紧。
“好开心。”少女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意。“我真的好开心。”
“虽然蝙蝠先生一直在家里住着,但是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和小惠在一起,晚上睡觉也是跟着他睡。”
“所以哪怕现在抱着蝙蝠先生,我也会觉得,这是从惠那里偷来的一样……”
说到这里,津美纪忍不住失笑地摇头,“明明惠现在都不在旁边,真是的……”
“我都在说些什么呀……”
她举起手中的小蝙蝠,有些忐忑地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绿眼睛。
“惠放学前突然找到我,说要去一趟书店,稍晚才能回家。”
津美纪小心问道。“所以现在陪我去便利店一趟,好吗?”
“蝙蝠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