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将在外
【情蛊】说是用情，实际施展出来却又不同于通常的欲求。它更像是在施法两方之间搭建了无时无刻不在的沟通桥梁。
从此开始，两人共享记忆，分担情绪，成为世界上最亲密的另一个自己。
告努早年间看族里成家的婆婆们炫耀过，说自己凭这门本事和多么多么俊俏的后生结了婚。
当时她就差没一个白眼递过去。
虚假的爱恋，依托于肉体的情感，有什么意思。
就算她要找，也要找一个和自己灵魂投契的伴侣，要不然索性孑然一身保护村子，保护自己婆婆。
浑浑噩噩中，告努睁开双眼。
天际线血色遍布，云朵像被割断喉管的羔羊，喷出刺目的残红。大地被喑哑的黑色笼罩，灰黑石块随处可见，在这片恍如末日的景观之上，一道人影飘在半空。
告努下意识往那边走，身体却忽然脱离掌控……
她只看见那人影周围忽然出现七尊巨像，他们把那人包围在中央，衬得他如沧海一粟般渺小。
好像那些巨像轻轻抬手，人影就会湮灭为尘埃。
赤白霹雳闪动，风暴袭来，告努感觉自己身体咔嚓一声——！
“哈……”
告努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看见不远处围在篝火旁的异调局众人，微微一愣：
“你们……”
“做噩梦了吧。”负责陪护的二处女孩连忙靠近，把木壶递到她唇边，“…喝点水吧，润润喉咙就好了。”
冷水下肚，丝丝缕缕的清凉洗涤神思，告努后知后觉道了声谢：“张灵生，他怎么样了？”
“张处长还在昏迷，但我们得到了这里情报站成员的接应……还是很安全的。”
告努手指抓地爬起来，目光落在自己重回白皙的肌肤上。
身边女孩注意到她神情，露齿笑笑：“你们修行者好厉害，受了那么重的伤，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告努不自在拉上袖口，扫了眼女孩稚嫩面容：
“你不也一样？”
“我哪有那么好福气。”女孩不像她那么戒备，直接大大方方拉开衣襟，露出长期因饥饿而干瘦的小腹。
跟着二处走南闯北，女孩肌肉很扎实，只是上面横七扭八地盘着十几道刺眼的伤疤，表面粗糙到引起人生理不适的地步。
告努紧皱眉头：“……怎么弄的？”
“有的是我爹打的，有的是…地主打的。”
生活在蛊乡的告努难以置信：“你亲爹？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二处女孩却只是清淡笑笑：“我爹妈嫌弃我是个赔钱货……就算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媳妇。没法给家里挣钱…”
“最开始他们对我还好的，不打我，也不会让我太饿。每天只要洗好衣服，做好饭，打好柴，放好牛……就不会被卖掉的。”
告努：“这么多事……都你一个人干？”
女孩放下衣襟，轻轻摇头：“我爹要去地里，我娘要去县里打工……这些活，我不干，也没人能干了。”
她注意到这位蛊乡少女的表情，连忙摆手：“你别为我难过，我已经很幸运了——我隔壁家的女孩，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爹妈卖给人牙子了。”
告努一把拉过她手腕，撩起她袖口，几道更为恐怖的鞭痕露出来，她怒不可遏起身：“这还叫对你好？！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
二处女孩低下头，
“我们怎么反抗……十里八乡都是大人在管，爹妈愿意养我，已经是我的福分了……”
告努：“狗屁福分！他们生的你，无论你是男是女，都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你也是人，他们也是人，凭什么就得被他们像奴隶一样随意驱使打骂？！”
二处女孩静静看着她说完，展颜一笑：“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告努噎住。
女孩接着说：“我们没有你那么厉害……跟着爹娘，我还可以小心地活——如果不这样，我也会被卖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说不定，就被吃了吧。”
你有依靠，所以可以孤身远行无所顾忌。
可我们呢？
告努沉默半晌，最后别过脑袋平复呼吸：“对不起……”
“没有，是我该谢谢你，我就随口一提，你却这么上心。”
告努想安慰，却更清楚面前女孩说不准比自己还想得开。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现在她还活着，活着就能熬下去。
一声干咳响彻周遭，告努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几乎瞬间趴到张灵生身前。
张灵生悠悠睁眼，肌肉传来电弧灼烧的麻痛。他看清告努，刚想开口，只见她一个巴掌甩了上来——啪！
“张灵生，你对得起我吗？！”
陈石：？
叶槿初：？
张灵生脑壳被这一记打蒙，连滚带爬，起身冲她拱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告努怒上心头：“不好意思就完了，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现在属于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死了，以为我能好到哪里去吗？”
“对不住，真对不住。”张灵生赔着笑脸站起身，冲身边其他异调局成员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这也是情况紧急，我一时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告努冷哼一声，挥手又甩了他一巴掌，指着他鼻子骂：“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把咱俩命当一回事。我现在就给你弄死。”
张灵生微笑点头，却又望向身边马立新等人：“叶处长，五号大人有新指示没有？”
陈石目光在他和那蛊族女孩身上游动一阵，轻轻摇头。
张灵生心领神会，冲告努挥挥手：“你先去那边吧，我们这边有事。”
告努不屑一笑：“你们这么大一个局，来来回回就这么些人，不寒酸啊？”
陈石呵了一声：“不寒酸，路走通了，跟在我们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路走亮了，普天之下谁都看得见，跟得上。”
告努终于望向那长袍男人，唇角上扬：“大言不惭。”
“是不是大言不惭之后就知道了。”陈石笑说，“你现在…该离开了。”
告努走后，几位处长围成一圈。叶槿初掏出用特殊墨汁浸染过的两张纸条，放在地面上，
“五号大人那边，给了两道…完全相反的命令。”