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作为监护人的五条悟委婉表示，很想亲眼见证式神敲门的神奇场景，被伏黑惠一口回绝。
最后也只能遗憾地咋舌，感叹自己的教育失败，半大的小孩都不听他的话了。
『总之啊，惠。你下午遇到的‘帐’确实有古怪，老师会去调查的。』
『其实老师也很忙啊，最近的时局不对劲，除了捣乱的诅咒师，引起动荡的‘怪物’，还有高层的那些烂橘子们也变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你和津美纪都要注意安全，有任何事记得联系我，或者联系伊地知——之前给你的电话号码存过了吗？』
“存了，我明白的，五条老师。”
『唉，嘴上这么应付，心里是在吐槽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是什么性格，想当初老师我balbala……』
“……”
听到监护人叨着叨着，一不留神又开启回忆模式，感叹昔日拳打御三家脚踢诅咒师的峥嵘岁月，伏黑惠哼笑一声，接着无奈地叹气。
这让乌爾奇奥拉忍不住扭头去看他。
“你确实很啰嗦，五条老师。”惠说道。“没其他事的话，我就挂了。”
说完就没管话筒里的『喂喂喂我还想看惠的新式神——』，把手机扔回床头柜，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
……手上还不忘托着似将体重都依靠在肩上的小蝙蝠。
“抱歉说了你是我式神的事。”
惠一手拢着蝙蝠冰凉瘦峋的身躯，一边安慰似乎没回过神的小家伙。“你这么弱小，我是不可能让你做式神的。那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乌爾奇奥拉：？
“毕竟你连我的玉犬都打不过啊。”
少年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而破面则是完全怔住了，连尾巴的晃动也呆呆地停下。他对伏黑惠得出的结论十分不解。
原来在这个人类的眼中……他是【弱小】的吗？
温暖的气息从四周包裹而来，被褥还残留着太阳晒后的温度，更多的是少年沐浴后的肥皂味。蝙蝠挣脱开惠的手指，从头发刺痒的肩头爬到胸前，为这争取而来的空间感小小的松了口气。
他稍仰起头，那线条略显稚气的下颌，高挺的鼻梁还有柔软的黑发，就这样映入冷色调的眼瞳里。
不知不觉间，碧绿沉淀下来，逐渐凝结成一汪望不到底的深渊。
黒翼大魔没有再飞远，而是无声地收拢翅翼趴坐下来。那条长尾灵活，像游动的蛇环绕住漆黑的躯体，一动不动。
惠无知无觉，还在继续抱怨。
“那家伙真是神烦得要命，对吧？”
“一点成年人的架子都没有，有时候还搞怪，惹出超级尴尬的事，让人恨不得想揍……啧，一定有很多人想揍他。”
绿幽幽的眼瞳一眨不眨，乌爾奇奥拉还在专心观察着少年。
这虽是人类常用来发泄情绪的用语，电视剧里也经常用到。但很显然，伏黑惠并不真正讨厌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因为惠的心音并非充斥着负面。
他的身体温暖，皮肤散发着清爽的香气。单薄的胸腔一刻不停，传来充满人类生命力的震动。
是很平静，很舒服的心跳声。
黒翼大魔听了一会，最后低下带着绒羽的脖颈，将脑袋埋在翅翼之下。
手臂枕在后脑勺下，陷入思绪的少年带着几分茫然看着天花板。惠没怎么在意胸口趴着的小蝙蝠在想什么，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但没有五条老师的话，我和津美纪……早就因为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死掉了。”
“六岁和七岁的小孩子没有任何挣钱的能力，就算是饿死在家里，变成地缚灵，儿童福利法也不可能在事后做出任何补救，顶多叫僧人过来念经超度。”
“……所以，我还是很感谢五条老师的。”
“比起那个混蛋，他作为监护人做得还算不差。”
“……哼，我都在说些什么啊……”
蝙蝠始终没有回应，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似乎陷入了安眠。
静谧又安宁的氛围在空气中悄悄升起。
屋外客厅彻底没了声响，想来是津美纪已经关了电视回房间休息，连灯都一并熄了。伏黑惠也打了个哈欠，摸索着从床上撑起身体。
胸前的蝙蝠依旧沉甸甸的不动弹，他想伸手把它抱起放回窝里，然而蝙蝠尖锐的爪子不小心勾着睡衣衣襟，差点把系好的纽扣都给划拉下来。
“你这家伙……真是……”
直到这时，那双深碧色的眼睛才缓缓睁开，安静地看着他。
少年哑然失笑，又习惯性地摸了摸蝙蝠的脑袋，顺着那尖锐森白的骨角点了点。
“不要撒娇。”
长尾顺势绕上他的手指，又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那碧绿的大眼睛沉默无言，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幽深莫测。
不知为何，惠总觉得这只黑漆漆的家伙极通人性，似乎想说些什么。
“要是跟我一道睡的话，你这么小，会被我压到的。”
惠这样亲昵地说道。“我很重的。”
“还是回去睡吧。”
少年把无法说话的小蝙蝠抱回了柜子上的小窝里，又用围巾给它盖上，看那团黑乎乎的小东西睡得一动不动，这才关掉墙壁上的灯。
“晚安。”
他摸着黑钻进自己的被窝，将大脑中那些白天的琐事全部抛开，这才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
……直到似醒非醒间，惠感受到那股冰冷彻骨的刺痛再次降临全身。
虚无黑暗的深海汹涌而来，覆过他的口鼻，让他窒息心悸。
少年又一次毫无选择的站在寒冷之中。任由让那苍白诡秘的弯月，雪白荒芜的沙漠，还有巨大可怖的黑影挤入他的梦境。
而这一次，他记住了那双眼睛。
在那抹翠绿的视线下，一切情感都会为之冻结，化为虚无。
……那绝对是只属于【恶魔】的眼睛。
……
第二天周六，清晨时间，伏黑姐弟俩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面包，牛奶，沙拉。桌上摆放着的都是惠喜欢的西式餐点。可少年垂着眼睑，有些蔫蔫的。手中拿着面包片半天，也只咬出一个小小的豁口来。
“身体不舒服吗，惠？”津美纪有些担心地问。“脸色好难看。”
“……嗯。”伏黑惠答得心不在焉。
“有点头痛，没睡好吧。”
“一会要不要去诊所看一看？还是让五条先生……”
“没什么，只是最近休息不够，没睡好而已啦。”
惠皱起眉毛，语气有些倔强。“而且姐姐用不着每件事都跟他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
“五条老师已经够忙的了，真不用联系他。”
客厅内一时有些沉默，姐弟俩都僵着脸没人说话，唯有电视机内还继续播放着早间新闻，勉强活跃着伏黑家的气氛。
而在外捕猎完毕，刚巧落到阳台外栏杆上的黒翼大魔则将这一幕看得分明。
蝙蝠身体内的破面微微挑眉，为这一会不见又冒出头的争执感到困惑。
他有错过什么吗？
好在这一回少女没有像以往那样忍让后退，她努了努嘴，最后还是很勇敢地追问。“可从今天早上开始，惠就变得很奇怪。”
“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你房里听到那么大的动静。”津美纪说道。“惠激动得都从床上滚下来了！”
“……那是我做噩梦了。”少年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只是个噩梦而已！”
“不只是噩梦吧！惠明明还做了奇奇怪怪的事。”
津美纪继续一件件说着，“醒过来后眼睛都没睁开，就莫名其妙地冲到书桌前，又拿纸又找笔的，像被诅咒了一样……”
“我那是想把梦给记下来而已，没别的意思！”
这回伏黑惠终于绷不住了，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羞恼的红晕。“因为之前做了差不多同样的梦，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想记下关键的信息！”
“……所以也不是梦到了学校的女孩子？”
“………………”
少年喊得更大声了。“当然不是！”
想到梦中那近在咫尺的巨大黑影，几乎将身体包裹覆盖的沉重感，还有那似有似无、被他人像是从内里解剖的视线，惠脸红得越发厉害，但对着姐姐还是咬咬牙说了实话。
“就算是不小心叫出了声音，那也是……被吓的！”
“真的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
事实证明，逼着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子解释自己的噩梦，其实挺难为情的。
何况还是伏黑惠这种自尊心很强面子又很薄，脾气还特别执拗的少年，那就更不容易了。
津美纪不好意思地道了歉，之后又一眼瞧见阳台栏杆上站了很久的蝙蝠先生，立刻跑过去开窗户放进来。
飞到餐桌上的黒翼大魔收起翅膀，他注视着少年灌了一口牛奶，又咬了几口烤得酥脆的面包片，虽然有美食的抚-慰，但看起来脸色还是有点臭。
而少年也随即注意到那乌爾奇奥拉的视线，忍不住撇了撇嘴。
“怎么，今天不准备出去玩了吗？”
黒翼大魔收起翅膀，一本正经地摇头。不仅如此，蝙蝠上前几步，长尾试探着戳了戳少年。
惠勾了勾唇角，脸上顿时好转了不少。他反手就温柔地戳了回来。
“今天就留在家里好了。”惠说道。“一会我们可以看电影，在电视上就可以直接看。”
蝙蝠甩了甩长尾，似乎是在赞同，这让少年的笑容绽得越开。
伏黑姐弟自然不会知道，破面清早就消失不见，其实只为进行全日本的狩猎。而无数灵力的汲取，终于让乌爾奇奥拉在半夜泛起的古怪食欲安定下来。
他现在由内而外地，感到平静与稳定。
就算面前人类少年的嘴巴塞得跟仓鼠一样鼓鼓囊囊，也没对他有太大的影响。而在完整地观察完伏黑惠进食过程后，乌爾奇奥拉对自己被验证的猜想深感满意。
身为破面的他就该对自己的本能控制得当。
如此一来，黒翼大魔就再不会对着少年的魂魄而感到莫名的空虚。
他很快就可以拔出身体中代表着“核”的斩魂刀，变成人类的形态。
津美纪从厨房端来茶点，拿起遥控器就打算换台。就在按下按钮前，主播正好宣传起“用领养代替购买”、“流浪动物福利站迎来资金缺口”“欢迎东京市民前来领养”的本地新闻。
这新闻足够吸引人类的眼球，起码津美纪换台的动作停下，埋头吃早餐的惠也将注意力放了过来。
“流浪动物吗……”
在记者采访动物福利站的一段视频中，关在笼子里的小动物各个神色凄慌吱呜乱叫，少女不由叹息。“如果没人领养，这些都会被安乐死吧？”
“好可怜啊……”
而坐在沙发上的乌爾奇奥拉则直起身体，紧紧地盯着混在一群灰不溜秋动物里的蓝影。
不知道为何，那个背对着镜头苦大仇深的蓝毛猫，看起来非常眼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